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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森·罗平的誓言 作者:莫里斯·勒布朗 译者:孙杰-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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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 
  “古莱尔在哪儿?” 
  “在街上。当邻居们来看热闹时,他可以把他们赶开。把这个家伙放哪儿?” 
  “放到地上。他死了吗?” 
  “差不多……他让我们措手不及……因为您没给我们信号,我们也就让他走了。可是,猛然间,他又猛跑回来,而且开了枪。透过窗户,能清晰地看到您的身影。于是,我们把他打倒了。” 
  出于本能,勒诺曼先生又看了看放在办公桌上的卷宗。妈的!格雷吉瓦是想要夺走它,就像他对科萨德干的那样。理由也是相同的。他只需几秒钟就可以到手。 
  “是她救了我。”他嗫嚅着,“但是多么大的代价呀!打电话给博塞热诊所,让他们马上派一部救护车来……另外通知派出所所长……我可怜的埃莱娜!” 
  他跪在她的身旁,用他的手帕擦拭着捆在她前胸上的血。她闭着双眼,鼻孔也合了起来。他把嘴凑到她的耳朵边。 
  “是我,拉乌尔。”他悄声说着,“如果你能听到的话,我命令你不要死!” 
  突然,他愤怒地站了起来。他去搜查格雷吉瓦·达尔贝朗的尸体。都德维尔兄弟是把他放在墙边的。他几乎要抓住衣领把他提起来,要他供出他所有的罪行。这份供词,对他来说,是十分必要的。正是为了获取证据,他才把沃塞尔夫人带到这里来的。也止是因为这一份证同,她才奄奄一息的。他朝格雷古瓦的铅灰色的脸俯下身去。 
  “说!现在对你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对于科萨德、奥贝尔特、穆里埃、你叔父……我们是意见相同的……但是阿代尔·迪努阿,什么,也是你干的?……那么为什么呢?……你是去找鼻烟盒?……真的是这样吗?……妈的,你倒是说话呀!” 
  大都德维尔碰了碰他的肩膀。 
  “没有用了,老板。他死了……救护车已经到了。” 
  勒诺曼先生彻底垮了,他坐到了科萨德的扶手椅里,看着刚刚发生战斗的现场。埃莱娜毫无生气地躺在长沙发上,格雷吉瓦·达尔贝朗躺在地板上,永远不会再动弹了。 
  “一塌糊涂!”他说。 
  然后他又对自己说: 
  “那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是谁在阿代尔·迪努阿家中把我打晕的啦。” 
  他无法从自己的头脑中把这一思想清除掉。因为说到底,如果不是格雷古瓦·达尔贝朗杀害的女秘书,那么就肯定有第二个凶手在附近。格雷古瓦杀害了他的叔父,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可是……他也杀害了其他四个人吗?这只是一种可能。这并不能完全肯定。当然,对于罗尚贝尔来说,对于新闻界来说,他只不过是一只替罪羊,事情到此也就该结束了。可是,对勒诺曼先生来说,烦人的疑虑仍然存在着,如果确实有一位杀人犯,也就是埃莱娜看到的那个从絮斯纳区小楼里走出的那个人,她或许早就不在了,根本不可能还有一天来辨认他。她会没来由地死去的!他越来越糊涂了。他已经绕迷糊了。 
  刹车声把他从沉思中唤醒。救护车停在了房前。而现在,一切都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面对的就像是一出荒诞剧,他则是一名冷漠的观众。担架队、小声说话的护士们和走在人行道上的看热闹的队伍的观众。 
  “我送您回去吧,首长?”古莱尔说。 
  “不,谢谢。把车开回去。我要走一走。” 
  夜比较明亮,也很温柔。街上还有几位步行者和山盟海誓的情人们。而罗平,形单影孤,想着自己所爱的女人们,想着他给他们带来痛苦和不幸的人们。 
  “对不起!”他喃喃道,“这并不是我的过错呀。” 
  他感到自己老了,而且很凄惨。他甚至没卸装就睡下去了,他睡得很不踏实,好像掉进了随时会被淹死的黑水之中。 

  
  



十、鼻烟盒



  “您看报纸了吗,首长?” 
  “没有。还没有。”勒诺曼先生说道,他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了。 
  “它们在极力地赞扬您。” 
  “哦!” 
  “《晨报》说您已经超过了歇洛克·福尔摩斯,甚至还超过了亚森·罗平。” 
  “你看!” 
  “《巴黎人报》认为您是新的维克多。” 
  “这并不一定是赞颂。” 
  “而《费加罗报》……接着,首长,您自己看吧。” 
  “你念吧,古莱尔。我很累。” 
  “标题是这样的: 
   
  大师的出击 
  我们着名的、充满活力的安全局局长,勒诺曼先生,刚刚完成了使公众舆论在一个月来一直沸沸扬扬的一系列恶性凶杀案的破案工作。格雷古瓦·达尔贝朗,这个接连杀害了私人侦探科萨德、议员奥贝尔特、后者的女秘书阿代尔·迪努阿、于尔班·穆里埃和他自己的叔父,老伯爵达尔贝朗的凶手,终于落入了警署布下的陷阱。在交火之后,他被击毙了,结果连开口说话都不可能了。遗憾的是,他把沃塞尔夫人,曾经被错抓起来的小奥利维埃·沃塞尔的母亲打成了重伤。人们尚不知道为什么沃塞尔夫人会呆在勒诺曼先生的身边,同在私人侦探科萨德的办公室里。此外,在这次事件中还有一些不明不白的地方。关于这一点,我们以后再谈及。譬如,只举一点来说明一下:不幸的阿代尔·迪努阿将会揭发哪一方面的问题呢?如果她还能说话的话。她是怎么知道真正的凶手应该是格雷古瓦·达尔贝朗,而不是奥利维埃·沃塞尔的呢?在哪一方面,她会成为罪犯的可怕的证人呢?对这些问题以及其它一些问题的回答将会很快由勒诺曼先生本人提供给我们的。当然,他的谨慎和严守秘密是家喻户晓的,但是他愿意,我们无须怀疑,打破他平时保持的沉默,把他的无以胜数的崇拜者所期待的细节提供出来。要紧的是正义将要得到伸张。光荣归于勒诺曼先生! 

  “不错吧,嗯?” 
  勒诺曼先生耸了耸肩。 
  “这你是知道的,我可怜的古莱尔,我是多么讨厌这些专栏评论!” 
  “您愿意听我给您读《日报》的文章吗?他们想到了就手枪问题说几句话。”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 
  “我跳过那些恭维话……我来读关于问题这一部分……格雷古瓦·达尔贝朗的最后一次罪行抵得上所有的供词。其实,杀伤沃塞尔夫人的子弹是从杀害马蒂厄·科萨德和奥古斯特·奥贝尔特的同一件武器中射出的。人们不明白凶手为什么不与杀害阿代尔·迪努阿使用同一件武器,但是这一细节并不需要人们拖延做出决定……就这个问题,首长,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哈,”勒诺曼先生说,“人们可以简单地认为达尔贝朗有两把手枪,他随便用哪一支。并不是这一点让我心里不快。” 
  “那是什么呢,首长?” 
  “是沃塞尔夫人的情况。很严重。医生们不说一句话。刚才我还给诊所打了电话。是她儿子接的电话。这可怜的孩子,他非常担心。我一签发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会立刻去那里的。” 
  “那他不会非常怪您吗?” 
  “谁?奥利维埃?……他不知道,像所有的人一样,他的母亲跑到了我们面前保护我,而且平心而论,我不认为有告诉他这一点的必要……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古莱尔……把这些报纸都拿走。这嘈杂声会破坏我的名誉的。” 
  上午结束时,勒诺曼先生来到了诊所。埃莱娜·沃塞尔呆在楼上的一间病房里。是奥利维埃给他开的门。他哭了。勒诺曼先生看着伤者的灰白色的脸,她那好像变瘦了的手和闭着的眼。 
  “她在睡觉?” 
  “不。她听得到,但是她无力说话。” 
  勒诺曼先生坐在了埃莱娜的床头柜上。 
  “我能把她交给您吗?”奥利维埃问道。“我有件急事要办。” 
  勒诺曼先生点了一下头。只是当他独自一人时,他把年轻女人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中。 
  “我是拉乌尔。”他低声说,“您总还记得我吧?” 
  伤者的眼睑动了一动。被握住的手也在勒诺曼的指间动了一下。 
  “我们会救活您的,埃莱娜,我向您保证。我真应该用生命来感谢您。” 
  突发的激情使他的声调都变了,他马上闭了嘴。为什么会上当呢?她不行了。这一点表现在她那难以触摸到的脉搏上,以及床单下面那好像是没有生命的、一动不动的躯体上。“她为什么要舍身救我呢?”勒诺曼先生在想,“为了还我的人情债?因为我本人曾经救过她的命吗?……可是我对她的自杀企图是负有责任的。我把她的儿子送进了牢房。否则会是什么呢?……不,肯定有另外一个原因。也许是最简单的、最愚蠢的:人的本能。她看到了格雷吉瓦的动作,便急忙地冲了过来……可惜她现在不能回答了。而我,我要永无休止地去思考这个问题,没有个结束,要一天天地想下去……我的内心深处总会留有这一伤痕……埃莱娜!埃莱娜!……求求你啦。是罗平在跟你说话。我不允许别人救我而不告诉我为什么。努一把力!……总能活下来的,只要您真心想要活的话。至于你……你好像要结束这一切,好像你已经看到了死神的来临,而你又不拒绝它。” 
  当奥利维埃进来时,勒诺曼先生已经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之中。 
  “我明天再来。”勒诺曼先生许诺道。 
  第二天他又来了,第三天和这一周的每一天都是这样。他忽略了工作,拒绝回答记者们的提问,而且一天三次地给诊所打电话。 
  “我不能对她负责。”外科医生说,“伤势并没有恶化,但是她失血过多,尤其是她的痊愈引不起她的兴趣。好像是子弹打坏了她的我不知道的哪根神经似的。情况就是这样。” 
  “她神志清醒吗?” 
  “有时清醒。她跟她儿子有时交谈一下。她叫他把旧时的照片给她拿来。这确实是比较感人的。” 
  勒诺曼先生当天去时看到了这些照片。它们就摆放在床头柜上,在小药瓶子中问。埃莱娜在打盹,奥利维埃守护在旁边。 
  勒诺曼先生一张一张地审视着这些照片。都是奥利维埃的:光屁股的婴儿呆在一张熊皮上;穿水兵服的小家伙;手里拿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铁环;再后来,初领圣体的;然后是中学生……所有这些照片说明了埃莱娜·沃塞尔对她儿子的彻底纯情的、炽热的爱。她要再看最后一眼,然后在这些照片上闭眼而去。 
  “她知道她要死了。”奥利维埃喃喃道,“我很清楚,是的!……对这些照片,她是了如指掌的。还有,她还特别喜欢用手抚摸它们,好像她的手指比眼睛看得还要好……我可怜的妈妈!” 
  勒诺曼先生充分理解奥利维埃的痛苦,他试图用苍白无力的语言来安慰他。将要进行的葬礼对这个男孩子来说是一个重大的考验,或者他可以解脱出来,成为一名真正的男子汉;或者彻底地垮下去。一切听其自然吧。 
  “那一张呢?” 
  奥利维埃想把它再拿回去。 
  “我不该把它带来的。” 
  “为什么:是弄错了吗?” 
  奥利维埃犹豫了。 
  “因为我是跟父亲呆在一起的。” 
  “我看到了。”勒诺曼先生说。 
  父亲,就是那个可憎恨的人,是他破坏了当时非常高傲的年轻妻子埃莱娜的爱情、信仰和生活。照片被撕坏了,然后有人用一张黄纸把两半贴到了一起,结果照片上的撕破地方清晰可辨。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十分高大,眼睛炯炯有神,细窄的胡须,他手里还抱着一个还穿着睡袍的小孩子:奥利维埃。 
  “是您母亲把它撕破的?”勒诺曼先生问。 
  “是的。是她整理资料的那一天。我已经有十来岁了。我还能很好地回忆起来。她这样说道:‘幸亏你并不像他!’我收起碎片,然后偷偷地把它们粘了起来。” 
  “为什么?” 
  “因为她想把我父亲的照片都毁掉。现在只剩下这么一张了。” 
  勒诺曼先生走近窗前,为的是看得更清楚些。他被这悲剧而感动,就是这一小块胶纸,也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淡忘了。 
  “您好像面带温色。” 
  “是的。我害怕躲在黑布下的摄影师。” 
  “您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个?……为了让我安静下来,人们在我手里放的某个东西。” 
  这件东西,一部分被包装纸遮了起来,像是……它像闪电般使勒诺曼先生的思想豁然开朗。哎呀!这是鼻烟盒!阿代尔·迪努阿家中的鼻烟盒,后来被杀害她的人拿走了。不可能有任何怀疑了。狩猎的场面……落在猎人手上的隼……尽管磨损了,但仍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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