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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肖白恩是你的病人之一?”
“是。”
“他家里人你熟悉吗?”
“还好。”王毅推了推眼镜,“只是定时体检时会有接触,平日不怎么见面。”
展昭点点头,合起笔录交给一旁的张龙,“其余的你来问。”
张龙不解,却也点头接了下来。
王毅目光追着他到门边,“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她?”
“录完笔录让他带你去吧。”展昭顿了顿,“节哀顺变。”
王朝和马汉等在隔壁办公室里,见展昭推门进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展昭坐进办公桌后头,若有所思打开电脑查资料,“你们想问什么?”
王朝道:“我觉得这王毅有问题。”
马汉也道:“他出差的时间太巧合了,感觉有点像故意制造不在场证明。”
展昭抬头,“故意?”
王朝拿出一张单据道:“他出差去的那家,我打电话问过了,对方说这次的体检比以前提前了半个月。”
半个月啊……展昭摸了摸下巴,好微妙的时间点。
“出差是为什么我不清楚,不过他确实有问题。”展昭道。
“哦?”两人立刻凑上来。
展昭却没再多说,而是反问:“信用卡里的五千万怎么样了?”
“哦!”马汉从一旁拿了资料过来,“牡丹银行专门查过了,这卡的申请日期是三年前,额度和信用度都很高,从没欠过款,还款也很定时。那五千万的汇款银行同样是牡丹银行本行,卡号是肖白恩的另一张储蓄卡。”
他顿了顿,道:“也就是自己给自己转款吗?”
王朝接过话道:“这种高级信用卡都有专门的银行人员进行定位追踪,据工作人员说,这三年里信用卡被停过一次,原因是卡的消费记录在S市,可肖白恩本人却在国外,为了以防万一,银行将卡停了,但很快就接到了肖白恩远从国外打来的电话,劈头盖脸把工作人员骂了一顿。”
展昭点点头,仿佛早就料到了,“我们看到这张卡的时候先入为主,以为是肖白恩在用,但其实,这张卡的主人根本另有其人。”
第9章 陷空岛(八)
既然这张卡并不是肖白恩本人在用,那么卡里的五千万很可能是肖白恩送给另外一个人的。
可是存五千万在一张信用卡里有什么意义?难不成是要对方取现吗?这更说不通了,信用卡的取现有额度限制,哪怕是牡丹银行的VIP用户,取现的额度和手续费也不会因此打折扣。
既然要存,干嘛不存一张储蓄卡?
展昭道:“让银行给一张消费记录明细单,看能不能通过购买品追踪到买家本人。”
“是。”王朝立刻去打电话。
马汉道:“头儿,现在能说说那王毅了?”
展昭似笑非笑看他,“你想知道什么?”
“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马汉抖了抖胳膊,“具体说不上来,就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喜欢推眼镜。”展昭突然道。
“?”
“人总是有些习惯性的小动作,而且自己并未察觉。一个人坦荡荡的时候通常是没什么动作的,但一旦撒谎,掩饰,发呆,走神,心里有事,就会出现很多小细节。”
展昭伸手,在鼻梁上摸了摸,“比如很多人撒谎喜欢摸鼻子,这其实是人的下意识动作,目的是为了遮掩嘴型,逃避自己正在撒谎或掩饰的行为。”
“还有的人去参加聚会,陌生人太多时会抱起胳膊。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潜意识,表现的是对外人的不信任和对新环境的不适应。”
马汉点头,“那王毅推眼镜是……?”
“我在询问的过程中,他一共推了两次眼镜。”展昭道:“第一次是我问他们为什么经常搬家,他告诉我是肖青梦没有安全感;第二次是我问他和肖家人熟不熟,他说他们平日不常见面。”
——但这也不过是一种假设猜测,和心理分析侧写一样,带着某种主观意识。
马汉道:“所以他在撒谎?”
“除了这两次,其他的话他都回答的很流利,包括和我说起他出差前和肖青梦吵架,还特意强调因为吵架的缘故,所以关了手机而一直不知道肖青梦遇害的事。”展昭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角,抬眼看马汉,“若是你突然接到至亲遇害的消息,你是什么反应?”
马汉想了想,“我会问为什么。”
展昭一挑眉,“哦?”
马汉道:“天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是我的亲人出了事,为什么别人都没事。”马汉说着,甚至带起了一股怒气,“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又凭什么将人命当做草芥。”
展昭看了马汉一眼,“看来你还忘不掉那件事。”
马汉不做声了,低头看着桌角不说话。
展昭却也不多说,转回正题,“没有错,一般这种时候我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无法相信,然后是愤怒。可王毅没有这两种情绪,或者说,他虽然表现出震惊和伤心,却更像是很快接受了,甚至想到用手机没开机来撇清自己的关系。还有,他一句也没问过他未出世的孩子。”
马汉想了想,终于明白了那种和王毅说话时深深的违和感的原因,原来是因为这个。他虽然震惊,虽然好像很伤心,但也只是好像而已。
人的直观反应和情绪,除非是受过专业训练,深知其中道理的人才会特意伪装。而普通人是伪装不了的。
马汉道:“看来肖青梦要和他离婚是对的,他对这个家并没有感情。”
展昭仿佛等着他问这一句,立刻接上道:“既然没有感情,他为何要跟着肖青梦来A市?肖青梦又为何一定要来A市?”
“这……”马汉转了转眼珠,“我立刻去查!”
“别让王毅知道。”展昭眯了眯眼,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流转过光,“从侧面查,从王毅的病人,邻居,肖青梦的家人着手。”
“是!”
等人都走了以后,王毅做完笔录,也被张龙放了回去。
张龙见办公室里就展昭一人,便下楼去给他买咖啡,途中碰上正在街边摊吃烤鱼的赵虎,脸黑了黑。
“叫你做事,你在干什么?”
“肚子饿怎么做事?”赵虎抹了把嘴,砸吧砸吧道:“我今天跑了一天的肖家公司和肖家,你猜怎么着?”
张龙边点咖啡边漫不经心问:“怎么着?”
“肖白恩虽然情妇很多,但似乎没什么人见过那些女人的样子,都只是听说听说。”
张龙无语,“这又怎么了?”
“肖家的公司歇业了,所有的员工都被迫放假。他们是有股东的,也有董事会,肖家虽然掌握着最大的股份,但不至于到关门的地步吧?我走访了一下那些股东,他们似乎都很不满,正在对肖夫人抗议。”赵虎眼睛都在放光,仿佛挖掘到了超级八卦,那模样看着不似警察,更似某家狗仔杂志记者,“肖夫人闭门谢客,到现在谁也没见!”
“这是挺奇怪……”张龙皱眉,“家业是不想要了么?”
“还有那肖烨!”赵虎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他是个gay!”
张龙莫名其妙看了他一会儿,“所以呢?”
“所以他以前那些报道都是假的啊!”赵虎对他迟钝的反应有些痛心疾首道:“报纸上都说他换女人像换衣服,现在看来那些女人根本都是烟雾弹啊!”
他眨巴眨巴眼,“龙哥,想到什么了没?”
张龙犹豫了一下,“你怀疑那些只是听说过的肖白恩的情妇……也是烟雾弹?”
“正确!”赵虎弹了个响指,“我找线人去肖白恩偶尔去的‘黑白’会所里查了查,果然是这样没有错!”
现如今全球已经有许多国家通过了同性婚姻法,同性相恋结婚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一代一代的思想也逐渐开化,对此的包容性也有明显加强。
可亚洲区域目前还无一国通过此条法律,国内的接受度虽然比几十年前好了不少,但有色眼镜的人依然存在。
张龙自己虽不歧视,但想想还是觉得挺别扭,尤其一想到两个大老爷们儿腻腻歪歪,就觉得十分不舒服。
他目光在赵虎身上打量了一下,暗地里想:到底是有什么毛病,一个大老爷们儿才会喜欢大老爷们儿呢?
——而且这肖白恩和肖烨还都是……难道同性恋也是能遗传的?
赵虎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做了评判标准——若他知道了,一定会说这显然是极不公平的。
“头儿。”张龙将咖啡递到展昭面前,“休息一下吧。”
“谢谢。”展昭接过来要掏钱,张龙摆手,“不过一杯咖啡,何必算那么清。”
展昭便笑了笑,也不勉强,很快又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坐着,远远看着就像一座精雕细作的雕像。
“头儿。”赵虎清了清喉咙,严肃道:“我有消息报告。”
展昭抬眸,于是赵虎便将自己所查到的和设想的都说了一遍。展昭从头到尾一直轻轻敲着桌沿,一下一下的,修长手指在日光下看着白皙得有些过分了。
等赵虎说完,展昭突然道:“让去查被害者的那些人换个方向,拿着他们的相片挨个去找gay吧问。”
赵虎一愣,张龙也琢磨出味儿来了,“难道他们的死因是……”
展昭还没说话,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震,他按亮一看,是一条短消息。
消息人来自白玉堂,上头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我和肖烨见面了。”
展昭立刻回复,“在哪儿?”
白玉堂回了一个地址,又问:“你要亲自来吗?”
展昭拿着手机叩了叩下颚,起身拿了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对另外二人喊道:“赵虎留守,张龙跟我走一趟!”
张龙赶紧起身,拿了抽屉里的枪别上就往外冲。
赵虎在桌边坐了一会儿,慢条斯理拉开抽屉,从里头又掏出一包虾条来,慢吞吞盯着电脑吃起来。
……
展昭开车往白玉堂说的地址去的时候,脑子里一瞬间转过了很多想法。
从瘾君子卖刀给凶手,到凶手的洁癖和杀人手法再到肖白恩和肖青梦。凶手显然是因为过于愤怒而导致了情绪失控,做出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杀人方式,也是因为这失控的情绪,才将他的尾巴一点一点暴露了出来。
一刀致命意味着什么呢?展昭想,有的人总觉得心里装了很多事,可是无从开口,明明希望别人理解,倾听,却又用重重伪装将自己藏起来。
一边埋怨着为什么没有人懂我,一边又从不希望真的有人理解自己。所以这世上才有恼羞成怒这个词,那是因为被说中了真实而感到的无所适从。
凶手是觉得自己不理解别人,还是别人不理解自己呢?心脏代表的意义太多了,可能是爱,或者是某种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又或则意味着背叛。
可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以为的,你在乎的,不等于别人也在乎。而别人在乎的,重视的,在你看来也不见得是必须感同身受的东西。
只是人总是自私的,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别人身上,得不到期望的回应就擅自失望。
这些无辜的被害者,又是被谁,强加了什么样的意志呢?
展昭到目的地时,发现那是一家新装修的咖啡厅。大厅里还充斥着浓浓的油漆味,让人的喉咙十分不舒服。
进门时他和张龙都很低调,趁着那二人还没到先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各自点了杯水等待起来。
白玉堂带着肖烨绕了好大一圈才进门,肖烨还不知自己被盯上了,双手插兜显得特别拽地领着白玉堂进了门。
白玉堂有意落在他后头一点,目光在大厅里一扫,立刻发现了展昭二人。
他微微勾起嘴角,在服务生准备领路时插进话去,“坐那边吧。”
他指了指展昭他们前面的一个卡座。
肖烨只往那头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脸上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好。”
白玉堂有意选了面朝展昭他们的坐位,肖烨不疑有他,自然地坐在了对面位置。
他的背隔着半截磨砂玻璃遮挡,另一头就是张龙。
展昭端着杯子喝水,眼光往那边一瞄,正巧遇到白玉堂看过来的目光。
白玉堂朝他挤了挤眼,展昭差点呛住——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过肖烨显然没那么聪明,更准确的说,他压根没注意白玉堂的表情。
随便点了杯咖啡之后,他道:“没想到白少爷这么容易就答应见我。”
“不是你想见我吗?”白玉堂慢悠悠道:“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见你一面有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双手手指微微合十的搁在桌子边缘,“不过最好是有正事,否则浪费我的时间可不是随便就能算了的事。”
肖烨闻言,这才抬起了头来。
打从心底里说,他对白玉堂这人是一点好感也没有的。长得帅,多金,脑袋聪明又被所有人捧得天上有地下无,明明是同年纪自己却被甩出好几条街去,连白玉堂的脚后跟也摸不到。
这关系男人的自尊,尤其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直听惯了阿谀奉承话的人,一旦被比下去,心里最先涌出的不是嫉妒羡慕,反而是愤怒。
凭什么天底下最好的事都要被这个人占光呢?
他一边想着,一边却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僵硬地扯出一个勉强算是和气的笑容来。
“当然是正经事,正经的不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