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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持少年面相,实在不符合他成熟睿智的自我定位。
相比之下,沈浪的长相就比较符合他的理想,既有男子气概又分外俊朗,且随着年岁的增长,更多庄重的风仪。
睡着的时候,眉目分外舒展,唇角依旧微扬。
王怜花觉得这个无时无处不在的微笑模样有点可恶,于是伸出手去,很恶劣地想把他的唇角往下揉一点。
沈浪马上就醒了,睁开眼,看着他笑笑,轻轻吻了一下伸到他唇边的指尖。
“王公子今天醒得这样早。”
王怜花悻悻地道:“像沈大侠一样心无挂碍地睡大觉,对在下来说实在很难。”
沈浪并没有详细解释,为了等他睡熟以便将他放平躺好而不吵醒他所做的艰苦努力和漫长等待,只是伸手将他揽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揉他的头顶。
不仅如此,还说了句特别伤王公子自尊的话。
“真可爱。”
这句话实在很难反驳。
不管是说“你才可爱”还是说“我一点都不可爱”,都非常的不像话。
因为这句话,王公子无可避免地生了半天闷气。
。
半天之后,王公子找到了一个报复的好机会。
午间的时候,到了落马镇。
落马镇住的近千户人家,算是入了苗疆之后难得见到的大集。集上也颇有些来收苗人手艺的汉人客商,两人走在路上,倒也并不十分引人注目。先在市集上买了匹好马,再舒舒心心地吃了顿好饭,两人便又起身。
只是刚出了饭馆门口,沈浪就做了一件特别孩子气的事,一下子就被王公子抓住了把柄。
饭馆门口都是些小商小贩的摊子,王怜花一回头,就看到沈浪突然走到其中一个摊子前面,站定在那里看。他还道是什么古怪稀奇的玩意,连忙也挤上去瞧。
摊子卖的是糖膏,那糖色泽嫣红透亮,质地似乎软粘无比。摊主在那卖糖,都得备一碗香油,和一把薄而锋利的切刀,买者说了约要多少,他便得用那刀在油里一过,极为迅速地手起刀落,方能将糖一下切开,否则便要粘连拉出糖丝纠缠。切出来的糖块,还得用极亮的油纸包好,拿在手中才能不粘手指。沈浪十分认真地要了同样大小的十余块,一块一块分别包好,见王怜花瞪大了眼看他,便笑着递了一块给王怜花道:“这糖的名字倒是十分风雅,叫作玫瑰粘。你可要先尝一块?”
王怜花捧腹大笑道:“沈大侠怎么和小孩子似的,还要一边走路一边吃糖果。在下可没有这个爱好,您请自便。”
笑完了以后,觉得非常得意,好像扳回一城。
沈浪自己却也不吃,只是小心收好,放在随身的背囊之中,又道:“我还要买些东西。”
王怜花强忍住笑,又道:“沈大侠怎么和姑娘家似的,看到市集就高兴地东买西买。也罢,你要什么,相公都给你买。”
沈浪这回进的是一家布庄。
除了买了两身当地苗人服饰之外,居然还特地裁了两尺布料。
为了买那块布,沈浪细细地比较过店中几样最昂贵的料子,终于选定了一款料子最细腻、最柔软的素绫,并嘱咐店家将那块布全部裁成半寸宽的细带。
王怜花觉得有点好奇,但是又不想问沈浪买这个是做什么
他最不愿承认的就是,某些事情沈浪想得到的他想不到。
沈浪正好又是那种你不问,他就不会说的人。
于是,王公子又困惑思索了半天,却是无果。
。
又是半天之后,王公子不可避免地知道了沈浪所做的一切怪事的答案。
只是这半天,和早上的这半天,过得实在不同。
白天的时候,谈笑风生,仿若无事。
眼看着天渐渐暗下来,话也越来越少,直至无语。
话虽然可以不说,有的事却不能不做。
比如说,住店的时候,把隔壁的两个住客,点了睡穴,丢到自己房间的床上,换了他们的衣服,顺便也换了他们的脸。
王怜花做这些事情,总是熟练得令人叹为观止。时而天真的可爱,时而老练的可怕,以奇妙的比例在他身上混合,依次交替出场。
做完之后,王怜花躺在隔壁房间的床上,嘟哝道:“我真是讨厌晚上。”
在今日之前,比之白日,王公子明明是更喜欢夜晚。
在家发起懒来,中午才起身的话,白天便轻易地过去了一半。
如果下午不出门,所能做的事情也不过读书写字,偶尔做些奇妙的玩意儿,光阴去得越发快。
至于莺歌燕舞,美酒佳人,都是晚上才有的好节目。
今天晚上,却是分外不同。
在今夜之后,每一个夜晚,也许都会与之前不同。
一想及此,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问沈浪:“昨夜是什么时辰?”
沈浪轻声答道:“约是子时。”
王怜花涩涩地道:“你说,点睡穴会不会有用?”
沈浪道:“不妨试试。”
王怜花苦着脸道:“方才我好像刚点过别人的睡穴。”
沈浪并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了手指。
对王怜花做这件事情,已不是第一次。
只记得每一次伸手时的感触,都深刻地难以忘怀。
等着让他醒来的时刻来临,也不是第一次。
也记得每一次等待时的思绪,都焦灼地难以忍耐
这是极危险的尝试。
在纠缠不醒的噩梦中猝然死去,并不算是少见的事例。
沈浪做完了这件事,就默默坐在床边,看着王怜花的面孔。
等待着,寻觅着。
第一丝痛苦的痕迹,从何处出现。
。
出现。
王怜花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想起自己好像刚开始做梦
梦的内容已经模糊,只记得其中气氛阴暗沉郁,仿佛要压碎整个心脏。
越压越重,马上就要喘不过起来。
有一双手,将他从越逼越近的梦魇中,立刻扯了出来!。
再也没有一双手,能像沈浪的手一样及时到不差分毫。
只是这双手,只能让他离开痛苦的幻觉,却不能让他离开痛苦的现实。
刚从噩梦的压力中活脱过来的心脏,就被刀锋一样的刺痛,从中劈开!。
王怜花猛地张开嘴,忍耐不住第一下的嘶吼。
然后他就惊疑地发现,他不能完全张开嘴,也叫不出完整的声音。
嘴里有东西?。
他的感官并未被疼痛麻木,还能准确地感觉到口中事物的质感与气味。
香的,甜的,软的。
他知道这应该是什么。
。
这糖的名字倒是十分风雅,叫作玫瑰粘。
你可要先尝一块?。
。
王怜花将嘴张到他所能够张到的大小,呜呜地喘气。
便是想要咬住双唇,牙齿也粘连在那糖膏之上,无法拔开。
无法抗拒的疼痛和被束缚的痛苦使得他倏地从塌上弹了起来,紧紧抱住了沈浪。
很有目的性的,想要再一次地撕裂沈浪的伤口。
这样的痛苦,为何只要我一人来尝?。
充满恨意地伸出双手。
突然发现手指比往常笨重。
手指不是不能动,简直可以说活动自如。
只是被半寸宽的素绫,一圈一圈,极其细致地包住了每一根手指。
指尖包扎地尤其柔软贴服,如何还能着力。
王怜花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最终只得颓然落下,无力地搭在了沈浪肩上。
沈浪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手势,稳稳地抱住了他。
细细地体会,他在他怀中的每一次战栗与震颤。
就像在做缠绵悱恻的欢爱之事一样。
细细地吻去,他脸颊上蜿蜒而下的,透明的泪迹。
就像达到极乐的高…潮后,温柔的收尾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呃,那啥,最近工作较忙,脑梗阻越发厉害,大家每次还是隔四五天来看吧……不好意思~~鞠躬~~
(四十一)
沈浪曾经很认真的思考过,为何王怜花在自己心目中,从来与众不同。
先是得出了王怜花为人行事与他所交好的所有人都分外不同的三大特点。
臭讲究、极怕死、很怕痛。
江湖中人过的是刀口舐血的日子,谁有他这样世家公子哥似的讲究和各种挑挑拣拣的门道。
江湖中人重的是胆气豪气,哪能像他一样,不仅怕死得要命还从不讳言。
江湖中人跌打损伤本是家常便饭,可王公子若是稍稍受点皮肉之苦,简直能闹翻个天。
在这三大特点的基础上,沈浪很快就总结出了结论。
因为王怜花是他见过的最矛盾的一个人。
若说他讲究,却连畜生的洗澡水都肯喝下肚。
若说他怕死,竟然宁可被亲生父亲杀死也不愿透露自己是他的儿子。
若说他怕痛,这样夜复一夜的折磨,白日里依旧是谈笑风生。
便是到了晚上,要点他睡穴的时候,也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恐惧的神情,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
再度醒来时的挣扎,居然也是一日比一日和缓。
痛楚过去之后,瞬间就会睡着。
往常他睡相极差,睡着了还会翻滚反覆,这几日反而出人意料的乖顺,躺下便是一动不动。
一早起来,依旧神采飞扬。唯一的变化,也不过是双唇的血色,越来越少。
绯红的衣衫这样艳,映得他的脸色,分外的白。
白得就像,夜夜挣扎的时候,照进窗棂的惨淡月光。
什么都不说,并不一定代表已经习惯。
也许只不过是因为太知道:说也无用,再挣扎也是枉然。
雷山这个可诅咒的地名,在心里一直默念着,一遍又一遍。
是否早一日到雷山,便能早一日得解脱?。
这个问题,沈浪和王怜花自己,都不能回答。
甚至于不敢回答。
。
不管怎样,能有希望和盼头,总是好事。
之后日夜兼程,不几日,便到了麻峡县。
麻峡县是进入雷山苗域的关口,为苗侗两族接壤之地。县中侗人居多,屋宇形制也多为侗式。王怜花本是博学强闻,一路上又是特地钻研了许多地理、民俗手记,到了此处,十分兴高采烈地与沈浪说起苗侗之风物,如数家珍一般。
午间在侗家客店用饭的时候,王怜花悄悄对沈浪道:“旁边桌上那苗女,似乎一直在看我们。”
沈浪侧目看去,见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相貌平凡的苗族女子,毫不掩饰地对他们二人上下打量。见沈浪看她,倒也不躲藏,大大方方对他笑了一笑。
沈浪便也回之一笑,转头对王怜花道:“这左左右右,只有我们二人是汉人服色,如同异类,不看我们又看谁去。不过你倒是如何得知,此女为苗人而非侗人?”
王怜花得意笑道:“苗人侗人常年混居,服饰本是十分相似。若说形貌上最大区别,也不过是女子发式之不同,侗人为左侧偏髻,苗人发髻则盘于头顶脑后,岂非一目了然。”
沈浪见他这愉快神色,也笑道:“王公子所知渊博,在下真是佩服的很。”
王怜花听了这奉承话,心情大好,恰好店家送了一盘糕点上来,他便伸手取了一块,又对沈浪卖弄道:“黔东一带,盛产茯苓,不知这茯苓软糕和北京茯苓饼相比,风味可有所不同。”
说着,一口咬下,却在瞬间就变了脸色。
他方才一笑起来,颊边刚浮现淡淡桃花之色,突然便面容僵滞,脸色惨白如死,双目失神,死死瞪着那店家,吼道:“这软糕是什么做的?”
店家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道:“这、这是本店特、特制的玫瑰茯苓糕,没、没什么特别的,就、就加了点玫瑰酱作馅心,客、客官,可是吃不惯……”
沈浪原本以为是毒物或是蛊物,面色凛然,只待出手,听得此话顿时放松下来。只是神色中的担忧之意,丝毫不减。。
王怜花已经掐着喉咙在呕吐。
玫瑰酱汁从他口角流下,像是一道极鲜艳的血痕。
店家见他这样,愈发惊恐,在旁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沈浪摆手道:“店家,没事,你下去吧。”
然后便拿出一块丝帕,帮王怜花轻轻擦去下颌上的污物。
叹道:“吃点别的吧。”
听了这话,王怜花居然还笑了起来。
只不过此时的笑容,不仅有点冷,还有点狠。
轻快地答道:“好。”
今次这一顿,王怜花吃得很慢,且吃得比往常都要多。边吃还边赞道:“苗家的稻米极好,酸汤鱼也很开胃。”
沈浪点头道:“你若是有胃口,便多吃点。”
两人还在说说笑笑,旁边桌上那苗女却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他们面前。
问道:“请问二位可是沈浪、王怜花?”
沈浪不慌不忙地道:“正是,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苗女道:“我叫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