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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瑞和展骥正自挖的火热,丝毫未觉身后有人,边挖还边抱怨:“土太硬了,都冻住了,挖不动。早知道要来出苦力,我才不赶热闹,都是你非要跟着来……要是有公孙爷爷的药锄就好了。”
白云瑞哼了一声:“别说你不想出来玩!再说药锄不顶用,我二叔有一把洛阳铲,再硬的土凭他用来都跟切豆腐似的,那才叫厉害!”
展骥歪头想了想,疑惑道:“洛阳铲是几百年后才有的东西,盗墓专用工具,公孙爷爷的札记上记载的有,你二叔怎么会有?”
白云瑞不以为意,撇撇嘴:“几百年后的,公孙爷爷怎么知道!”
两个小孩大眼瞪大眼,深感公孙先生的神秘莫测。
展昭也疑惑了,轻声问道:“先生有这种札记?竟堪比鬼谷子前后八百年的神机妙算!”
他一出声,生生吓住了俩聚精会神的小娃。还好二人心理素质被磨练的到位,抚了两下胸口,偷眼瞧了瞧白玉堂那边的情况,就乐开了。
展骥喜道:“爹,你来得正好,巨阙借我们用用,肯定比洛阳铲厉害。”
白云瑞也点头:“对呀,对呀,快点挖,待会他们就下完棋了,挖不走了。”
展昭被白云瑞抱住了胳膊,一个没拦住,展骥趁机解走了他腰间的巨阙,已经开挖。果然巨阙锋利,冻土恰如冻豆腐,一会儿就把土切的规整。
“胡闹。”展昭怕他们伤到自个,手轻轻一探,巨阙就回转到自家手中。
俩人立时垮了脸,一人抱住展昭一个胳膊央求起来:“爹,快挖,挖不出来白叔叔要你打我屁股。”
“展叔,快挖,挖不出来我爹要打我屁股。”
展昭问道:“你们挖什么?”
“梅树。”
“为什么挖?”
“爹把你的梅树踹死了,他要赔你。”
“白叔叔说这棵比市面上的好,而且大胡子欺负公孙爷爷,这是精神损失费。”
“……”
展昭的好奇心被调动了,他压制不住面部表情地问俩小娃:“大胡子怎么欺负公孙先生了?”
“啊!”两人异口同声,“不知道!”
这一声有点大,棋桌边观战的紫髯大师闻声望来。白云瑞和展骥怕他发现挖了一半的梅树,忙合力把展昭推上前。
展昭只得双手合什,对自来敬重的欧阳大师见礼。
悟空方丈宣了声佛号,笑眯眯不似方外之人:“展施主别来无恙。”
两人寒暄几句,展昭终是压抑不住泛滥的好奇之心,不敢向公孙讨教,只得问起了紫髯公前因后果。
事情也简单,不过是公孙先生与悟空大师下棋,输了而已。公孙先生气愤不过,非说他使诈,这才气冲冲的去把白老鼠叫来,为他出气。
“玉堂的棋艺未必及得上公孙先生,他来不是自寻死路么?”
悟空方丈眯眯眼:“他的棋路似他的武艺,惯好剑走偏锋,倒是出其不意。”
说着悟空拉了展昭一起观战,这棋路展昭不通,于是眼光就流连在自家那位身上,心想这人安静的样子倒是颇为难得,眉峰间的凌厉也随着岁月日渐平和,相由心生,这人是愈见成熟了,稳重却还是绝缘。
眼珠转了几转,就开始观察灰袍老僧,越看越觉眼熟。琢磨半天,忽然灵光一闪,这人不正是被敕令相国寺出家的襄阳王赵德谋吗!展昭与襄阳王爷只有数面之缘,但却不至于换身装扮就认不出来。这次之所以眼拙,只是因为这人通身的感觉完全变了样,再无锋芒毕露、沙场征战的武将悍风,倒和一般知天命的老人无差,有着岁月沉淀出的睿智与祥和。
这厢展昭正自惊疑,那厢白玉堂的棋已走向末路,一子落下,白玉堂已先笑了:“白某又输了。”
灰袍老僧颇为遗憾地摇摇头:“又只得一子之先。”
“大师手下留情了。”
灰袍老僧笑而不答,只转头看向身侧长身玉立的红衣官员,目光里忽然流露出一点痴狂,随即被涌现的懊恼淹没,他似不想被人窥破内心,于是低头摩挲着手中黑子,再抬头时,已是老者独有的沧桑历练而出的平淡无波。
“贫僧悟了,展施主别来无恙。”悟了老僧不想费力掩饰话语中的如释重负,放下手中黑子,对紫髯公叹道,“便在此刻,贫僧终是悟了。”
法号“悟了”的前襄阳王起身道:“有劳各位陪老僧走走。”
走至相国寺正门,悟了停步指着街上众生,缓缓说道:“你看,邸店之中商旅讨价争利,街面之上百姓因一语不合各争长短,乡野邻居闲言碎语,街巷市里蜚短流长……种种不好,皆因盛世太平,无果腹温饱之忧,才有邻里之短。这番道理贫僧已有领悟,独是人欲贪恋不能堪破。果然天意有道,时至今日,终是明了了。”转头看着展昭,“贫僧方外亲缘之人是个明君,天下之幸。”之后再不多言,自行离去。
趁几人还在细细品味,白玉堂眼珠转得最快,给展昭使个眼色,跟着画影出鞘,白光闪过,几缕颇具异域风情的紫色胡须悠悠飘落,在展昭和欧阳大胡子的目瞪口呆下伸手操起,无踪运到极致,眨眼没了影。
悟空大师回过神来,一把震开突然抓住自己双臂的展昭,气得眼睛通圆:“好你们一口子!里应外合啊!”
展昭这才回过神,看着心疼地抚着胡子的方丈,暗恨自己手比脑子快。白玉堂一个眼神飘过来,他就明白了老鼠的意思,下意识就去抓住紫髯公的双臂,这才给了老鼠可趁之机。这本是两人办案的默契,哪知道被老鼠一起算计了,可说出来谁信自己不是故意去当同犯的呢?
展昭正琢磨着怎么解释,那边小小鼠和小小猫已经乐滋滋地成功挖出一棵梅树抬着跑了出来。眼看没被佛门磨去多少暴脾气的前北侠见状要暴走,立时条件反射地按住了大师的手,回头冲俩小的喊道:“快跑!”这是他保护孩子的本能反应,但看着脸都气红的方丈,这解释的话怎么也说不口。
“啊啊啊啊,全是阴谋!”
至此展昭一家四口被欧阳大侠列为不招待见的人之四,嗯,再加一个公孙策,当真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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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白玉堂是用什么手段得来的紫髯须,这结果令公孙策相当满意。所以展昭气冲冲地从相国寺回来时,他难得替白玉堂美言几句:“白少侠果真是信守承诺的好孩子啊。看我明日怎么去羞辱大胡子!”
展昭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没胆告诉先生,方丈大师已把他列为禁止往来户,近期是别想踏足相国寺了。
公孙先生走后,展昭找到在院子里和孩子们一起埋梅树的白某人,待见那人雪白衣衫下摆沾了泥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指间净是泥巴,责问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玉堂见他回来,先不搭理,故意露出自家辛苦的一面,那人果然眼光变得柔和,这才答应给两个小的好宝贝打发出去后,上前用手背蹭了蹭展昭鼻尖的汗珠:“怎么急出一脸汗?”
展昭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别把脏爪子乱抹。”
“看好,我手背是干净的!”白玉堂跳脚了,“为了不让你冤枉我,过来,我给你抹个胡子!”说着作势往他脸上抹去。
展昭绕过他,看看精神的梅树,回头问道:“你做甚割了欧阳兄的胡子?”
白玉堂脸垮了下来,摊手道:“你以为我愿意啊。”接着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
原来,公孙策下棋输给欧阳春是不假,但是先生与大胡子的较量何止一次,欧阳臭棋篓子的水平绝不可能让先生丧失得瑟的资本,定是有人背后支招。先生问他,他却不承认,一怒之下,先生去拽悟空得瑟地起劲的大胡子,可惜一介书生,欧阳的胡子岂是他能拽得动的?反被大胡子反手揪住了颌下山羊须,可怜先生面白脸嫩,竟被生生揪下了一根少数没全变白的灰须。
——欧阳春这种行为就是找死的鲜活例子!
白玉堂找上门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他去相国寺踩点,发现了一棵好梅树,正好可以借机偷出来。然后,他就知道了欧阳大胡子棋艺突飞猛进的原因,前襄阳王撑腰啊。所以,他提出与悟了老和尚比试比试。
两人正说着,白云瑞和展骥竟抬着李宝宝送给展昭的那只纯金黑猫过来了:“爹,我和小展要这只猫!”
白玉堂斜瞄一眼,自作主张:“随便拿!”
展昭瞪眼:“败家子,那是纯金的!”
“给自家娃,又不是给别人,败什么家!你私房钱还你就是,别打这只金猫的主意。”白玉堂理直气壮地指着俩小娃,“给爹,爹给你们存起来,将来娶媳妇用!”
白云瑞想了想,指着展骥道:“爹,我长大娶展骥,你是不是可以把金猫现在就给我们啊?”
白玉堂没答话,展骥不愿意了:“谁要娶你,脾气那么烂!我要娶丁姑姑的女儿!”
“我娶你,你还嫌我!”
“就不娶你!蓓蓓最温柔了,我要娶她!”
……
展昭听他们吵了一会儿,怒了:“白玉堂,跟你说不要乱教孩子!”
白玉堂抱着金猫飞速逃离。
天下太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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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后,当年被展骥惦记的丁月华的女儿孙蓓蓓,嫁给了和她同岁的卢新。两年后,夫妻俩生了个小小鱼出来。
在小小鱼满月抓周的当天,在江湖上游荡的四十多岁的白展二人乐呵呵地跑了回来,准备看看这一大家子人的第一个第三代子孙。
抓周礼仪上,展昭把自己的巨阙摆在小小鱼面前,白玉堂不甘落后地也把画影递上前。不料小娃不给面子,只揪着自家老爹腰间的一个玲珑九格。
白玉堂看着玲珑九格很眼熟,于是熟门熟路地从小孙子手里抢出来,摆弄两下就打开了机关,展昭探头来看,只看几个字就发飙了。
“白玉堂!”
“啊!”白玉堂浑身抖了一下,他终于想起来为什么眼熟了。十几年前李宝宝曾送给展昭一只金猫。这金猫内有机关,展昭不知却难不住他这机关大手,三两下就解开玄机,金猫肚子里就是这个玲珑九格。他因为某些显而易见的原因,看了内容之后,大怒送给了在一侧玩耍的小卢新。不曾想,十几年后,还是被展昭发现了。
“酒水喝多了,方便一个先!”白玉堂尿遁了。
展昭脸色难看地捏着玲珑九格问卢新:“给我怎么样?”
卢新抱住娇妻孙蓓蓓使劲点头:“展叔喜欢就好,就好……”
展昭捧着玲珑九格,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他忽然意识到,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有白玉堂相伴,实乃人生大幸。而这只玲珑九格,正是流年的见证。
万籁俱寂,孙蓓蓓搂着麟儿,问卢新:“你说那玲珑九格里写的是什么?”
卢新快要睡着了,晃晃脑袋:“你猜呢?”
谁猜得到呢?
——【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仰天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