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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倓x李承恩]听戈-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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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住处走去,门锁也锈坏了,被他拗断。屋里满室生尘,糊窗的纸多有破损,烛光照在上头,显出一种极苍老极斑驳的黄色。 
  李承恩把灯笼搁下,动手收拾起屋子。他去街头店铺买了些杂物,又往裁缝铺子抱了毡毯衾被回来,一阵尘土漫天过后,总算能勉强住得人。所有的这些都做完过后,他坐下来对着黯淡灯火发呆。 
  窗户一直在漏风,烛火被吹得明明灭灭,拉着他的影子晃过去,又晃过来。李承恩有点想笑,他想自己真是着了魔,竟然在新年的时候独自个儿跑到这个生霉的地方来,毫无来由,任性之极。 
  “孤灯对雪,落梅为伴。将军真是好大的雅兴。” 
  有人忽然在院里轻声而笑,声如朗月。李承恩一惊,顺手推开窗格,扑面而来的积灰良久才散尽。隔着一扇窗一道门,凄清的小院里锦衣金袍之人负手而立,四野安静,新月如钩,枝头一瓣落梅随着鹅毛雪片轻轻飘落,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 
  他字里带笑,转过身来:“我听景三说你上了京。将军独身至此,必然是在想念本王。” 
  李承恩也看他,只问:“你不在皇宫,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四下灯火黯淡,偏偏从室内透出一线暖光,落在凭窗而立那人的眉间眼底。李倓心里莫名一跳,好似这柔和光线也骤然照进心里某个角落。他禁不住一笑:“好问题,我倒想问,你不在洛阳老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过年。” 
  “我也来过年。” 
  李倓跨进门来。屋里太过简陋,收拾得也不尽心,只有一张床榻可以坐人。他毫不客气地坐下,李承恩把他往边上推一把,示意让个地方出来,李倓干脆脱下鞋履往里挪了些。李承恩往暖炉里新添了炭火,好烧得旺些:“王爷爬墙的身手,倒是越发熟练。枉我自负耳力,也未听见些微动静。” 
  “哪里哪里,”李倓笑笑,“我有个好老师。” 
  李承恩抬头瞪他一眼。 
  好老师自然是他。李倓还是个养在深宫的小皇孙的时候,李承恩就已带着他翻墙爬树,掏鸟蛋钻狗洞,用他姐姐的话来说,生生教坏了人家一个规规矩矩的小王爷。 
  纵然炉火烧得极旺,屋里还是有些冷。李倓索性拉过厚厚的衾被,把两个人团团裹住。 
  隔得极近,连彼此之间呵出的白气都看得分明。 
  “为何上京?” 
  “过年。” 
  “别试图在我面前说谎,”李倓摇头一笑,“你修为不够。” 
  李承恩侧过目光,片刻道:“那就算是想你吧。” 
  “虽然这话我爱听,但是我更乐意听实话。” 
  “圣上有令。”李承恩只好苦笑,“着我上元节过后进宫见他。” 
  李倓沉默一瞬:“是为何事?” 
  “还能为什么?”李承恩有些头疼地按住额角,“圣上一早便颁过‘破立令’,见不得中原武林中明教独大。这一回,恐怕是要斩草除根。” 
  “明教……”李倓微微蹙眉,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却并未多言,“不过是个波斯过来、根基不稳的新教派罢了,不值得伤神。” 
  李承恩叹口气:“明教虽然势大,到底只是江湖帮派,我怕师出无名,惹来众怒,有损天策府的名望。” 
  李倓闻言微一沉吟,没有接话,只是用被子把他裹得更紧些:“大过年的,为这些杂事烦扰,你到底是个将军,还是个奶娘?” 
  “是,就王爷有气魄,从不为俗事忧虑。”李承恩挑眉,倒也将此篇揭过不提。李倓触到他十指冰凉,拉起来呵一口热气,轻轻笼住。屋外梅香扑鼻,冷香沁人,生平难得如此安静的一个正月之夜,李倓凑过来吻他,一触即收。他说:“新春如意。” 
  “有些事情我如意,也许你就不如意了。”李承恩笑着摇头,“不过,新春如意。” 
  他们声音都放得极轻,仿佛是怕声音太大,惊扰到屋外白雪红梅、华灯皎月。或者是,怕声音太大,惊醒了这恍若不真实的静谧安然。 
  因为彼此心里都清楚,这样的时日,必不会存在得太长久。 
  


第 21 章

  (十九)
  李承恩惯于早起,第二日醒来听见窗外风声瑟瑟,积雪折枝。李倓睡相十分不好,几乎把半边身子都拿来压着他。他费了点劲才将人推开叫醒,正穿衣下榻时,忽闻院外叩门之声。 
  李承恩略有讶异,这处宅院久无人住,竟然还有上门之客?
  “可能是我府里的人,”李倓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我来的时候吩咐他们,明天送点吃的用的过来。” 
  “你家的下人什么时候这样勤快了?” 
  李承恩便懒得整理衣物,只把李倓昨天穿来遮雪的大氅披到身上,过去开门。 
  门栓朽脆已久,不过李承恩忘了外面还落着一道锈蚀的锁。他试着拉了拉门,没能轻易打开,想了想朝外面喊:“退后几步。” 
  那边没了动静,李承恩足下运劲,抬脚将门踹开。 
  砰然声中,门外那人微微一笑:“多日不见,李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豪迈。” 
  一辆金色车帘的华贵马车停在院门外,藏剑山庄的剑庐总管朝他拱手为礼:“将军躲在这处地方,倒是教在下好找。” 
  李承恩一怔,想不明白到底何事,竟然要他剑庐总管在正月新春之际,追到这里来找自己。转念倒真想起件事,年底的时候天策府在藏剑购置了三千精制长枪,千二张劲弓,似乎还未付钱。他干笑一声:“此时府里放假,文书账房都归乡了……待得开春,我天策府自当遣人送上酬金,绝不会赖账。” 
  叶芳致闻言也是一怔,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隔着小小一方院落,门口的对话全落尽李倓耳中。他忍着笑朝李承恩道:“原来有人上京是来躲债的,早说便是,我又不会笑你。” 
  说完再也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 
  李承恩正在尴尬间,马车上缓缓步下一人,声调淡淡:“将军莫要误会。叶某前来,是为今年的名剑大会。” 
  说话那人青丝成雪,眉目清雅,额间一点艳色,好似不经意时将绯红落花粘在碎发底下。他只是静静往那处一站,双眼微阖,漫天飞雪满院红梅忽然之间黯然失色。 
  即便只有数面之缘,李承恩也绝不会认错来人。 
  藏剑山庄大庄主,叶英。 
  今年二月,又逢藏剑山庄十载一度的名剑大会。天策府素来都有一张剑帖,由庄主亲自送上门来,这次也并不例外。 
  李承恩恍然大悟,连忙朝里让人:“原来是叶庄主。寒舍简陋,怠慢了。” 
  叶英跨过院门,金色织锦的长襟走动时如流光铺地。李承恩看看他又看看自身,顿觉自己衣冠不整狼狈非常,连忙朝李倓使个眼色让他招呼着,抓了衣衫去慌忙换好。 
  待他收拾齐整,出来时正听见李倓含笑道:“藏剑山庄果然手眼通天,叶庄主随随便便送个帖子,就能送到这甚少人知的地方来,实在令人佩服。” 
  他话里带笑,却摆明了有几分刺人。叶英恍若未觉,神色如常:“阁下谬赞。是从隐元会购得的消息。” 
  李倓在江湖上不出名,叶英并不认识他。李承恩纳闷着怎么换个衣服的时间这俩就较上劲了,给叶英介绍:“建宁王,李倓。” 
  “原来是王爷,失敬。” 
  叶英微一点头,算是见礼。气氛有点冷,李承恩抓抓头,试图开个玩笑:“隐元会买的消息?早知在这也能卖钱,我就自己做这笔生意了。” 
  “将军其实不太值钱。”叶英微露笑意,“卖消息那人说,不过找补回一顿饭钱。” 
  ……除了景三,还能有谁?
  叶芳致捧过来一个乌木匣给他,李承恩接过,里面是张描金的帖子。叶英又道:“天策府高居朝廷之军,无半点官家之傲,素以武林规矩接待同道,叶某敬佩之至。此次名剑大会还望大将军赏脸,请天策府高手前来藏剑山庄,坐镇名剑大会,叶某荣幸至极。” 
  他语调轻淡,似乎只是例行公事一般,李承恩拿不准是该谦虚两句,还是该就此收下。踌躇之间李倓伸手拿过帖子,翻开看那清峻字迹,挑眉:“听说叶庄主是个瞎子,瞎子也能写得一手好字?” 
  这话实在有些无礼,叶芳致忍不住按着剑往前一踏。叶英微一扬手将他拦下,道:“叶某的确双目不能视物。” 
  “当真如此?” 
  “自是不假。” 
  李倓目光凝在他身上良久,把剑帖递给李承恩,从怀中取一小方印信丢进匣子,顺手扔还给叶芳致:“拿去。” 
  “王爷何意?”叶芳致不解。 
  “不是有人欠你们钱吗,”李倓漫不经心一笑,“拿去我府上清算。屋舍简陋,不多留客了,请便。” 
  既然被下了逐客令,叶英自然告辞而去。送走两人,李承恩揣着剑帖回头上下打量李倓:“想不到我还真挺值钱。后日有难,王爷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 
  “别一副卖了身的傻样。”李倓斜眼,“算是给你的岁钱。” 
  李承恩低头看看帖子,忽然问:“为什么急着往外赶人?” 
  谁都看得出来李倓方才的不快。李倓摇摇头,说:“我不喜欢他。” 
  叶英目盲,从始至终都阖眼而立,甚至没有朝他的方向侧过身。但是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瞬间,李倓就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他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只觉得自己所有心底里的晦涩隐秘,似乎都被曝露在阳光之下。 
  他自负才智,谋略天下,将所有事算计在股掌之间,但在看见叶英的时候只觉芒刺在背,无处遁形。 
  “他怎么了?”李承恩莫名其妙。 
  “他生得太好,美色当前,我怕把持不住。”李倓故意长声叹气,“到时候只恐有人要吃醋啊。” 
  李承恩撇眉:“王爷英明神武,请去一试。” 
  


第 22 章

  (二十)
  隔天即是上元。这是个热闹的节日,十五、十六、十七三天京都长安撤去宵禁,所有寺观、各处街巷,皆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甚至在许多地方还造有百余尺高的大棚,张灯结彩,以供游乐。此时全城无论男女老少,尽空巷而出,车马塞路,人潮攒动,拥挤非常。 
  李倓负手立在桥头,护城河里流光点点,河灯万千。他脸上覆着暗金假面,只露出一双英武眉眼,和一点下颔。桥头人来人往匆匆而过,不会有人留意到此处这不算起眼的角落。覆假面,放花灯,这是自汉时起就有的习俗。 
  “王爷久候。” 
  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侧。不仅戴着假面,一袭宽大袍子,一顶竹笠,连身形轮廓皆已隐去。 
  离两人约好的时间过去小半时辰,李倓并未回身,只一点头:“无碍。既有熟人在左近,先生理应更加小心为上。” 
  “王爷得了什么消息?”那人也不再客套,直接问。 
  李倓简短地道:“圣上要朝明教下手。” 
  “明教?”来人略一沉吟,“我们要的东西,是在萧沙手里没错。王爷的意思……趁此良机,迫他交出?倒是个好主意。” 
  “明教这事,多半落在天策府身上,我会先行布置妥当。至于明教的据点和线报,景三另有他事,都要有劳先生。若钱财上有难处,可去找鹤叔。” 
  “这些好说。”那人似是叹了口气,“只是要动明教,少不得震动武林。这样大的事,不知那几位……是否会插手其中?若是他们知晓王爷企图,恐怕不妥。” 
  “九天之中我们已占其三。姓赵的传人还小,不知落在何处,周大财神立场未明。方乾远在侠客岛,拓跋跟柳老头须得留意。真正令我担心的,只有玄天……” 
  “打住。”那人截断他话,“我可不是你们那九个人,有些事情,少知为妙。不过给王爷提个醒。此地不便说话,先行告退。” 
  “不送。” 
  那人混在人潮里,转眼不见。李倓看着脚下河水悠悠晃晃,流光溢彩,无端地轻声一叹。正心事重重间,忽觉身后风声有异,侧步往边上一让,堪堪错过不轻不重的一击。 
  一击不中,李承恩站过来和他并肩:“躲这儿做什么?” 
  “等人。” 
  “我?”李承恩怀疑地挑眉。 
  “算是。”李倓面不改色。 
  “算是?”李承恩了然,“那就不是了。” 
  李倓笑笑,揭下假面,把话带开:“怎么认出我的?” 
  李承恩似乎觉得好笑:“你就是把脸整个蒙起来,我还能认不出?”他摇摇头,把双手撑在桥栏上,也看着河水出神。李倓问:“去见过圣上了?谁又给你添堵?” 
  他今日午后受诏进宫,李倓自然不能跟他一道。本以为不过一个时辰的事,竟然耽搁到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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