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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他当上金吾卫的第一年这场秋狩上,他得以遇见李倓。
锦衣玉袍的皇孙挂着一张骄傲的脸孔,似乎有意要为难护卫,自顾骑着白色的马驹东游西荡。他看上去并不屑于和同龄的少年们去比拼谁射得的猎物更多,眼神冷冷的,好像草原上离群索居的苍鹰。
这种盛大的场面里金吾卫总是忙作一锅粥。既要彻日彻夜巡查警戒,又要满足那些娇生惯养、心高气傲的公子小姐诸多蛮横要求。有要金吾卫去帮着打猎、算在自己名下去向人炫耀的,有第一次来狩猎觉得新奇、四处乱跑看风景的,还有跟情郎闹别扭哭哭闹闹要回京的……相较之下,李承恩觉得自己还算得上幸运,分给他们照料的这个小皇孙纵然高傲了一点,目中无人了一点,冷淡了一点,至少还不算离谱,只需要远远跟着看着,很是省心省力。
不过李承恩天生不是能过上安逸的日子的人。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诸人都在收拾猎物预备回营,李倓也慢慢晃荡着往回赶的时候,不知何处扑来的野狼惊了他的坐骑,马驹一路嘶鸣着奔逃,慌不择路之下,竟然跌落深崖。
队长是个怕事的人,并不敢先去呈报,只慌忙令人攀到崖下寻找。
众所周知,落崖这种事,从来不会死人。
李承恩在找到人的时候,那个浑身擦伤无数的皇孙的警惕地盯着他,并不肯让他靠近。皇室之间勾心斗角无数龌蹉,李倓并不信任他,或者说并不信任陌生人。李承恩无奈地挠了半天的头,解下腰刀扔到他手边:“你拿着这个。”
手无寸铁的金吾卫终于被获许靠近。李倓摔伤了脚腕,不能走路,李承恩背着他找到一处水边,给他洗了洗伤口,又点起一堆火,盖上树叶,以浓烟来通告方位。然而青烟刚刚升空,李倓发觉他的意图,几捧水泼过来将火浇灭。
“……做什么?”
年少气盛,再三被刁难,李承恩也有点怒意。
李倓昂起头,瞥了他一眼:“有人要杀我。你是要把他们引来么?”
被狩猎者清洗过的草原上忽然跑出一匹孤狼,确实有阴谋的味道在里面。李承恩无奈地顺着他的话问:“你说怎么办。”
“你,找个隐蔽的地方,把我藏起来。”李倓用能动的脚踢了踢他,分明年纪比他小,却一副大人做派,“然后去采点药来给我敷上,等能走路再说。听说你以前是卖伤药的?”
……小爷还卖过狗肉呢。李承恩努力不去朝他翻白眼,临走时李倓把方才的腰刀抛还给他:“顺便猎点东西回来。”
李承恩没料到他会还,腰刀砸到了脑袋上。他捡起来,悻悻回呛一声:“小王爷不怕在下也要杀你?”
那人横他一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呆头呆脑,胸无城府,你这种人,一看就知道不成器。要杀小王,还不够看。”
李承恩握紧腰刀,转身时候抹了抹额间不知何时淌出的冷汗。
……之前以为这不过是个锦衣玉食、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果然是瞧低了他。
怪不得那个人交代他说,只需紧紧盯住这人动静,不可妄动,最好能让他信任你。此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细细上报,切勿遗漏。
皇室之间勾心斗角龌蹉无比,他从当上金吾卫的第一天起,就已经被卷入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越写越纠结了……噢蛋总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三番两次受伤的我会炖李局补偿你的! *日完了稿子神清气爽,更新恢复,请尽情鞭策我!
第 15 章
(十三)
“烫。”建宁王简洁地拒绝了呈来的药碗,“而且苦。”
有人借口生病把自己当大爷养起来,也当然会有人不买账。李承恩把碗一搁:“爱喝不喝。”
“太过分了,我是病人。”李倓懒洋洋地指责。
“王爷素来有过人之处,”李承恩反唇相讥,“便在病中,想来也不似常人须得照拂。”
“啧,看来那些野史评书都是骗人,”李倓遗憾地摇头,“将军竟然不顺水推舟,来个口对口喂药啊,或者扒了我衣服查看伤势啊,再借机这样那样一番。唉,如此不解风情,真是令我伤心。”
“你想多了。”李承恩目不斜视。
端药过来的大夫很识趣地离了马车,未敢多耽搁一刻。军中正副主帅多年不和这种小道消息是谁散播的来着?真是不尽不实,看那两位这斗嘴的架势,不是多年相交也出不来这个气氛。
不过王爷到底是知道他的湿衣服是李将军给换下来的,还是不知道呢?
车驾在南诏的营地外停住。天色已暮,大战过后复又赶路,都是兵疲马乏。他们还得回南诏皇城去跟皮逻阁走个过场,虽然皇城距此间不远,李倓却下令全军休整,明日再上路。
南诏大将军凤伽异策马行近,声音隔着帘子传过来:“兵营简陋,若王爷不嫌弃,请暂下车,移步主帐歇息。”
李倓只顾着一脸深仇大恨地啜着药汁,并不理他。
凤伽异又重复一遍,李倓依旧没应声,倒是李承恩捅捅他:“叫你,病人。”
李倓把头一偏,若无其事:“主将生病,副帅说话。”
他猛然几口灌完药,把碗一丢,翻过身去卧下,一派不闻不问的模样。凤伽异已在车驾外说了第三遍,李承恩也不好再把人晾着,只得下车。
“王爷染恙在身,此刻正在休憩。失礼之处,凤将军海涵。”
凤伽异微微一笑,倒没什么脾气:“李将军客气。”
把天策兵马都安顿好倒是容易,难在安顿神策军已经收归拢来的四万余人。神策军直属于杨国忠高力士,素来和天策水火不容,能乖乖听他的才是怪事。就连李倓,也不过是暂时领兵,凭着一枚将印发号施令,诸人不敢对主将有所动作,对他李承恩,却是明里暗里处处挤兑。
李承恩不堪其烦,而南诏将军凤伽异一直是看戏的心态。最后天策统领也干脆翻了脸,莫论职衔,不听号令者当众五十军棍,先后打了聂平仲等次一阶的中军护,才算镇住场面。
简单的一次归营休憩也乱上了好长时间。某个抱病在身须得休憩的人却早就坐起,对车外的闹剧不闻不问,有节奏地用靴子踢了踢厚实的车底:“出来。”
仿佛一阵风吹开车帘,来无影去无踪的景三游魂一样飘进来,沉着一张,不,半张面具之外的脸:“不高兴。”
“谁惹你了?”李倓微微挑眉。
“为什么不管藏在那里,总是被你看穿?”
“高手的直觉。”
“滚。”景三愤怒地朝他扬了扬袖间匕首。
车外一阵军棍击打的乱声,景三把帘子挑开一道缝,微微侧目:“咦,你家将军居然发威了。”
“是啊,没事不要随便招惹他。”李倓随随便便地瞥了眼车外,“咬人还是很疼的。”
“真是一根弦,聂平仲是高力士的义子,不怕以后被穿小鞋?”
“一个宦官,岂会被他放在眼里?”李倓笑了一声,“反正,过了今夜,这个义子也要变作死人。你的布置如何,人都到齐了?”
“废话。小爷办事,出过篓子?今晚你坐稳躺好就行。”景三不屑地翻白眼,朝他一比手势,“不打白条,价钱照旧。”
“我不管钱,”李倓用私印在他手心里摁了个朱红色的记,“去找那只鸟。”
景三满意地收回手,长长叹息一声,极度得了便宜卖乖:“那只鸟要是知道你动动手指又付给我这么多,估计骂得十八辈祖宗也要返魂。”
李承恩处理好安营这件事,已经敲过了二更。虽然一通军棍下来已经顺平了气,他还是折返回李倓的车上,想要再狠狠嘲讽一番手一摊麻烦丢给他的正主。然而上车看见李倓已然熟睡,唤得几声不理,探了探额头,依旧烧得滚烫,顿时泄去大半火气。
“大夫呢?侍卫呢?”他扭头问车外随从,“你家王爷的性命管不管了?”
南诏的营地军帐简陋,李倓还是歇在车内,其余随侍的人等却在马车附近的帐子里。大夫倒是也住得近,还未睡下,听见他喊人连忙出来:“李将军?”
“上了看看,还在发烧。”李承恩皱眉,“怎么没人在车里照管。”
大夫恭恭敬敬地回:“王爷睡着的时候不让人近身。”他瞟了一眼李承恩,“将军……大约是例外。”
李承恩一怔。最初认识李倓的时候,他的确是个谨慎的人,睡得也浅,旁人靠近极容易惊动。后来相处日久,这个毛病也渐渐再没对他发作过,他以为是因为从东宫里搬出来的缘故,并不只针对他一人。
再想回来,皇家子弟,大多心机极重,即便多有暗卫护身,确实也该有此一防。
他微微叹了一声,许多滋味浮上心头,几近于百感交集。好在大夫即刻上前来再诊了脉,倒无人留意到他神色转变。大夫说脉象稳定,大约明日便可退烧。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道理谁都懂。李承恩倒是发自肺腑地希望李倓睡一觉明天就精神百倍,这样就用不着自己去跟南诏王打交道。纵然也在朝中斡旋进退得分寸不错,天策大统领还是打心底不喜欢这种走场面的把酒言欢,想想都觉得头疼。
一张冷巾敷上额头,毫不意外地让李倓醒了一瞬。
李承恩指着他发狠:“明天烧退了自己去管照你的大军,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别想扔给我第二回。”
“啊?你刚刚说什么?”李倓像模像样地哼了一声,“头晕,没听清。”
他翻个身,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忙了这么久,让我也来过过闲散王爷的日子。”
好歹是世家出身的教养,李承恩忍住了问候他祖上的冲动:“要点脸。”
李倓好似没听见,往榻里挪了挪,问他:“一起睡?”
李承恩骤然站起,他并没忘记李倓硬记在账上的“欠了一次”。不过始作俑者十分无辜地一摊手:“不用担心,我是病人,有心无力啊。”
……看你那样子说是病人真的有人信吗。
本着照顾病人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的心态,李承恩十分不愉悦地解衣掀被子。李倓毫不客气地翻身抱住人,心情显然甚好:“明日诸事,还要偏劳将军。”
李承恩也是连日鞍马劳顿,此刻懒得再与他分辩,闭目自顾睡去。还听见李倓悠长地感叹一声:“又偷得浮生一日闲。”
睡意席卷之前,李承恩忽然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要做个闲散王爷,白玉鞍青骢马,浪荡江湖挥金如土,恣意潇洒。”
他提得突然,也并没有下文,李倓微微一笑,亦不作答。
闲散王爷,江湖过客,不理纷争,不涉涡旋。
车外忽然有夜鸦啼声,两短一长,反复三遍,是景三带人开始行动的讯号。从这一夜开始,他将不再是个徒有身份再无兵权的虚架子王孙。
高热之下倦意袭来,他模模糊糊地想,我当时真的有那么在意你吗,以至于往着万丈深渊踏出了第一步而分毫不曾自知。
作者有话要说: *南诏之行告一段落啦终于不用写打仗……下一章要不要炖个李局来庆贺呢【够 *嗯历史上神策军是安史之乱的时候才粗线的,所以基三里的神策军的人数我就以全盛时候的十二万人来计啦……
第 16 章
(十四)
建宁王不慎负伤,需静养调理,军中上下,皆交由副帅。
这是全军上下都得到的传告。
就连这日辞别南诏、一派战事获胜宾主尽欢的场面上,也并不见李倓的踪影。李承恩自然不知道他有别的机密事情要忙,只当他要么真病,要么借病发挥,懒得出来交接,更有可能是存心要等自己跟他那边神策军的部下起冲突,瞧个热闹玩。
反正自小到大,李倓的心思他从来猜不准。偶尔猜对一次扳回一城,也不会长久。总之天策统领多年来已养成习惯,三字真言,不去猜。
不过今天,李承恩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出的怪异。
其实一切都很顺当。清晨的时候南诏王将他迎入皇宫,一番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腔之后,再交给他一封亲笔拟写的书信,话里信间的意思,□不离对大唐的亲近之心效好之意,更把这一战里,南诏协力的部分浓墨重彩地圈点出来。南诏刚刚一统六诏,根基不稳,急需支持,自然要急着向大唐表忠心。
李承恩收了信,客气两句便返回驻地,让各营点算伤亡。其实从伤亡人数上算,倒是神策军那边占多。只是论起比例,天策这边着实令人咬牙。
这一回神策的军官对他的态度,比起昨夜来大相径庭,不知是不是被昨日那一顿军棍吓倒,连一丝忤逆也无。瞧着他们真个垂手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