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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嘴里含着牙刷的黑子哲也把头从卫生间歪出来，含混不清地问，“要帮忙吗？”
黑子慧点点头：“储物室还有些东西，就拜托你了。需要的就装进纸箱，用胶布封好；不要的放在垃圾袋里。对了，吃完早饭再去。”
“好。”家里没有成年男人，黑子理所当然就得帮妈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几分钟后他打着哈欠走到客厅，决定搬家起就一直没睡太好，只吃了点吐司就半饱了。盯着打开的电视，惯常性地出神。黑子性子平淡，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太多的追求。吃饭、睡觉、学习，或许以后会读个一般的大学，然后考取公务员，拥有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两个就够了，最好一男一女，多了也养不起。
至于房子和车子，贷款起码要二十年才能还完吧，天知道那时他会不会中年失业。最终会被随便埋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吗？想想都有些寂寞。
人的一生看上去很漫长，说真的也就如上所述，两段话便可以讲完。黑子哲也是个很有计划的孩子，大到人生，小到今天的复习和预习，他都习惯先在脑子里理出条理。早熟得太过分？毕竟一个孩子就开始思索今后几十年的人生也太夸张了。
“小哲，人生如果能计划就不叫人生了。”黑子慧喜欢借着摸儿子的头来表达温情。
“嗯？”这句话对他来说深奥了些。
“也就是说中途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来干扰你的计划，一不小心就走上不同的道路，不可预知的才是人生。”
黑子想了半天，最后总结道：“不懂。”
“是吗？我果然不适合说教啊。”黑子慧叹口气，“小哲……”
“什么？”
“喜欢上某件东西吧，什么都可以，这样你的人生才会精彩起来。”黑子慧的话意有所指。像现在这样过早就给自己制定计划，是生活太无趣产生的茫然。
“妈妈是叫我……早恋？”
“……小哲，你想太多了。”
“我的梦想就是要成为奥运冠军！”正在播放的早间电视剧是部体育励志片，主角傻乎乎地张嘴闭嘴就是梦想。
因为难以实现所以才叫梦想吧。
“梦想吗？”坚持不浪费食物的黑子，吃完最后一口吐司，拍拍手把电视关了。
“咳咳……”储物室在院子一角，门一打开霉味儿就扑面而来，他掏出手帕绑住口鼻走进去。
“还真是乱啊！”灯光昏暗，角落堆放着一些纸箱子，另外还有工具箱，移动楼梯什么的。因为开门通风，储物室的空气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黑子坐在小板凳上打开面前的箱子查看。
“什么啊，都是我的东西。”黑子拿出一个奖杯，上面系的红色彩带已经有些发黑，“第十一届校园运动会两人三脚第二名？”
这样的奖真不值得炫耀，更何况还是个第二，真不懂妈妈为什么一直保留着。
想归想，黑子还是用干净的抹布擦拭起来。
“向日葵班每周小明星？”这次是个用彩布做的娃娃，黑子回忆貌似是在幼稚园得到的奖励，嘴角不禁一抽，想丢到放置垃圾的袋子里，手举了半晌，最后还是妥协地清理着表面的灰尘。
看看还有什么……书法奖状？可惜是个优秀奖，记得全班除了头三名，人人都得了优秀；第一次做的手工？这个看不出形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偷偷藏起来的口红，他拿妈妈口红究竟是想做什么！
不行，我怎么什么都没丢掉？过了许久，身边打包好的东西越堆越多，黑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相当念旧的人。
好吧，接下来的东西能不要就不要了，万一搬家公司的车放不下还是得丢掉。
“这个是……”一个皮质的东西瘪瘪地压在箱子最下方，黑子一时间辨识不出，“篮球？”还是放了气的老旧篮球。
体育课上是有教过，但黑子的天赋没好到被老师看中，然后从此踏上热血篮球少年之路。这是体育漫画模式吗？很可惜他是个例外。
但为什么每次还是经不住偷偷练习，即使是很短的时间？似乎有人在儿时热切地教过他这项运动。
“喂喂，小哲喜欢这个？”记忆里有处缺失，那是个看不清模样的男人，正用什么东西在逗弄他。
“给我。”小黑子举高双手，表情是倔强的。
“不行，你现在还太小，要来也没用啊。”男人笑得很开心。
“给我。”
“小哲真是太倔了，这样长大会吃亏哦。”把手移动到孩子可以碰触的地方，然后在小手伸过来的时候再迅速移开，就为了看他失落的表情，男人还真是恶趣味啊。
动作很熟练，男人拿球在地上拍了拍，一个跳投，篮球划出美妙的弧线直奔前方的篮筐而去。高仰的头到曲直的颈部线条，整个人拉伸到极限，持球的双手就像抱着全部的世界。在小黑子眼里这景象是如此美丽，虽然他那时候小得还不知道什么是美丽。
“呐，你又在故意诱导小哲了？”黑子慧微笑着说，“不行哦，可不能逼小哲打篮球。”
“慧，我哪儿是诱导和逼迫啊？”男人很无奈，又把球递到小黑子面前，“瞧，他不是很喜欢吗？抱着就不撒手了。”
球面做了防滑处理，幼嫩的小手被那些细小颗粒磕得隐隐生疼，不过他还是牢牢抱在怀里：“我的。”
“这孩子……”黑子慧摸摸小黑子的脑袋，“真的喜欢吗？别后悔哦，很辛苦的。”
小黑子自顾自玩着新玩具，没理会妈妈的话。
“小哲，你有了篮球就不要妈妈了？”
男人哈哈大笑：“果然是我的孩子，好，从今天起就开始教你打篮球！”
“够了啊，不喜欢篮球就不是你的孩子吗？”黑子慧对男人的跳脱性格颇为无奈，为什么孩子的性格不像他呢？这样多少也可以再活泼一点儿，“而且小哲这么小，教什么篮球，疯了吧！”
“不小了，先熟悉一下球感，对以后才有帮助嘛！”
“你以为谁都会像你一样当个傻瓜篮球选手吗？”
“傻……傻瓜，太过分了！话说回来，慧你不就嫁个了傻瓜吗？”
“可是我不傻啊。”
“喂！”
旁边的小黑子淡定地玩球，不理吵闹的大人。
画面一转，又是男人奔跑在院子里搭建的简易篮架下面，手中的球时不时进入篮筐，发出好听的刷刷声。
“怎么样，小哲，我很棒吧？”
小黑子低头玩球。
“这是后仰跳投！”
小黑子低头玩球。
“这是带球过人，好吧，就当有人拦截。”
小黑子继续低头玩球。
“啊，既然这样我就要出绝招了，灌篮……”男人跳起来，“糟了，身高不够……”球直接掉到地上。
“哈。”
“……小哲，你刚才笑了？”
黑子仍旧低头玩球。
“这孩子到底像谁，真不可爱！”
黑子慧：“小哲就像我了，你要怎么样？”
“像你才好啊，这样以后在球场上在沉稳不是吗？”
“你的脑子里除了篮球还能想点儿其他的吗？”
“不就是你和小哲吗？”
接下来，男人真的开始了对孩子的篮球训练计划，但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暂停。
画面里男人在家的时间总是很少，更多的时候都在日本各地游走，甚至是国外。
有时候过了几个月再回来，小黑子会忘记他是谁。
“小哲很寂寞？”黑子慧看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篮球。小小的掌心拿不住，球时常滚到地面，孩子追过去抱起，不一会儿又掉下来，再抱起，再掉下，如此反复。
怎么不给他一个小点儿的球呢？
“这叫从小培养球感。”男人这么解释。
“去公园和小伙伴玩吧？”
小黑子摇头，抱球站在原地的动作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所以我都说我们很像了啊，总是很固执，总是在等待。”黑子慧的表情年幼的孩子看不明白。
“不会吧，居然不记得我了？”男人很受打击，“小哲太无情了。”
小黑子乐意见到他这样的表情。
“我可是带了礼物哦！”像变戏法般，他从身后拿出个崭新的篮球，“送你的，高兴吧。”
小黑子很难得地笑了，天真的样子让黑子慧总算觉得自己儿子和其他小朋友没什么不同。
“等会儿我教你绝招。”男人揉揉他头顶的软发，“不过，你得先叫我一声，来，叫大声点！”这完全是在逗弄宠物吗？
黑子慧摇头。
小黑子瞪圆眼睛，嘴里叫了句什么，太模糊了，似乎风一吹就会把所有声音都带走。
“……小哲、小哲？”隐约间有个人站在面前。
“爸爸？”黑子哲也揉揉眼，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并且意识到自己说了个很久都没用过的名词。
黑子慧皱眉：“你怎么在储物室也能睡着？”
“妈妈？”他看着手里的篮球，拍了拍脑袋，“做梦吗？”
“做什么梦了？”
“我梦见……”
“嗯？”从没太多表情的脸上看不出黑子慧的温柔，或许就是这样才会被别人误会。
“没什么。”黑子哲也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啊，既然这样，我们还是继续整理吧。”她从不勉强儿子，“这里应该弄完了吧？”
“嗯，差不多了。”
“都是要带走的？想不到小哲很念旧哦。”看着打好包的几个箱子，黑子慧有些惊讶，本来以为大多都要扔掉的。
“也不是。”不然怎么会遗忘那个男人和他曾经喜欢过的篮球呢？妈妈不提，他也从来不问。
不自觉摩挲着破旧的篮球表面，黑子低头不语。
“那我先出去了，小哲等会儿记得把门锁上。”黑子慧试图笑笑，但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刚才小哲喊了“爸爸”？那个去参加比赛而出车祸死掉的傻瓜篮球手，那个脑子里只有篮球的笨蛋，那个以为早就淡出记忆却始终在心里盘旋的男人。
小哲果然是在意的吗，却因为她的关系，所以没有提及过。怕她对篮球有所怨恨，所以才舍弃自己喜欢的东西。
“妈妈！”
“什么？”黑子慧转头看他。
“如果我说我想试试……”话说一半就突地停住。
“别把单纯的事情看得太严重，不然日子会很难过哦。”
“诶？”
“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有在偷偷练习篮球。
“……”半晌后，黑子笑了，一如那天得到父亲礼物时的天真笑容，“谢谢，妈妈。”
“这样吗？”被感谢了啊，黑子慧不自在地红了红脸。
早知道就一开始就和儿子说开了，小哲会更活泼些也不一定，不过还不晚。
“妈妈，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我考帝光？”如果是附近的学校，根本就不用专门搬家，而且还因为这样换了新工作。
“是啊，为什么呢？”
黑子猜测：“……该不会是因为那里的篮球部很出名吧？”
“哈哈，谁知道呢？”
真是不坦率！
有个反面教材在面前，黑子哲也打算以后都要做个坦率的人。
于是一个星期后，黑子家搬到了新的住处，雪白墙壁，浅绿窗帘，新的家具还有股淡淡油漆味儿，似乎会有个很好的开始。
“辛苦了！”搬家公司的员工终于完成自己的使命，签好回复单后，鱼贯走出房门，把空间留给了黑子母子。
“小哲，喜欢新家吗？”
“嗯。”
“……那，喜欢篮球吗？”
“……，嗯。”
“那……”
“嗯？”
“爸爸呢？”
“喜欢吧，也许。”
“我听得很清楚哦，喜欢后面加了个也许。”
看来最终还是走上了“子承父业”的漫画主角模式，不过篮球新丁黑子哲也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像某个角色一样跑到高处大声呐喊：“我是要成为篮球王的男人！”他根本不合适吧，今后还是成为一个能支持某人的力量，貌似会更好。
打个比方，相较光，他情愿做影。不是不够自信，而是自我定位问题。
“我的光会是谁？”
刚刚被母亲赶出家门，让他去外面熟悉环境。逛了一圈儿的黑子抱着新买的篮球，又开始习惯性发呆。
“喂，大酱，你又要偷溜去哪儿！”一个女生大喊着，根本不在乎街上路人落在她身上的眼光。
皮肤黝黑的男生不耐烦地回头说了句：“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