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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不群-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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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不败又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里出现了一抹明明白白的惋惜。场中的纷乱只不过片刻便又静了下来,在这偌大宝殿中的正道人士,少说也有百十名,原先便已对他这位魔教教主心生忌惮,如今他突然出手杀人,更是惊惧交加。自东方不败一出现便硝烟暗浮的殿中,立刻充斥了杀气腾腾。我目中视野所及,便见所有人均是按剑而立,死死盯着他,或苍白或赤红的脸上流露出愤怒之余又有着骇然的神色。
  嵩山派几人中一人忽地转过身,拿起剑指着东方不败,颤声道:“你,你杀了林师弟,偿命来!”我心下一惊,却见东方不败漫不经心得一挥袖,还未瞧清是怎么回事,却只听见一声“哐嘡”的金石相击。那人痛呼一声,剑却掉在了地上,一只手握着右手惨叫起来。见他毫无顾忌得再次出手,大殿中登时一片哗然,阵阵讨伐叫嚷之声刹那便汹涌而弃,充斥在了我的耳畔。但大殿中的人士虽均是义愤填膺,却又因心生戒惧,没有一人敢率先跳出来,邀战东方不败。
  那一声林师弟的称呼,却令我心头陡然浮起一丝惊骇的恍然,这个身亡在东方不败手中的弟子,料想便是林平之。
  几年前福威镖局的惨案尚且历历在目,而林平之正因左冷禅的阴谋,拜入了嵩山派。左冷禅死在我剑下前,便已然得到了辟邪剑谱,以他的性情,不可能将这绝世剑谱交还给林氏后人。但如今东方不败却自林平之的身上搜出了那份秘籍。个中的缘故纠葛细细思索,不免令我浑身发凉。
  却听见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妖人!”便见东方不败原本浑不在意的面上,飞快得泛过一丝杀意与厌恶。我登知在这片讨伐声中,他的忍耐已然告罄,不免下意识得偏头看向殿堂另一侧,唯一有可能阻止他大开杀戒的几位正道掌门。却见大殿的各个角落中,无声无息出现了好几个黑衣人,身上所著服饰,正与我在黑木崖上曾经见过的一般无二,而少林方丈方证大师的座位前后,更是站立着两个魔教长老,正沉默对峙着。
  我心下一凉,东方不败不愧是魔教教主,就在众人视线被他吸引过去的这片刻里头,便无声无息得布置了这么多的魔教弟子。但场中的嚷叫并未停歇,忽地一人叫道“岳掌门,只你一声令下,我正道好汉便一齐而上,杀了这魔头!”此言一出,无疑是将我置于了武林盟主之位,然而我一非武林第一高手,二来并无厚重至斯的声望。我所执掌的华山派在武林中更不是第一大派,怎么能统领江湖门派的纷争,令众人心服口服。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虽则之前我杀了左冷禅,却也是逼不得已的兵行险着。我从无一统江湖的念头,又素知以我如今的身份,那个位置绝不可沾身,因而早已明确了放弃的态度。如今在这群雄无首的紧要关头,却被人这般挑拨,其间的用心怎么不险恶。
  我面色一变,循声而去,却见偌大的人群里头噪声纷纷,根本无从知晓那一言是谁喊出来的。而座下几个掌门人却也猜到了个中深意,望着我的眼神里毫不掩饰得露出了猜疑与疏离之色。
  我心下暗知不妙,正待开口,却听见不少人已然附和道:“是啊!岳掌门,杀了这魔头!”四下里不少人举起了武器,寒光闪烁,双目直直得望着我,令我如芒刺背。我不知这些被鼓动的江湖人士,究竟是茫然无知,抑或是别有所图,但此刻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我说甚么,却也是无人会信的了。
  东方不败却冷冷笑了起来,道:“岳掌门,你要杀了本座么?”我只感到此刻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僵持之中。杀了他……我自然不可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但我却宁愿堂堂正正得与他决战,而不是在此刻乱战一通。更何况我根本不能下令,否则便是默认而授人话柄。君子重诚之道,我怎么能食言而肥,更不能逾越了武林的身份与规矩。但此刻我若敢说一个不字,怕是日后我乃至整个华山,便是与他魔教“串联一气、互为勾结”,在江湖上再不得立足了。
  东方不败望着我的眼神玩味至极,我也察觉到众人汇聚而来的目光渐渐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只是适才我已与他过了一招,败在了他的手里,如今若再出手,却无异于自取其辱。在我心中无数的念头汇成一片,犹如一汪乱泉,涌起复又跌下,却再也来不及多加权衡,只得开口缓缓道:“东方教主,自古至今,正魔势不二立!”
  我运起内力再次朝他举起剑,却听见东方不败面上微微一笑,说不出的倾城动人,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道:“三年了,也是时候了……三年前本座便明白,岳掌门你定是不会轻易受制于人的。但岳掌门该不会以为,我神教的药殿中,都是些无能之辈吧?”
  他这一言令我毛骨悚然,想起了黑木崖的那次中计,立知不妙。却见他冲着我微微一挥手,我只觉得运气的丹田忽地一沉,浑身上下的筋脉一下子便传来极其可怖的剧痛,顷刻便令我再也无法维持住清醒。模糊中只见到东方不败缓缓走向我,传来他柔和的声音道:“紫英神散丹,滋味如何?”然而随着这漫天遍野席卷而来的疼痛,还有一种静滞与迷茫,仿佛我的魂魄便要逸散而去。我身子的每一寸都如万蚁噬心般,神智却已来到散乱的边缘,无法思考,无法回答,只能望见自我手中脱下的剑,随着我的视野一同慢慢倒下。接着耳畔传来一个仓皇焦急的呼喊,朦胧中我只见到了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下一刻,我却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所处的空间朦胧昏暗,像是黑夜,又像是深渊,我却不能移动分毫,只见到一寸寸诡异的散乱幻像在我眼前散乱迭印。有我前世的记忆片段,也有这一世的无数剪影,然而这些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此刻在我心中却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仿佛是极其遥远的事了。
  我麻木得瞧着这些逝去。一切均是扭曲的,逸散的,如同观影一般在四周流转颠倒,忽地在这片朦胧中快速浮过了一张模糊不清的沉沉面容,令我心底微微一动,凝神想要再次细看。这丝升起的渴望如一道惊雷在深渊炸响。忽然之间,与我隔绝的、封锁的情感波动一下子尽数回到了我的体内。我登时便想要开口,唤出那一个莫名便浮现在心头的名字:“令狐……”
  但我无法发声。那些记忆犹如星光在我眼前飞速流转起来,无法追赶,更无法回溯,但我看的分明。师父在思过崖遥望的侧影,华山的剑堂,还有左冷禅面带熟悉的微笑,遥遥走来,一切记忆那么清澈,那么明丽,那么苍凉与哀伤。四周安静得令人窒息,仿佛是冰冷得呛人的冬夜似的。我像是走在恫恫的山林里的一个鬼魂,惶惶地吹着从它从不知多久远的过去继承的石埙。周围的一切都已模糊,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陈师叔的背影,像一棵青松,他好像在轻声说着些什么,细细分辨,似乎是:山有木兮……木有枝……
  我心底一抖,令狐冲……令狐冲!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然而,我怎么舍得!他是我最骄傲的弟子,是武林中最杰出的侠客,我怎么舍得下他。然而这无数的画面中,却遍寻不得他的人影,阵阵慌乱,阵阵挣扎,在我心湖中震颤荡漾,波动翻滚。逃离!离开这!去找他!我猛的向黑暗深处直直撞去,忽然间眼前裂开了一道微光。
  我缓缓睁开眼,费力至极得微微动了动手,却察觉到一双握着我的手忽然猛地一颤,接着视野里出现了一张我期盼已久的脸庞。
  “师父……”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褐色的眼睛依旧有几分不可置信,我静静看着他,在心底泛起了一丝细微的疼痛与万般欢喜。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几次开口,却只语无伦次得喃喃道:“师父……师父……”
  那张脸依旧极其俊秀,却又难掩深深的疲惫。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清亮的眼中浮起了寸寸喜悦和慌乱,我微微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猛然起身端来一个杯子,又将我慢慢扶起靠在他身上。我这才察觉到,四周的摆设古朴而陌生,待见到墙上一个禅字,顿时明白我依旧是在少室山中。
  我想要伸手接过杯子,他却只小心得递了过来,低低道:“师父,我来吧。”他的动作异常小心翼翼,眼中满是异常珍惜的温柔,令我的心底忽然泛起了说不出的感受。这温暖忽地遍袭全身,直抵心间,我慢慢抬起手,抚上他的面颊,便见他微微一眨眼,忽地流下了一滴泪来。
  我低声道:“我在的。令狐冲。”
  他只凝视着我,我却自他紧紧扣着我腰的颤抖双手,知晓他内心的思绪潮涌。我替他轻轻抹去了那一道泪痕,指尖冰凉的触感令我胸中一酸。他微微倾下身,轻柔得吻了上来。睫羽闪烁间,我与他双目相视,竟是寸寸浮起跌宕的温存与柔软。我的手轻轻得抚着他的发鬓,忽地在心底生出一种无法以言语形容的耀目与美好。
  我忽然明白,他眼中的微光,他眼中倒映着我的眸子里闪烁的微光,俱数是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蠢了,没有设置发表时间……我的错……
  ………
  等我写完了,会整体修文的。

  ☆、第五十六节

  忽地门口传来一声噼里啪啦的重物落地声,我下意识得松开令狐冲,侧过头去,却见恒山派弟子的仪琳正震骇至极得瞧着这边。她手中原本端着的木盘堪堪掉在了地上,瓷器碎裂成片,撒了一地。
  我心底一紧,正欲开口,却只见她倒退两步,一手掩口,猛地掉头便离开了。
  我难以抑制生出了寸寸慌乱,心上怦怦直跳,令狐冲却只用余光默默扫了门口一眼,没有起身追去。他回过头来,凝神对我道:“师父,莫担心,仪琳师妹她不会乱说的。”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与沙哑,令我心下微微一涩。我这才来得及仔细端详起他,却见他的清莹眉目掩盖不住惫色,脸颊上微微有着些胡茬,唇色微白。那张称得上有些狼狈的面庞,唯有双目依然熠熠生辉,却令我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异常的震动。他微微错开眼,似乎因我的目光而有些闪躲。我问道:“这是武林大会后的第几日了?”
  他的目光复又回到了我的脸上,道:“第……第七日了。” 这七日他怕是没有片刻休息,方才会这般的狼狈。在我心头的酸涩与激荡交织在一起,但望见他的疲惫,却令我泛起了阵阵的心疼,既是温柔又是酸楚,夹在一起,却偏偏无法出口。我低声道:“你去歇息吧。”
  他却摇摇头,道:“师父,我没事。你可有什么不适?”
  我望见他目中升起的一缕担忧,便微微运起真气,在体内流转。却察觉到原本受损的筋脉已然大半复原,那昏迷前钻心蚀骨的痛楚,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那种感受仿佛已然深深烙印,竟令我忍不住微微一抖。我又仔细探查了一遍,除了尚是浑身无力之外,却没有了大碍。
  我道:“无碍。那紫英神散丹是甚么?”那次离开黑木崖之后,我自然不可能相信,东方不败会这般轻易得给了解药,只是我事后再三探查内息,却着实不曾有任何的不寻常之处。而时候愈久,更没有出现隐患,又因江湖事大,我便只将其放在了一边。却没想到东方不败果然心思狠毒,竟埋下了这个伏笔。
  我却看见令狐冲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出现了痛苦与愧疚,他连连颤声道:“师父,对不住……”我心头微转,便明白他心中自责深切。黑木崖之事是我二人闭口不谈的禁区,却没想到竟牵连至今。我没有说话,只缓缓得握住了他的手,便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发抖,他忽然搂住了我,侧头抵在了我的肩上。
  我眼前有些恍惚,那埋藏至今的晦暗与恨意,竟不知怎么,悄然淡下,直直完全消散。我曾以为不会远去的伤害,那黑暗下心中的交战,如今也俱数都过去了,竟在我心中唯能泛起一片怅然。我慢慢伸出手抱住了他,然而他是真实的,他的泪水、他的忏悔,是真实的。将我自那黑暗深渊的死亡边缘唤醒人,是他呀!
  他侧过头,闭着眼没有看我,轻微得道:“他传音给我,说可以给我解药,只要我……”后面的字词却听模糊不清。然而我猜得到。东方不败能提出的要求,绝不可能是简单的,我垂下眼,唤道:“冲儿。”却见他微微睁开眼睛,因那丝小心翼翼,我却忍不住在心底一叹。
  我紧紧锁住他的目光,再不掩饰我心底的寸寸柔情。我一字字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却见那双眸陡然间亮了起来,他抬起眉眼,眼波中溢出浅之又浅的情绪。但我知道那微微变换的神色,那动人的笑容间有多少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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