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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这天女魃和僵尸有何干系?”
“师弟有所不知,人间最早的僵尸便是黄帝的女儿天女魃,因她所过之处赤炎千里,又名旱魃。她为了战败魔帝部族,动用了禁忌之术,成为了最早的僵尸。”
苍古等人悚然大惊,对视了几眼,道:“师兄可是听及常胤所言的僵尸屠村事件,心下生疑才来这无极阁查阅典籍。”
清微颔首道:“不错。天女魃作为第一代僵尸,其毁天灭地之能虽然可怕,但随着一代代僵尸繁衍下来,他们的法力越来越弱,不足为患。据典籍所言,共工怒触不周山后,很多上古神族遭到了灭顶之灾,天女魃也随之失踪。”
“她去了哪里?”
“据说是被一道神秘的封印镇了数万年。只是,谁对她下了封印,封印的时间有多长?残卷中语焉不详,我无法参透其中奥秘。”
苍古心下恍然,道:“师兄莫非是怀疑那天女魃已经破出了结界,进入人间祸害众生?”“若真是那天女魃破界而出祸乱人界,以长卿常胤他们的道行修为岂是对手,更不可能收服于她。想来这九泉村的僵尸之乱,当不属天女魃亲力所为。”清微捋须而起,遥瞰墨色远山,摇了摇头。
这白日高耸入云的青山,夜间皆化为了黑魆魆的暗影,重重叠叠的群脉仿佛隐匿了众多的谜团,等着后人去参详破解。
虽然看不清锁妖塔的塔影,但清微耳畔仿佛充注着无数怨毒的诅咒之音。而无极阁外众弟子诵经声,声声不绝也传入脑海,最终在天地间合为一体。清微心神微震,这是他接任掌门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莫名的心烦意乱、彷徨无措。
这种感觉自然不能对诸位师弟言明,更不能对门下弟子言明。蜀山掌门行事素来沉度稳重,岂能在此关键时刻自乱阵脚,有失方寸。
九天之巅,青峰凝翠。
蜀山后山因属禁地,向来清冷,难有人烟,寻常弟子若无掌门手谕不得擅入。
但此时山中深谷,耀目的剑气纵横飞舞,在空中交织出一片金碧流灿的密网。蜀山四大长老皆是面色凝重,分占四方守住要冲,阵中是蜀山现任掌门清微道长。此时的他显见运功已到吃紧关头,额角冷汗重重,手中法杖隐透金光大炽。
四十九名资历较深的蜀山弟子齐聚谷底,手捏法诀围坐一圈,齐声颂唱密咒:“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伏魔诀!”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七星诀!”
“见小曰明,守柔曰强。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为袭常……玄天诀!”
“都天大法主印!”
清微掌门左手掐寅文,然后周历卯、辰、巳等十二纹路,最后回环至丑文,共掐十二宫,如是循环九遍。随着谷中吟诵之声绵绵不绝,一道金色光柱自谷中直冲苍穹,女娲补天阵法瞬间金光大盛,众人齐齐舒了口气。
“好了好了……”众人交头接耳,连日紧绷的神经稍见轻松,“如此一来,我们连日施法总算没有白费。”
“大家辛苦,今晚各自回房,好生休整,晚课也不必再做。”
“是,谨遵掌门法旨。”
是夜,无极阁前,一片云色氤氲的世界。
月下闲谈,苍古长老眼见师兄眉间略有几分担忧,便道:“师兄,不必如此担忧,此番女娲补天阵法既然演练成功,至少可保一月有余。”
“但愿如此。”清微负手伫立,袖袍当风,神色不动。然而,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环顾四周,月色清澈青山空寂,周遭并无可疑之处。
“师弟,你最近可曾觉得有事心神不宁么?”
“掌门师兄指的是?莫非师兄挂心洛阳那边战事?”
“非也,无关洛阳战局。前段时日,蜀山之上,我察觉到一股天地间至邪的力量正在形成,似乎有一股神秘邪恶的力量破土欲出、蠢蠢欲动。不过,最近那股神秘的邪灵再也无法感应。”
苍古长老心下微微吃惊,他知道掌门师兄功力深厚,对于宇宙万道的感应之力绝非自己能比之,当下道,师兄可曾确定那股邪恶之灵来自何方?清微叹道,我只知道来自蜀山后山的锁妖塔之中,至于具体是什么力量却无法肯定。苍古长老想了想安慰道,蜀山地脉异动已经多时,那镇压锁妖塔的灵力也消弭不少,塔内的妖孽妄图逃出生天的恐怕也不在少数,这些邪气外泄,汇聚成一股力量不可小觑。
“不错!想必是那锁妖塔内的陆续泄露的妖孽之气,凝聚而成这股邪灵。我们明日去趟锁妖塔重新下咒封塔,当可保无虞。”
“是!”
“常怀他们下山已久,想必已经赶到洛阳,不知那边的战况如何?”
“今夜我会以洞清镜再行联络常胤,师兄放心便是。”
师兄弟二人一时无言。
夜风中,清微凝视暗夜长久不语,仿佛在那云海深处,有着神秘的杀机暗存,他手中亦不停地掐指暗算,丝丝凉意传遍全身。苍古眼见他此时神情出奇的肃穆端严,自不敢出言打扰,遂退至一旁。
今夜的星辰并不明亮,清微道长遥望微茫闪烁的惨淡银河,状似有意无意问道:“师弟可曾记得当日捡到长卿的情形?”
苍古长老心下一愣,此事早已过去二十七年,为何今夜掌门师兄刻意提及此事?他眸中闪过几丝回忆之色,叹道:“我虽已老朽,但二十七年前,魔界大战后,发生的一切却记得清清楚楚、历历在目。当日,若非是我及时出手阻止,只怕长卿已殒命于那男子之手。那人对待襁褓稚子竟如此狠心,委实让人难以释怀,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可记得那人长相?”
“那男子满脸胡茬,相貌形体皆隐匿于一袭青衫大氅之中,我只记得此人眉骨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疤。他虽是神色恍惚,但浑身透着极道武者之气,并不像是魔界中人。魔界一别经年,从此再无此人任何消息,不知此人现今何方,为何多年来对长卿不闻不问。”
清微道长捋须沉思:“稚子无辜,何以下此毒手?长卿乃是你自魔界捡来的弃婴,这件秘事只有我们蜀山五老知晓,今后也不可泄露出去,以免节外生枝对长卿不利。好在长卿我等不负所望,只需假以时日必有大成。看来,光大我蜀山一派便寄于这帮年轻弟子身上,无极阁内的法杖迟早也要由长卿接掌,至于我们——”他笑了笑,不再言语。
“掌门师兄何出此言?长卿年纪不足三旬,常胤更是少不更事,蜀山百年基业岂可轻易由他们全权接掌。”苍古皱眉,目中掠过一丝讶色,心下好不骇异。
清微道长倏然转头,微笑道:“师弟,你不必惊疑。经历此次补天阵法,我们蜀山耆老皆元气大伤形神损毁,恐怕离归老之期不远。莫非师弟感受不到自身体内真气衰败之像?我们不过一介肉身凡胎,生老病死更是万物造化不可违逆。若真等到那日再行处理这些琐碎杂事,岂不是乱了方寸,不如提前及早安排一切后续之事,彼此都有个准备。”
苍古长老点了点头。
两人缓步月下,望着漫天星斗,心知此番大事一了,徐长卿接任蜀山掌门已成定局。
作者有话要说: 摊手,这章暂时木有景天的事情,小小长卿打了个酱油,只有一帮老爹爹在闲话千年往事。
揪头发,那些上古传说写起来虽然好玩,但是真麻烦啊……想个句式都拗口……
第四卷名称还没想好,歪头,滚动,果然起个名字好难,我脑力穷尽废柴了……
☆、第51章 上 飞蛾扑火
洛阳城外的汜水镇。
李唐大军自打下洛阳之后,大军主力在王世允投降当日开拔进城,镇上只部分将士留守。李世民的临时帅府就坐落在汜水镇尽头的竹林中。
常胤星夜敲开师兄房门时,徐长卿正沐浴完毕,他眼见师弟不请自来推门而入,随手便披了外裳在身道:“找我有事?”常胤眼见他中单微敞,白衣赤足,漆黑的长发湿漉漉散垂在衣襟上,浑身尚冒着袅袅湿气,心下也略有尴尬。
“大师兄,方才接到师父的传信,说蜀山最近的补天阵法已经修炼成功,暂可保得一月有余,叫我等不必心焦。”
徐长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眼见常胤依旧坐在那里,似乎并没有告辞的意向,徐长卿道:“是不是师父还有其它叮嘱的话,要你传话与我。”常胤点了点头,神色越发有点尴尬,斟酌了半晌才道:“是。师父说,他今日夜观天象察觉你似乎有大劫在身,要你,要你……”
“师父要我什么?”
“师父要你时刻小心谨慎,不可单独行动以免出了意外。”常胤思前想后,硬生生咽下苍古长老最后的那句话:你师兄恐有情劫缠身,所谓“水火不容其性相克”,常胤你给我盯紧了,不可让他随便和五行属火的女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知道了。”
徐长卿在案前落座,自顾挑亮油灯铺开了笔墨纸砚,显见是打算秉烛夜读。他自醒后性情大变,对人情世故冷漠了许多,每日只是喜欢独处一室,不见旁人。就连常胤、萧映寒、常怀诸人前来探病,他也是茶水欠奉,寡言少语,行动间更是刻意冷落。
常胤不知昔日温文宽厚的大师兄何以至此,难道重伤之下能让他连性格也大变,变得如此不近人情?
他原本还想说,自己和常怀等人明日要去虎牢山奉师命查探地洞,还要去九泉村一探僵尸真相,但眼见徐长卿如此冷漠,心下暗忖还是不说为妙。“我若是告知了他此事,大师兄必要事事亲身躬为殚精竭力。他现在伤后初愈,不可劳力伤神,我们明日自行出发便是。”
常胤想到这里,起身道:“大师兄,你伤未痊愈早些休息,常胤告辞。”
“好。”
眼见常胤人影萧瑟消失在门外,徐长卿心下暗觉歉疚。从常胤方才的表情里,他读出了许多不待多表的言外之意,那双深褐色眸中有关切、担忧……可是,自己却只能熟视无睹、视而不见。
夜风入户,院外枝影婆娑,屋内残灯如豆。
案几上素帛如雪,他才写得三两字,已觉脑中微微昏眩,淡淡的疼痛由四肢百骸渗出,越来越强烈。他察觉到自己的体内状况,只能放下手中狼毫,叹了口气,掩了案头那卷薄绢,起身步入屏后。屏后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但他指尖寒光闪动,银针刺穴妙至巅毫,转眼间,三枚银针全数拍入璇玑、华盖、紫宫穴内。
等到再行落座的徐长卿,脸色已恢复如初,他继续提笔疾书,似乎对方才的事情全然不在意。鬼门十三针的功效立竿见影,重新执笔的徐长卿呼吸绵长,脉息平和,落笔沉稳,丝毫不见任何异常。
夜风薄凉,月色森冷。
一只蛾蝶嗡嗡地扇动着薄如蝉翼的羽翅,在书房内飞舞盘旋。眼见幽暗的房内燃着一盏灯火,它毫不犹豫地便投身到这片炽热的光明世界,却终体力不支半空落下。“嗤”一声落入烛中,化为了一团袅袅青烟。
飞蛾扑火岂非自寻死路?
徐长卿微微一怔,莫非在它的心中,这片光明世界中尚有更值得它珍之惜之的东西,令它百折不饶哪怕豁出性命也要投身其中,只为了贪图那片刻的温存。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去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蛾蝶有灵,又有谁知,烈焰焚身的它在最后一刻,未尝不是得其所愿甘之如饴?
灯下,徐长卿一时心神恍惚,朦胧间仿佛看见那懒散的少年挽着自己臂膀,喜笑颜开地道:“这样吧,五行尊者事情一了,我就立刻带你离开蜀山,谁也不能阻止我。如果蜀山五老敢阻止,我就拔了他们的白胡子,拆了他们的无极阁,让小豆腐、老豆腐们无处念经。你愿意留在渝州城内最好,我们一起打理永安当铺……”
说这话的十九岁少年,连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沉湎喜乐的幸福笑意。
徐长卿手下微微攥紧了笔杆,竭力闭目想驱走这些幻化的虚影,然而,那个少年却执着地盘桓于自己脑海,不依不饶地反复提醒着自己。
“你不是很喜欢九泉村的那个大湖么,我们可以半年时间住在那里,半年时间住在长安。对,就在长安开个永安当铺的分店,让茂茂和必平去打理,反正茂茂做梦都想去长安……”这些话本是他二人闲聊之际无意说出,自己并无允诺,但即便是在那神魂飘移、渺渺荡荡的危急时刻,自己竟也没有忘记。
忘不了!
忘不了便是记一辈子。
可是,真让他也记一辈子,穷其一生不得解脱?
徐长卿心底无端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