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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他瞪圆的眼珠子,他飞扬跋扈的嚣张劲儿。
夏天的时候好像有一次就是这样的场景,自己在楼下抽着烟给他打电话,他惊喜的表情透过窗户都可以看得出来,所以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问不问,说不说出口,都不重要。
张文宇吃过晚饭下楼倒垃圾,走到拐角的地方被蹲在角落里抽烟的人吓了一大跳,”姜海哥?你没回家么?”
姜海冲他淡淡一笑,招呼他过来,“文宇,姜海哥教你抽烟好不好?”
张文宇点点头,眼睛出神的望着自己。
姜海摸着他的脑袋,抬眼便见那盏昏黄的灯光,终于暗淡了下去。
☆、五、分手
姜海曾经听别人讲过一句话,说一个人成熟与否,不是他多有心计,也不是他多会逢迎,而在于,他是否拥有超强的自制力。后来那个人又说,这是你爸爸生前最常告诫弟兄们的一句话。姜海脸上泛起苦笑,早逝的父亲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他成长的反面教材,似乎谁见了都想说一句,“别跟你爸学,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别动歪心眼儿。”
所以他张小文在姜海眼里,一定就是不成熟的一个。喜欢了不一定就要据为己有,拥有了不代表就永远都不会失去,被世人戳着脊梁骨骂变态,那样的日子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以前张小文会嘲讽的冲他笑笑,“老子就是有够不要脸,他们说他们的,咱俩过咱俩的。”
“张小文,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可这一次,他竟什么都不说了。
学校的课他还是不怎么来,听老师说铁中举办冬令营,将成绩靠前的二十几个人领到了北京,清华北大熏陶人文素养去了。偶尔会有一两个电话打过来,有简单的问候,有深情的我想你,甚至是抚慰自己时粗重的喘息。
姜海躲在角落里心口皱缩了一下,他忽然想说张小文,我不希望别人听见你发出这样的声音,可话到嘴边,硬生生的就被咽下。你看,我姜海他妈的是有多成熟!
张小文说他没爬长城,小时候一起去的约定他还记得。姜海笑着问他,那别人当好汉的时候你干嘛了?那边水流的声响混杂着他呵呵的笑,“我在长城根儿底下看包来着,得得瑟瑟的都冻成傻逼了。”
“擦,你他妈傻呀,冻感冒了难受的不是你啊?”
“用不着你操心,你有时间教张文宇那个二椅子抽烟吧还是。”
“滚你丫的,他不自己备着烟,教他不划算。”
“不说了,领队叫我们下楼了。”张小文火急火燎的挂断电话,连自己哪天回来都没说,就又没了影儿。
“擦,这个二货,不回来才好呢。”
张小文开始绝口不提上高中的事儿,就好像那只是临街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地方,绕几个路口,过几条马路就能到。他也不再说未来,比如“姜海你上点儿心,跟我考一个城市的大学”,比如“姜海咱俩以后去周游世界,我听说马尔代夫没几年活头儿了。”
张小文可能在慢慢走向成熟,可能在强迫着自己做有违心意的事,擦,真他妈养了个乖儿子。
夜半梦醒,姜海皱着眉头抓过床头放着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断断续续的蓝光,癞皮头说,“我爹回来了,打听到点儿事儿,你明天上我家来一趟。”
姜海第二天吃过午饭才出的家门,奶奶循声问了一嘴,他也只说是有同学找着出去玩儿,晚饭前一定会回来。
癞皮头他们家在市中心一座高层,透亮的落地窗户将屋子称得通亮,古董一般厚重的西洋大沙发一摆,关起门的就可以当土皇帝了。黄皮子当时没在,手下的几个弟兄在给癞皮头那个傻缺装市面上最潮的电脑,见姜海来了,跟见了空气一个德行。
“哎,姜海你来啦,正好一会儿帮我试试我这电脑,我不太会鼓捣,白痴一个。”
姜海接过他递来的果汁,倚沙发上直了直僵硬的脖子,“你爹呢?”
“你没睡好觉啊?脖子咋啦?哥们儿给你揉揉?”癞皮头打个不大不小的岔子,笑么呵的真想站起身来。
“滚蛋,说正事儿,你爹呢?打听到什么了?”
癞皮头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我爹没说,我也没问,他一会儿就回来,等会儿你问他。”
“放什么狗臭皮你!你他妈要是不知道你昨晚给我发个劳什子短信?!赶紧他妈说!”
姜海说了几句不上道儿的脏话,屋子里立马静了下来,弟兄几个警觉的朝两个人望过来,眼睛直冒绿光。癞皮头冲他们摆摆手,脸整个垮了下来,“你猜的不错,真跟张小文他们家有点儿关系。
而且我看我爹那兴奋劲儿,唉,说不上来,总感觉他像抓到了别人的小辫子一样。他们道儿上的事儿我也听不太懂,我就整明白一个事儿,你爸当年走私的是军火,他认识的当过兵的人,就张小文他爸一个。”
“操。”姜海骂了一句,起身就往门外走,“等你爹回来了,给我打个电话。”
回家的那一路,姜海都清醒得很,说的不靠谱儿点,比平日里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以理解,当然可以理解,可他他妈是你十几年的兄弟。
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以接受,大家不都这样么?可你帮衬点儿,哪怕是在监狱里暗无天日的度过余生,哪怕是仅仅捡回一条老命,我姜海逢年过节了,至少能隔着玻璃板子,看看我那高鼻梁狐狸脸的老爹,擦,张小文你爹他妈的就不是个人!
到家门口的时候,姜海看见奶奶提着泔水桶晃晃悠悠的从屋里走出来,那水面在初冬的微寒里呼呼冒着热气,将这个坚强老人的蜡黄脸色蒸腾出一抹红。他没有开口,也没有像往日一样快步走上前去帮忙,他只是慌忙的躲在转角,仰起脑袋吸吸鼻子,不让眼泪滚落出来。他咬着牙想,姜海,你他妈也有今天!
奶奶晚上又是熬的白菜,放了红焖肉罐头,肥肉沫和油花飘了大锅一层,“小海,跟谁玩儿去了?小文回来了么?”
“哦,没有,那兔崽子还在北京转悠呢,说一定刨块长城的砖头儿给你带回来。”
“呵呵,那个狗崽子。”奶奶哈哈的笑开,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几道,又深了几分。
不知是心里发虚,还是怕奶奶过问,姜海强撑着吃了满满的一碗饭,没刷碗就兀自回了自己屋。
“文宇,你哥呢?哪天回来?”
张文宇接起电话愣了一下,“啊?我哥没去你家么?他中午就回来了呀,吃完饭就走了,说是去找你。”
张小文的手机关机,姜海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转圈,之前那些清醒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想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打给癞皮头,“喂,你在哪儿呢?你爹回来了么?”
“在外面吃饭呢,我。。。。。。我没看见我爹,我爹没在我旁边。”
“擦,你个蠢货,赶紧说在哪儿呢,撒谎老子抽死你丫的。”
癞皮头不情愿的报了个地址,姜海在话筒里听见黄皮子一口标准的片儿话音,狠呔呔地冲着电话又补了一句,“看好你嫂子,少了一根毛老子饶不了你。”
癞皮头说的饭店就在学校附近,姜海一路狂奔,没个三五分钟就到了地儿。包间在饭店的最里处,服务员走在前面拐了好几个弯,才见到了站在门外的两个黑西服。黄皮子管手下的人不叫保镖叫打手,他说保镖是下人的名字,他的团伙现在叫团队,大家都是铁哥们儿。
姜海一进门,果然见张小文正二八经的坐在席上,撇着眼珠子看见自己,被嘴里的烟呛得满脸通红。
“哟,这么快就来了,快坐快坐,还没走菜呢,正好你俩都来了,我一起说,省得费那两回嘴。”
姜海坐在张小文身侧,拿着他手里的烟头,掐灭了踩在脚底下,在他耳边不着痕迹的说了一句,“跟啥人学啥人。”
姜海重新点了根烟给黄皮子递了上去,“我来了,他就得出去。”
“凭什么呀?不就是打听你爸的事儿么?我怎么不能听啊?”
姜海回过头,“我爸的死,跟你爸有关,好了,你现在滚出去,以后咱俩谁也不认识谁。”
张小文愣在当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听姜海又跟黄皮子说,“黄叔,麻烦你让你手下的人把他送家去,他爹妈找不着他,都要报警了。”
黄皮子斜着眼睛看了姜海一会儿,举着烟头儿的手一挥,手下的人会意,拖着张小文就出了包间。
姜海有一分钟没说话,站在屋子里直到听不见张小文那丫的鬼哭狼嚎,才颤颤巍巍的坐回了椅子里。
“姜海,你什么意思?”
“黄叔,你不能动他。”
“哟,黄叔???你叫我叔???能得到你姜海尊重的人,可不多呀。”
黄皮子将烟按灭在灰缸里,再次抬眼看他的时候眼角都含着笑意,“我怎么就不能动他?当年因为你爸那批货,我死了十几个弟兄,你爸自己揽下那么大的罪,就算是还了他们人情。可张小文他爸狡兔三窟,这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抓着他了,我凭什么不能动他?”
“他是他儿子,他爸犯的事儿跟他没有关系。”
“擦,你他妈还是你爸的儿子呢,你他妈不还是两眼巴巴地打听当年那些破事儿!!”
姜海不讲话,拳头死死地握着,眼光泛红地看着黄皮子,“算我欠你的,就这一次。”
黄皮子腾的一下站起身,酒桌应声倒地,摔得满地狼藉,“姜海,老子他妈错看了你,好,你给我记好了,你他妈欠老子半条命!”
姜海走了,房间里只剩下黄皮子爷儿俩大眼儿瞪小眼儿。
“爹,你这就让姜海那小子给哈住了?”
“擦,他刚才说张小文爹妈都报警了你没听见啊,丫的,屁大的孩子心眼儿倒不少,早晚给他收拾服帖了,给老子卖命!”
姜海出门的时候没人拦着,那几个黑西服背着手挺的跟松树一样,带着墨镜也不知道那眼睛里都写着什么情绪。
饭店转角的旮旯胡同一片嘈杂声,姜海捂着耳朵都能听见张小文跟杀猪一样的嚎叫,“你他妈的放开我,你要进去,我进去吃饭,你管天管地还管我吃饭啊?!”
张小文跟那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玩命儿折腾了好几个来回,推搡之间余光总算瞥见了站在一旁的自己,捋捋脑袋上的毛,气呼呼的又冲自己跑过来。
“你躲开,别像条疯狗一样,再咬着我。”
姜海推开往自己身上扑的张小文,正眼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丫的今儿穿了件暗灰色的羊绒大衣,黑白条纹的围巾搭在脖子上,有几个地方开了线,给那帮人扯的惨不忍睹。
“那傻逼说的是真的么?你信他?是真的又怎么样?这跟咱俩有个狗屁关系?”
姜海呵呵的笑出来,给他整理下翻卷的领口,“你那么多问题,要我回答哪一个?”
“别的都不用说,就说咱俩,什么叫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抬眼瞧他,擦,果然是条疯狗,火红的眼珠子都能滴出血来。姜海干脆不讲话,转身就走,那厮在身后杵了一会儿,长长舒了一口气就任命的跟了上来。
“姜海。”
“干嘛?”
“姜海。”
“嗯。”
那天夜里飘着小雪,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走了很久,深深浅浅的脚印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张小文跟在姜海的身后,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以前一直以为,只要他一个人努力就够了,只有他能用尽所有死缠烂打的方法将姜海困住了,他就赢了。可今天他忽然觉得,忽然发现,周围发生的一切,出现的所有人,都是在将他们硬生生地扯开。张文宇,癞皮头,黄皮子,美美,他死了多年的老爸。
“姜海。”
“嗯?”
“我喜欢你。”
“嗯。”
“姜海,其实我觉得,爱上你并不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记得小学那次毕业典礼,你说好了等我一起回家,中途却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去看录像。典礼之后我顶着大雨往家跑,在门口看见叼着烟头儿的你,我记得你跟我说对不起,我记得你往自己头顶浇了整整一瓶子矿泉水。姜海你说,这样的你,我怎么可以不喜欢?”
“嗯。”
“我记得癞皮头第一次找我麻烦,我帮我海扁了他一顿,还二逼呵呵的跟我说以后别惹他。我当时答应的很麻利,但我其实心里特别想质问你,老子被打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你为了我?”
“嗯。”
“美美喜欢你我早就知道,那时候咱俩还是纯洁的铁磁儿,你他妈放了个入不了眼的狗屁就要亲我,就要上我,你凭什么?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你,你丫的问问有哪个大老爷们儿能乖乖躺着让个男人上自己?!操!”
姜海进了大院,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