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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勉的两只眼睛还泛著红,嘴角却高兴地咧开来,不住地弯腰鞠躬:“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进屋後,云飞指著沙发让陈勉坐下,然後走到电话机旁打电话。陈勉听到他在定外卖,隐约传来的菜名让饥肠辘辘的他咽了咽口水。
云飞挂了电话在少年面前坐下,陈勉局促地挺直了脊梁,对他露出笑脸。
“我的指导课一般是两个小时制,八点开始,中间会有五分锺的休息,有问题吗?”云飞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下陈勉的资料,头也不抬地问。
面对口气公式化的云飞,陈勉就是想松懈也很难,收敛表情,认真地回答:“没有问题。”
“好。”云飞点了下头,继续问:“我把你的课安排在二、四、六晚上,有意见吗?”
陈勉顿了一下,犹豫的口吻问:“我可以追加星期天晚上吗?”
书写的笔尖停了下来,云飞抬头看著眼前的少年。
“你应该知道我一、三、五晚上也有课,现在再加上指导你,我只有周日能够休息了。”云飞平静地陈述事实。
陈勉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可是我不会麻烦老师太久,我只要在下个星期天之前学会就好了。”
云飞身体向後靠在沙发椅背上,点著笔尖考虑。
陈勉低下头,咬了咬唇说:“我的女朋友要出国去读书了,我想在她走之前将这首歌送给她做生日礼物。”
修长白皙的手指顿了一下,云飞转而握住笔杆,关节突出用力的痕迹。
“你很爱她?”他轻声问少年。
陈勉抹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笑,大方地用力点头。
“那为什麽让她走?”云飞情不自禁地问,当初的自己没有机会挽留,但少年不同。
陈勉这时候的口气显得成熟:“出国读书是她一直以来的希望,我没有理由不支持她,而且我相信她。”一味伤感自己爱情的少年并没有发觉云飞与之前的不同,说完这句有点电视剧台词的话,他露出羞涩的笑容。
云飞垂著眼睛,长长的浓密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情绪,教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麽。
第一次在电视频道上听到这首《Kiss
Goodbye》的时候,很少接触流行音乐的云飞竟被莫名地震撼了,仿佛受了催眠一样,他欲罢不能地听了一遍又一遍,直至他将这份执著倾注在了自己的演奏上。
云飞相信自己弹奏《Kiss Goodbye》的心情是跟陈勉一样的,有著某种不成熟,因此甜蜜而忧伤。
在感情领域,极少有人能够绝对理智。
被忽视的陈勉不安地动了动,轻轻叫了声:“老师?”
云飞抬起眼来,幽深莫测的黑眸已经恢复了淡漠,他在本子上添了几个字,随後将本子连同笔一起推到陈勉面前,指著一行记录说:“你在後面签个名。”
陈勉吃惊地睁大眼睛,看见那行记录写著“陈勉(高级班),二、四,周末”,“周末”两个字隔壁是被划掉的“六”。陈勉赶紧接过笔,眉飞色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拿还本子给云飞的时候,脸上非常诚挚地笑了一笑。
云飞收起本子的冷漠表情仿佛对那笑容视而无见。
外卖送来後,陈勉听差一样地随云飞差遣,让他拿碗就拿碗,拿筷子就拿筷子,等到云飞在桌前坐下,他站在桌前猛吞口水。
云飞拿起筷子,对发呆的少年说:“赶紧吃,吃完就开始上课。”
云飞家里的钢琴不是琴房里的那种高级三角琴,而是那种普通的立式钢琴,这台钢琴是他母亲的遗物,因此一直放在他父亲的房间里。
小时候,云飞总是坐在母亲的腿上敲打琴键,在那时候的他看来琴键是那麽高不可攀,只有在母亲的手下才会那麽温顺地流露出悦耳的音乐。
翻开琴盖,云飞在钢琴前坐下,习惯性地一掠琴键,测试音色的完美与否。
陈勉在旁边小小感叹了一句:“老师的钢琴看起来好旧,但声音好棒。”
云飞瞥了他一眼,说:“先弹一段给我听,我看看你哪里需要练习。”
陈勉大胆地要求:“可不可老师先弹一遍?我怕自己弹得太烂。”
云飞觉得好笑,说:“你不是高级班的学生吗?”他对琴行老师的能力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能进到高级班,钢琴修养也有一定程度了。
陈勉说:“因为老师弹得太好了,在你面前弹简直就是出丑。”
云飞无心分辨少年的话是不是奉承,或许是因为现在也有演奏这首曲子的冲动,他没有拒绝,双手放在黑白的琴键上,音符响起时,手指的动作如轻淌的水一样流畅,仿佛与琴键合为一体。
悠扬的前奏过去,陈勉有些神醉地轻哼起来。
云飞怔了一下,没有停下演奏,配合著少年忧伤的歌声将这首曲子演奏完毕──
Baby不要再哭泣
这一幕多麽熟悉
紧握著你的手彼此都舍不得分离
每一次想开口但不如保持安静
给我一分锺专心
好好欣赏你的美
幸福搭配悲伤
同时在我心交叉
挫折的眼泪不能测试爱的重量
付出的爱收不回
还欠你的我不能给
别把我心也带走
去跟随
每一次和你分开
深深地被你打败
每一次放弃你的温柔
痛苦难以释怀
每一次和你分开
每一次kiss you goodbye
爱情的滋味此刻我终於最明白
幸福搭配悲伤
同时在我心交叉
挫折的眼泪不能测试爱的重量
付出的爱收不回
但欠你的我不能给
我才明白爱最真实的滋味
每一次和你分开
深深地被你打败
每一次放弃你的温柔
痛苦难以释怀
每一次和你分开
每一次kiss you goodbye
爱情的滋味此刻我终於最明白
12
周末天气很好,湛蓝色的天空荡著几朵看似轻飘飘的白云,阳光下洁白得有些刺眼。
欧阳开著小型机车在市区的主干道上行驶,有些生疏的车技让他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警惕,一步一小心,这种情形很像他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将机车驶上道路的时候,惟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他的身後还有个云飞在作指导。
一手按在他腰侧的云飞,声音在他耳边温温地响:“慢点,别急,很好,就是这样。”
欧阳敢打包票,那时候自己的耳朵一定比煮熟的虾子还红,第一次正式开车上路的兴奋很快就被另一种难以说出口的羞窘的喜悦所取代。
前方红灯骤然亮起,欧阳尾随在一辆轿车後面停住,灿烂的阳光射在头顶,火辣得让他感到一丝汗水从鬓角边蜿蜒而下。
等待空隙,欧阳出了会儿神,想起那日到琴行找云飞时,云飞留给他的最後一句话。
原谅,太轻飘飘了。
那日晚上回家的欧阳自是难逃被欧瑛蹂躏的下场,只是这回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发出夸张的痛呼,默然地接受欧瑛的教训。自感无趣又心疼的欧瑛终也是没下再大的毒手,只是经此一来,她便明白这两个小子之间的事不是她力所能及的范围。
“好自为之。”欧瑛在近期的见面和电话中一再向欧阳重复这句话,语重心长。
欧阳苦笑了一下,他已经在尽力挽救这段岌岌可危的友谊,但是云飞的冷漠,云飞的无情却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寒心,不怪他不禁要想是不是在云飞心中,他们之间的友谊不过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岁月,毕竟从一开始就是他一相情愿地缠著云飞不放。
绿灯亮起,机车再次上路。
欧阳今天出来纯粹是为会友,话说回来也一个多月了,本打算不惊动其他的人,可是那些曾经的高中同学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的消息,打到他家里说是要约出来聚一聚。阔别六年的老同学的邀约,欧阳说什麽也不能拒绝,於是便提早一天跟欧瑛借了机车,欧瑛索性让他把车留著,出门也方便。
聚会地点选在市内一家五星级饭店旁边的茶座,欧阳到的时候时间刚好,茶座门口站著一男一女,看了看他,惊讶地大叫:“这是欧阳吧?”
欧阳摘下头盔,朝他们一笑,他可是远远就认出了他们,男的是刘志远,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女的叫王思思,名字听著柔弱,却是个铁血的女副班长。欧阳会跟这些班干部这麽熟,很大原因是因为云飞,云飞从小到大都是班里的班长,自然时时要跟班领导聚首在一起,而赖在云飞身边的他自然而然也跟这些人混得很不错。
欧阳上下打量他们,坏笑了一下,说:“你们俩变化不大啊。”这两个人从高中的时候就在闹暧昧,看样子现在还是这样。
刘志远无奈地笑了笑,王思思却是不甘示弱:“就你变化大。”眼睛一瞥欧阳,说:“变得更讨人厌了。”
欧阳哈哈笑著,当著她的面上前和刘志远勾肩搭背,小声地密语:“真亏了你,她这样的都啃得下。”
刘志远在他胸口玩笑地捶了一记,说:“思思的好我一个人知道就好。”
欧阳受不了地打了个冷战。
茶座的房间已经电话预约好了,三人都嫌站在门口聊天不好看,於是就提早进了房间。
王思思说:“本来也约了云飞,可是他没空来,不过过去六年的聚会他也很少参加,但总比你这个人间蒸发的有良心。”
欧阳有怨,说:“你们一通电话我就来了,这还叫没良心?”
王思思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说:“对了,云飞是忙什麽呀?都周末了还来不了?”欧阳跟云飞在他们眼里跟双生儿无异,询问一个人另一个的行踪仿佛也成了理所当然。
欧阳怔了一下,转开目光,说:“我不知道啊。”
刘志远正负责泡茶,一听这话,抬起头笑说:“哟,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啊,真难得。”
欧阳把刚端了茶杯的手指夹住耳垂,一边呼烫一边问:“一会儿还有谁来?”轻易地就把话题地转开了。
刘志远说:“还有大头、杨令、光子、晓霞……”
欧阳听著这些熟悉的名字点点头,思绪却飘到了窗外。
从茶座出来,天色已晚,众老同学在门口纷纷道别,欧阳的胸口被数不清的友好拳头拜访过,新换上的手机号码卡里的通讯录也骤然暴涨。
“有空联络。”
挥手送别最後一个老同学,欧阳来到机车旁,取出头盔正要戴上,口袋里手机却震了一震。
来自刘志远的短信:下次把云飞叫上,我们哥仨儿去喝酒。
欧阳一笑,这刘志远胆子不小,敢在最讨厌抽烟喝酒的王思思旁边发这样的短信。不过刘志远发这条短信并非全无理由,因为高中的时候他们三个曾经一块儿喝过酒,这事是欧阳起的头,事先云飞也不大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