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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诺摸摸自己的胃,心想,打卤面可比泡面好吃多了,况且还有傻小白佐餐,于是点点头:“嗯,好吧。不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白以辰兴高采烈,明亮的眼睛弯成细细的一条线。
安诺跟着白以辰走进黑乎乎的房子后才发现,这间屋子早已经不是什么家常菜馆了,房间里堆满了各色杂物,基本就是个杂物间。穿过这个杂物间就是一个小小的方形院子,十几平米大,水磨石板铺在地上一尘不染。院子的一角有棵石榴树,浓荫蔽日,树下有几个小板凳,一张不大的方桌。院子的那头有间平房,也有十来个平米,屋里只有基本的生活必需品,看起来老太太是一个人住。
安诺瞬间明白了。
白以辰以前一定就住在这条巷子里,他跟阿婆相熟,这个阿婆应该是个孤寡老人,傻小白这是在给人兼职当乖乖孙儿呢。
白以辰拉着安诺坐在板凳上,冲着院子一侧的小厨房嚷:“阿婆,我哥来了,多做一份吧。”
老太太从一看就是自己搭建的小厨房里探出头来,笑眯眯地看看安诺:“小白的哥哥啊!没问题的,你先给你哥倒杯凉茶,在冰箱里,我上午刚煮好的。坐那里歇歇吧。”
白以辰像在自己家一样溜达进屋里,打开冰箱翻出一个大凉杯,倒出一杯琥珀色的凉茶放在安诺面前的方桌上。他俯下|身子,看着安诺笑,嘴角扬着,大眼睛里满满的笑意已经盛不下了,流淌得满院温馨。宽大的体恤衫领口垂下,露出白皙单薄的胸脯,笔直纤细的两道锁骨清晰地浮现出来,刀锋一样划伤了安诺的眼睛。
十月的傍晚,天已经不那么热了,安诺坐在小板凳上抬起头,看着白以辰那打心眼里儿高兴的笑容突然觉得火烧火燎的,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一下下撞击着肋骨,撞得生疼。他觉得自己真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这傻孩子能天天看着自己这么笑。
看见我,有那么高兴么?
安诺想,你为什么会笑成那个样子?
“傻小白!”安诺拼命地板起脸来,“你是不是欠我钱?”
“呃?”傻小白真的傻了,“我怎么会欠你钱?哥,你记错了吧?”
“你不欠我钱,干嘛笑得这么一脸谄媚的?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你是我哥嘛,看见你我高兴!”白以辰坦坦荡荡,理所当然。
“是你哥就高兴啊?这是什么理由?”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挺高兴的。哎,哥,你怎么会到这附近来的?”
“我啊……下午约了个朋友,这不,刚散。”
“女……朋友?”白以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声调都降低了两度。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女朋友?”安诺莫名地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儿危险,似乎每个回答都会对未来产生根本性的影响。
“这附近是商业区啊,陪女朋友逛商场挺正常,要是个男的……嗯,有点儿怪怪的。”白以辰觉得自己的思路很正确,正确得让他情绪低落万分:哥有女朋友了,以后除了工作时间以外都得陪女朋友吧?他恐怕没工夫再跟我聊天了,也不会再和我一起去吃宵夜了,要吃也是和女朋友一起吃吧?
白以辰没什么朋友,念书的时候课余时间全拿来打工了,完全没有心思去经营自己的交际圈。高中毕业后班里的同学趁着暑假时间三五成群到处玩,谁也没想过叫上白以辰,白以辰也从来没想过留下谁的通讯方式以后便于联系。高考结束后他立刻开始找工作,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他开始联系休学的事情。其实按照他的情况,是可以申请助学金的,但是白以辰对“助学金”三个字厌烦至极,他觉得平白的,干嘛需要别人“助”,我自己明明可以的。
就是这么的倔!
安诺不知道为什么小白的情绪突然低落下去了,只是看着他刚刚还笑得灿然生辉的小脸瞬间就变白了,翘起的嘴角也耷拉下去了,那伤心的样子让他很心疼。安诺伸出手去,使劲儿地呼噜呼噜白以辰的头发,让那细软的发丝缠绕在自己的指尖:
“傻死了,我哪里来的女朋友啊!那个女的会找我啊?没工作没积蓄没房子,谁那么不开眼啊?”
白以辰紧紧抿着嘴角,咬得后槽牙都有点儿疼了,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一个劲儿地向上扬的嘴角。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笑起来实在不太仁义,他应该安慰性地拍拍安诺的肩膀,然后说:“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样的男人最招女生喜欢了!我保证你以后会桃花泛滥。”
可是,他说不出来,他一点儿也不为安诺依然单身而遗憾,一点儿也不!他快高兴死了!安诺没有女朋友,安诺还是自己的大哥!会和自己一起去宵夜,会拍着自己的肩膀说“傻小白”,会呼噜着自己的头发宠溺地笑。
安大哥没有女朋友!白以辰高兴死了,他特不厚道地想,最好一直别有女朋友!
不厚道的想法只能放在心里,嘴上还是要抹点儿蜜的。于是嘴上特厚道的白以辰安慰安诺:“那个……安大哥,我觉得你真的特好!是个特好的人!肯定有女生喜欢你!”
又一张好人牌……安诺觉得自己最讨厌“好人”这俩字!
你才是“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
“白以辰同学,满大街十个人里至少有九个都能算得上‘好人’”安诺懒洋洋地说,微微眯起的眼睛乜斜着白以辰,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不是,安大哥,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你真的跟他们都不一样!嗯……我觉得你真的特好。”白以辰脸都红成熟透的西红柿了,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白以辰就奇了怪了,他向来嘴甜乖滑,一张嘴哄得上至八十下至八岁,可是,面对安诺,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拢共就请你吃过两顿金鼎轩!这就‘特好’啦?”安诺戏谑地说道,“你的好评还真是容易得啊。”
“不是,我不是因为金鼎轩。”白以辰急急地说,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因为安诺请求郑锐留下他?因为安诺喜欢对他笑?因为安诺拥他入怀安慰他?因为安诺在公安局门前等了他一夜?因为安诺叫他“傻小白”……
白以辰说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在安诺身边时会很安全,很安心,这种安全感是他打记事以来就不曾有过的。白以辰想,也许这就是亲人的感觉,如父如兄!
☆、第十九章 怎样对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安诺就是见不得白以辰为难,看着他小脸儿憋得通红,说不出来话的样子就心软。手上一使劲儿,把白以辰拉低,按他坐在自己身边的小板凳上:
“傻小白,我逗你玩儿呢!你好歹叫我一声哥,当哥的当然要对你好啦。”
白以辰歪了歪头,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什么,一时之间竟也无语了。
“那个,白以辰,这老婆婆是谁啊?”安诺对白以辰的一切都很有兴趣,刚刚在门外,白以辰那说了一半儿的话让安诺有点儿介怀。他知道很多事白以辰不想说,但他就是想让白以辰说出来,因为那些东西放在心里,早晚会把这个孩子压垮的!安诺很愿意把自己的肩膀借给白以辰,只要他愿意靠一靠。
“嗯,我小的时候阿婆很照顾我,以前阿婆开饭馆的,我老去阿婆家吃饭。阿婆一个人……我经常过来看看阿婆,阿婆做的打卤面可好吃了!安大哥,一会儿你多吃点儿!你平时喜欢吃什么?爱吃面么?”
“你以前住这里?为什么现在不住了?”安诺知道白以辰在转移话题,也知道自己这么穷追猛打不太地道。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他觉得自己只跟白以辰认识了几个月,之前的十七年全是空白,每每想到那十七年里小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苦难磋磨他就心痛难忍,想要加倍地对他好,让他以后的生活只有快乐和甜蜜。
“我……我以前念书时住这条巷子,这里离学校近!后来毕业了,就不住了。我现在是社会新鲜人,我租的房子得离单位近呀!哥,你住哪里?”
他又在转移话题了!安诺想。
安诺拿到的资料告诉他,白以辰的家不在这里,而是与这里隔着两条街的新安小区。虽然新安小区也是一个老旧小区,但比这里的条件要好得多!新安小区的房子在去年年底就被白以辰的母亲卖掉了,从那以后白以辰一直租住在一间地下室里,他的母亲一直住在医院里。
白以辰的母亲今年五月份患肝癌去世!
安诺知道,卖房子的那笔钱也就刚好够白以辰母亲住院治病办丧事的!母亲五月份去世,白以辰六月份初参加高考,以高出录取线30分的成绩考取第一志愿。
上学、打工、照顾生病的母亲、复习、高考……安诺觉得自己的心都绞起来了!他也是参加过高考的人,他也曾挑灯夜战至凌晨,可那时他有体贴入微的双亲,他有互相鼓劲的兄弟,他除了温书万事不过心。即便如此,他到现在都觉得高三复习那段时间是人间地狱,是连想都不愿意去想的噩梦。
白以辰的高三……
安诺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去“心疼”白以辰,他没那资格!他不懂得什么是艰难,不懂得什么是承担,更不懂得什么是顽强!一个生活在蜜罐里的人,永远都没有立场去“心疼”白以辰这样的人。
安诺看着白以辰,哽住了……
“哥……哥……,我问你呢,你住哪里啊?你在发呆么?”白以辰伸手在安诺眼前晃晃。
“哦!我啊,我住思安小区,也是因为那里离酒吧近嘛。”安诺用力深呼吸,生生把酸楚的感觉逼回去。
“思安……思安小区离我那里也挺近的呀,安大哥,以后没事儿了我能去找你玩么?”
“玩?玩什么?我那里没什么可玩的。”
……
“嗨,我就那么一说……最多也不过就是找你吃顿饭什么的,我白天在餐馆,晚上在酒吧,也没功夫玩……”白以辰越说声音越低,他觉得特委屈。
敏感的白以辰觉得自己从安诺的话里听出了明显的拒绝!不过就是顺口说要找他玩去,说说而已,本来自己也没太当真。可是,可是安大哥唯恐避之不及,他着急忙慌地声明他那里“没得可玩”。这赤|裸裸地拒绝让白以辰很受伤,连带着小脸儿都耷拉下去了。
原来以为自己终于拥有了一个朋友,一个兄弟的……
其实安诺说完就后悔了,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立刻就反应出来这话是多么地容易让人误会。可是,天地良心啊,他真的是实话实说,家里有啥可玩的?还不如出去打打台球飙飙车,吃顿烧烤喝两瓶啤酒……
所以,当他看着傻小白故作镇定强装坚强地扭过头去,淡淡地说“没功夫玩”时,立刻就想要伸手把那颗小脑袋扭过来,按在自己怀里好言相慰一番。
但是……
安诺狠狠地咬了咬下唇,阴差阳错,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让白以辰误会的话实在是太“恰当”了!
“你得离他远点儿!越远越好,越远越安全!”安诺在心里嘱咐自己,“安诺同志,你是个卧底!全身而退是理想,缺胳膊断腿是正常,沉江填井是常态的卧底!害人害己的事可不能干,就算你不惜命,也得顾着点白以辰,跟他走近了会害死他的!”
于是,安诺不说话了。
白以辰也不说话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安诺面前的那杯冰镇凉茶还在冒着丝丝寒气,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厨房里阿婆打鸡蛋的声音乒乒乓乓。
白以辰低着头发了会儿呆,站起身来走到院子的一角,拿过扫帚和簸箕走进屋里。
安诺没有动,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白以辰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床单被罩,换下床上脏了的那套,连同堆放在一把藤椅上的脏衣服一起丢进洗衣机。然后利落地扫完屋子,涮洗抹布,把房间里的家具一一擦拭干净。
古老的双缸洗衣机咣当咣当的声音回响在院子里,阿婆在厨房喊:
“小白,你又洗衣服啦?告诉你不要动手啦,阿婆自己可以做的!你歇会儿啦!”
白以辰提高嗓门,力图盖过洗衣机的声音:“好啦,阿婆,我做完了。阿婆,我饿啦,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马上马上,再五分钟就好啦!”
洗衣机在脱水,咣咣咣咣的动静震得安诺心神不宁,他知道小白生气了,失望了,伤心了,但是,他依然坐在那里,不说话不动……
白以辰站在洗衣机前,从甩干桶里拎出拧成麻花的的衣服,费力地抖开。他回过头,安静地对安诺说:“安大哥,能帮我一下么?床单得抻平。”
一个“能”字,一个疑问句,俩人的距离瞬间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