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人身上,将茶碗砸了不说,还数落了袭人一顿。晴雯还在一旁添油加醋,一个劲的道袭人素日里行事周到妥帖,从来都想到主子前面,怎么这次宝玉穿着红衣去孝中的林家,她怎么没有想到前面,竟然让宝玉就这么去了,以至于宝玉被臊了回来。
宝玉听了晴雯的话,虽没有疑袭人之意,但是更生袭人的气。虽然后来袭人又将宝玉哄了回来,但是她自从到了宝玉身边,因为是贾母给的,本就被高看一眼,再加上宝玉待女孩子向来很好,像这般被宝玉当众给个没脸的事情,还从来从没有过。何况袭人自和宝玉有了男女之事后,自恃身份地位于以前大有不同,因此这次之事更是让她气恼不已。只是袭人面上不显,依旧温和柔顺,只是心中对原本就忌惮三分,这次又“落井下石”的晴雯恨个要死,连带着对林家也有几分恼怒。
吃一堑长一智,有林家的事在前,所以袭人这次吸取教训,将屋子看着颜色刺眼的东西尽数移走,换上颜色清雅的。幸好因为上次宝玉的一闹,原本床上茜红色的帐子被换成了水绿色绣着三多九如(三多即:佛手、仙桃、石榴,寓意福瑞多寿,吉祥如意)的帐子,事后并没有换回来,省了不少事。……果然,袭人并没有白忙一场,宝玉回来见了之后,对她的行为很是赞赏。
宝玉因思念秦钟,日日感悼,凄恻哀痛,忧伤不已,贾母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想着将黛玉她们接过来开解一下。纵使开解不能,宝玉是最喜欢和女孩子玩的,黛玉她们过来,想必宝玉的心情也能好些,因此贾母就打发人到林家去接人,却不想人没接回来,因为贾敏病了,黛玉她们要侍疾。
贾敏的身体本就不好,从收到林海性命垂危的消息奔波千里,赶赴扬州,之后处理林海死后诸多相关事宜,不过是仗着胸中一口气,勉力支撑而已。现下霁玉有了爵位,家中埋藏的隐患已经被铲除,贾敏这口气一松下来,身子再也支持不住,病卧在床。贾敏这一病来势汹汹,吓坏了刚送走父亲的几个孩子,忙着给贾敏请医问药还来不及,这个时候黛玉她们哪还有心思去贾家。
听说贾敏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贾母也心急起来,不仅多次派贾琏和凤姐过府探望,而且还拿着她的帖子请来几位太医给贾敏诊治。虽然贾敏也是一品诰命夫人,也能请来太医过府,但是到底林家在京中根基不深,也不如贾家熟悉太医院的情况,所以对于贾母此举,林家几个孩子很是感激。
这日霁玉过来探望贾母,并告诉为贾敏担心的贾母,贾敏的身体已有所好转,虽然还吃着药,但是大夫开的都是些补身益气的调养药方。贾母听了之后,欢喜的连声说好,又非要留霁玉在贾府吃了饭再走。霁玉在贾府用过饭,又被宝玉拉着说了半天的话,听他细细的讲述着秦钟的好处,生前的点点滴滴。
最后,宝玉叹道:“只是鲸卿临去之时,人却糊涂了,竟然劝我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并自悔以前自诩见识自为高过世人,今日才知自误了。原本我觉得鲸卿和平素相交的子弟大相径庭,我当他是个知己,谁知最后他竟然也入了国贼禄鬼之流,竟然劝我学起蠹禄起来。真是可惜,可叹。”
对于宝玉不屑科举入仕,立身扬名和他的国贼禄鬼之论,霁玉以前就有所耳闻,但是到底宝玉不曾在他跟前说过这话。当时他听了之后,只当是小孩子戏言,付之一笑。那个时候他跟随弘一大师学习,相比其他“杂学”,他也不怎么喜欢八股文,只是天分高,又有清玉比着,不甘落人后,才勉强自己学习。这点弘一大师和林海都察觉到了,这或许也是他们不允许他参加恩科考试的一个理由。
贾敏虽然早早的就让他拜弘一大师为师,在他座下学习,但是她并不要求霁玉一定要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她对霁玉的要求是秉承圣人之训,“首孝悌,次谨信,有余力,则学文。”,读书明理,身体健康,平安长大,执掌家业,传承香火,作为家中姊妹的依靠,能够为她们撑腰。贾敏并不强制要求霁玉求取功名,光宗耀祖,但是希望他能够在父母故去之后,站住脚,守住业。
这番话贾敏第一次讲给霁玉听,是在霁玉考秀才之前。第二次则是在林海过世之后。因父亡,尝到人情冷暖的霁玉气恼之下,埋头读书,废寝忘食,刻苦攻读,想等孝满除服后考取功名,免得再被人欺上门来,贾敏劝他注意身体的时候说的。第三次则是朝廷封赏霁玉爵位后。霁玉有了云骑尉的爵位后,贾敏向他表示,他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自林海死后绷得那么紧的心弦,虽然爵位不高,但是已经能够保证林家安宁。
霁玉早存了男子汉大丈夫来世间一遭,总要做一番事业的念头,只是彼时年纪还小,又有林海在上面为他遮风挡雨,所以霁玉不免有些贪玩,总想着时间还长着呢。对此,弘一大师和林海也知道霁玉年轻,心性未定,林海更是因为年近半百膝下只有这么一子,所以不免多疼了几分,因此只要霁玉并不耽误功课,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都想着等他多经历些世事,长大成人就好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林海突然逝去,霁玉被迫一夜之间迅速长大,对待学业不敢再有半点轻忽。哪怕如今有了爵位在身,也不肯放松对八股文的学习。
如今,宝玉这话在霁玉跟前说起,霁玉听了只觉得言语刺心,心头顿了一下,道:“二表哥未免太胶柱鼓瑟了,固然有一些读书人功成名就,不是为了报效国家社稷,而是为了谋取利益,真真是国贼禄鬼之流!但是二表哥也不能以偏概全的诋毁,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以立志功名,荣耀显达,追逐名利为目的。何况家人让我们读书,不过是希望我们能有一技傍身,以便将来能顶门立户,接掌家事。二表哥你总该知道我们身边一应用度花费都是要使银子的吧?”养家糊口是要钱的。
宝玉一手托腮,一手无意识的拨弄着手边的茶盏,“这我当然知道。”旋即长叹了一口气,带着莫可奈何的语气,大发感慨:“这或许就是生在咱们这样的家里的那么一点好处了。……于银钱上面没什么好愁的。只是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听了这话,霁玉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嗓子眼,差点没上来。霁玉无语,半晌,才轻笑道:“二表哥说的是,咱们这样的人家的确是不缺钱花。只是钱财虽是身外之物,但是衣食住行,根本离不了它,二表兄不要它,不知你将来打算靠什么度日?世事无常,外祖母、二舅舅和二舅母不可能护着我们这些小辈一辈子,终究有去了那么一天,若是在那以后有人与你为难,胁迫你做些你不愿意做之事;或者有人仗势欺人,欺辱家中兄弟姊妹;又或若因二表哥你身怀如此家业,正是怀璧其罪,如有恶人蓄意谋夺资财,偏你无力维护,……如此种种,二表哥你可想过,到时怎么办?”通过科举入仕。不仅事关个人的晋身之途,更关系家族。富贵,富贵,富和贵是连在一起的,若是只有“富”没有“贵”的扶持,哪里能够长享平安?
宝玉被问得张口结舌,半晌,才喏喏言道:“哪里会到了你说的那个样子?……”见霁玉目光炯炯盯着他不放,宝玉咬咬牙道:“大不了一死了之,我不信我死了,他们还能怎么样!”霁玉见宝玉憋了半天,却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不见有半点上进的念头,心中失望,长叹一声,掉转话题,问道:“二表哥既然不想科举入仕,那么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静默了好一会儿,宝玉终于嚅嗫说了出来。“我不想听那些俗语,也不想想那些俗事,惟愿能与姐妹们在一处,清清静静的过完这一辈子就是了。”霁玉听了宝玉这般没出息的话,气得笑了,道:“这话说的好笑。纵使这会子姐妹们伴在二表哥身边,但是想要长长久久,那怎么可能?难道她们就老在家里,不出嫁了不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究有要散的那么一天!二表哥现在可以一心无挂碍,只管安富尊荣,但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一点后事也不虑吧?”
宝玉道:“我能够和姊妹们过一日,是一日,死了就完了,哪管什么后事不后事的?纵使要散,也等我化了灰的时候再散也不迟。如果不能一起活着,倒不如早些死了的好,姐妹们都散了,单单留下我一个,活着还有什么乐趣?人事难定,谁死谁活?人谁不死,只要死的好。比如我此时若果有造化,倘或我在今日明日、今年明年死了,该死于此时的,趁姊妹们还在,我就死了,再能够她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我死的得时了,也算是遂心一辈子了。”
霁玉听了宝玉的疯话,知道他呆劲上来了,冷笑道:“二表哥如此轻言生死,不知道这话落到疼你的外祖母和二舅母耳中,她们该做何想?只是二表哥纵使想学浅斟低唱,奉旨填词的柳三变,也先得问问,贾家里你的几位姊妹愿不愿意作那与才子词人相交的风月场上的青楼歌妓?①哪怕唐宋时期,将狎妓作为风雅之事,但是依旧没人能够看得起风月女子,何况今时今日!二表兄竟然拿她们和贾府中的姐妹相比,还说你爱重女孩呢,这就是你的爱重?霁玉特地在“贾家”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将林家分离出来,他可不准备拿自家姊妹和外面的姐儿相提并论。
这番言论宝玉曾经在伺候他的丫头们跟前说过,只是袭人她们不识字,自然不知道其中的故事,只作字面理解。但是霁玉饱读诗书,通晓典谕,又怎么会听不出宝玉言中之意,因此被霁玉点了出来。宝玉脸一下子红了,知道他说话造次了,因此讪讪道:“好兄弟,我真没有贬低各位姊妹的意思。……真的,一点都没有。我敬她们,爱重她们还爱不过来呢,哪能拿她们说笑。我若是有这个心,立刻叫雷劈成灰,让人拿脚踹。……”
“打住,快打住。……”霁玉见宝玉在那里生恐他不相信,赌咒发誓的,只觉得牙根疼。早听贾敏说过,宝玉赌咒发誓如同吃饭一般,霁玉那时还不相信,只当贾敏是在说笑,如今见宝玉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发了重誓,轻描淡写,毫不在意。霁玉赶忙道:“我信你就是。再说,你和我发这个誓有什么用?左右又不干我林家什么事。”霁玉一句话将林家和贾家撇得干干净净。
霁玉被宝玉气得已经从无语到吐血,他道:“母亲曾和我们几个讲过一个笑话,说是一父亲三十岁上得了一儿子,娇养的不得了,在儿子三十岁的时候,还靠着父亲供给。有一日一名算命先生给父子算命,说是父亲能够活到九十岁,儿子能够活到六十三。儿子听了之后,掰着指头算了半天,哭道:‘那么父亲没了之后的三年我可怎么办?’。当时我只觉得好笑,并不以为意。如今看来,表兄还是衷心的期盼二舅舅身康体健,有南山之寿,而二表兄的寿限在二舅舅之前的好。”说完,也不管宝玉脸色如何,霁玉拂袖而去。
到家,回房换过衣裳,霁玉来到贾敏处。清玉、釉玉、黛玉和漱玉都在贾敏房中。见他进来,正和几个孩子说话的贾敏看到他眉宇间的郁色,问道:“你不是到你外祖母家去了吗?你外祖母家可是惹你不高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霁玉“嗐”了一声,道:“被二表兄拉着说了半天话,……”巴拉巴拉,霁玉将他和宝玉的对话叙述给贾敏听,“这话说的这个郁闷,和他说话能把人气吐血。……二表兄那么大的人了,竟然全无半点担当和责任心。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于世路上也没机变,除了识几个字之外,竟没有半点谋生手段,将来如何支撑门户?难道要一直靠着二舅舅和二舅母不成?倘若世事无常,……没了贾家和父母做依靠,到时二表哥能做什么?别说养家糊口,怕怎么养活自己都不知道?谁家女儿嫁了过去,恐怕要拿嫁妆养活他了。”
三玉知道清玉和霁玉两人皆是一笔好字,成型有体,虽尚未成大家,但是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照此发展,将来成为一代书法大家也未可期。他二人曾戏言道,将来就是科举无望,只靠这一笔字,也饿不死了。两人为了练好字,每天不间断练习,临摹了多少名家字帖,写秃了多少笔,用了多少纸墨也不消说,因为年纪小,腕力不足,写出的字笔力不够,不是悬腕临墙练字,就是在桌案上练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