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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话里暗含着这个意思。不过被贾母一句“林家做官的,每年的收益靠的不过是那几个固定产业的收入和俸禄过日子罢了,都是有定数的。哪里比得上是商户的薛家,多开几个铺子,那财源就滚滚而来。你这个作嫂子的就多包涵点。”
贾母对贾敏送来的年礼比不得往年没什么意见,只要给她的那份并没有少证明女儿心里有她这个母亲就够了。贾母的话讲王夫人堵得差点一口气没上不来。话听着是好听,表面是夸薛家有钱,但是一个“商”字就把薛家的光鲜全都剥落下来,指出了其中的卑微地位。纵使有钱如何,难道能够为官的林家相比?王夫人憋着一肚子气回房,心中对贾母的言语不以为然,觉得贾母没见识。
王夫人是看不起商家,但是她从来没把薛家和一般的商家相提并论。薛家是皇商,在她看来,能和皇家有联系,沾上了皇家,自然要尊贵。再说,当日祖父给妹妹定下薛家亲事的时候,父母都不满意,将一个嫡女嫁入到商户人家,可是祖父曾经说过一句“薛家是皇商,而且是能够和王家并成为四大家族的。”
后来妹妹嫁入了薛家,这些年下来,两下里书信往来。薛姨妈在信上曾经提到过,薛家吃的用的,一点不比她做姑娘在家的时候差,甚至有过之而不及。虽然金陵不曾有什么公卿侯爵,可是也有一些积年的世家大族,这样的人家和薛家也常走动,每每有什么事情从来都不忘记下帖子请她。而且在和金陵的各地方官员太太们来往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小看过她,甚至还有些官眷露出巴结之意。
这些言语让王夫人更加觉得皇商和一般的商家不一样,地位堪比做官的人家。不过王夫人不知道,被她高看一眼的薛家此刻正陷于困窘之中。薛家的家主薛俭面沉似水,从外面回来直奔书房。早已经等在那里的管家薛铮给薛俭见过礼,在他落座之后,忙道:“老爷,从几个月前铺子里走了不少总管、买办、掌柜的和伙计,虽然后来新请了些,又从其它铺子调任过去不少人,但是终究不比原来的老人,这大半年,有些铺子根本没有生息,反而往里倒赔了不少钱。而且人手上还有短缺,这翻过了年,又有好多总管和掌柜的要重新续约,老爷可有什么打算?”走掉的那些人都是在通政司有职的。
有什么打算?薛俭黑着个脸,他能怎么办?叹了口气道:“按照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完不等薛铮说话,就往外撵他:“你先出去,让我自己呆一会儿。”薛铮等了老半天没想到就等出薛俭那么一句话。就家里现在这种情形,哪里还能按照老规矩来办?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两句,就见薛俭撵人,他看了看薛俭疲累的脸,摇了摇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起身向外走。
薛铮离开后,薛俭身子向后,靠在太师椅上,望着雪白的墙顶,拍着额头,深深的叹了口气。烦呀!从他涉足家业的时候,就进入了通政司。说句实话,薛俭并不喜欢这个工作,觉得藏在暗处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可是他没办法,因为他读书不成,身子又不是习武的材料,除了接掌祖宗留下的基业他还能干什么。
后来不知道怎地,义忠亲王知道了他的职司,派人联系上了他。薛俭虽不堪,可是也知道要忠于皇帝的,况且他也不认为义忠亲王能够成功。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也没直接回绝义忠亲王,只是敷衍着。再后来,皇帝膝下几位成年的皇子也知道了他的存在,分别派人来和他交涉。他动了心。在他看来,将来位登大宝的皇子一定是这几位皇子中的一位,若是如此,那么他不但拥有从龙之功,家族一飞冲天不说,而且还可以摆脱这种老鼠一般的生活。所以就把宝压在了几位皇子身上,顺便偶尔帮义忠亲王一把。
起初薛俭并没有注意,等到他收到皇上要收拾义忠亲王消息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帮几位皇子做事中,本来应该及时传递给皇上的消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延迟送出。一心不可二用,因为专心于皇子身上的投资,对义忠亲王羽翼的监视松懈不少,而且再加上他有时偶尔也帮义忠亲王一下,从而被义忠亲王在江南,在他的身边发展出不小的势力。执掌通政司的他竟然没发觉,真是失职!
担心皇帝怪罪的薛俭,忙给几位皇子写信,请他们帮着求情。得到皇子们保证的他安心下来,又开始帮着他们结交大臣(被林海认为是托人给他求情。)。可是薛俭没想到他这么费心费力的时候,最后竟然被皇子们给卖了。若不是最后关头,他见机不妙,上京面见皇帝,磕头求饶的时候,将这些年来帮着几位皇子所作之事全都禀报给皇上,而且把他的小心思也一五一十的讲给皇帝听,因为说了实话,从而得以被皇帝网开一面,逃脱了性命、
薛俭在椅子上轻轻挪动了一下,挨了六十大板早已结痂好了的身体似乎又痛了起来。他知道这是心理作用。只是虽然保住了命,可是通政司却被皇帝收了回去。初始被皇帝收回去的时候,他是高兴的,毕竟保住了家里皇商的资格不是,何况本来他就不喜欢通政司的工作。薛俭拖着挨了板子的身体向皇帝谢恩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皇帝看着他那讥讽的眼神。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手里没了通政司,只顶着着个皇商资格的薛俭在这大半年里尝尽了人间冷暖。早年间和他称兄道弟的豪门世家,再看他的时候,高高在上,甚至带着几分蔑视。而本来行商时候需要打通的关节一下子增多了不少,而且旧有的例钱也增多了不少,遇到的刁难也越来越多。官宦人家的请帖送到家里的越来越少……
何况原本以商铺中人身份活动的通政司中的人因为他职务的取消,离开到往他处,从而使府中的好多的商铺运转不开,甚至有些不得不关闭。年下往来的人家的年礼,旧年他送出去多少,收回来的大多相平。如今好多旧日往来的士绅回过来的年礼不足十分之一,甚至更简薄。就连他上门拜访,都不像以往一样的待遇了。……
妻子也察觉到家中的变化。对薛姨妈的疑问,薛俭不好说实话,只能以今年铺子走了不少老人,生意不好做,他在外面得罪了人之类的言语搪塞过去。薛俭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么些年家族因为执掌通政司,虽然位列商籍,但是一直被人高看一眼,以至于他得意忘形,竟然忘记了商户地位的低贱。哪怕是皇商,虽然和皇家有粘连,比一般的商户地位要高,可是到底还是脱不了一个商字。如今,就算他力挽狂澜,将家中的生意全都盘活。纵然还有贾王史三家照拂,可是家族的地位也今不如昔。若想提升家族地位,那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膝下的子弟科举入仕。只是想到膝下的蟠儿,又是一阵头痛。
蟠儿虽是他的血脉,可是顽劣异常,性情奢侈,言语傲慢。送到学堂启蒙,一本《三字经》,至今未曾认全,背熟。偏他母亲对他溺爱非常,每每他想管教一番,都拦在前面,指望他出人头地难了。转念想到虽年纪幼小,可是已经能够看出长大之后是个大美人的女儿宝钗身上,她倒是聪明非常,若是好好教导一番,将来出息了,未必不是薛家的造化。只可惜不是个男儿。
作者有话要说:王夫人那么看重宝玉,简直把他当做心尖子。在给他娶妻上,必要会考虑到很多方面的。哪怕宝钗容貌品行和其他方面再好,一个出身就已经被剔出去了。除非王夫人是不在意这个的,但是实际上从王夫人的表现,又不像,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她对皇商的认识有些差池。
☆、第叁六章
近六个月的全哥儿已经会翻身了,正努力向爬行动物进化。只是他还不能够完好的运用手和腿的力量,只能趴在床上,脸憋得通红,藕节似的小胳膊腿挥动着,咿咿呀呀的叫喊着,似乎是在给自己使劲。样子像极了被掀翻的乌龟,只能在原地转圈,打磨磨,前进不了。偏偏小孩翻过来之后,又翻不回去。帮助他翻过去后,他自己又翻过来,……乐此不彼的玩着这个翻身游戏。贾敏常常坏心眼的看着儿子翻过来的窘状,不去帮他翻身,直到全哥儿快要哭了,才出手帮忙。
不过最近两天贾敏顾不上逗弄儿子,因为全哥儿的要长牙了,下牙龈已经有白色的小点点露了出来。因为出牙,牙龈痛的通红,全哥儿小脸挤成一团,皱成包子样。又疼又痒的小孩咧着嘴的哇哇大哭,脾气越来越大。心疼的贾敏赶紧找来干净的纱布用沸水消毒,将消毒纱布蘸上消肿止痛的薄荷三七之类的药粉,裹在食指上,轻轻擦小孩的牙龈、舌头及口腔。并把早前贾敏就准备拿来给他磨牙的玉作的小骨头放到他的手里,让他用来磨牙。
这日贾敏一面将裹着纱布的手指伸到全哥儿的口中,帮他擦拭着红肿的牙龈,一面侧耳倾听着万宪家的端午节礼的筹备情况。临波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万宪家的见她这副模样,知道有急事,停了下来,退到了一边。
临波道:“太太,文姨娘早产了?文姨娘的丫头连翘说文姨娘这会儿已经发动起来,请太太赶紧派人去请稳婆和医婆来过府。……”
贾敏霍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怀中的全哥儿递给一边的奶娘,一面往外走一面说:“即这么着,那还不赶快派人去请。”又吩咐道:“赶快去烧热水,准备生产的一应器具。还有赶紧派人去通知老爷。”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贾敏来到了文姨娘的院子,听见她的惨呼声,贾敏又道:“赶紧派人到后街把文姨娘的家人请过来。”
义忠亲王倒台不久,江南的盐商们迎来一次大清洗。执掌江南盐业牛耳的田文两家首当其冲。抄家,旁支子弟及奴仆官卖。首恶入狱,另行处置。文家看见势头不好,抢先把密帐销毁。文姨娘的哥哥因为将密帐献了出来,从而他们一家得以赦免。只是因为家财被抄,所以住在林府后街,依附着林姨娘为生。
皇上也知道密帐的烫手和重要性,文家入罪的时候就从宫里派人,直接从文姨娘的哥哥手中拿走,江南官场的各官员除了为首的几位要员,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
文姨娘一家收到消息,在稳婆和医婆请来的那一刻,也匆忙的赶来。文姨娘的嫂子钱氏和母亲文周氏给贾敏见过礼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进了产房。文姨娘的哥哥文辉则沉着脸,站在外面等候。自从来了之后,文辉就绷着个脸,一言不发,对站在一旁的贾敏视而不见,看那个意思,似乎把文姨娘早产怪罪到了贾敏头上。
贾敏自然知道文辉为何对她无礼,不过她也不能就这么任意“欺辱”,自然要小小的还击一下。“临江,你带文姨娘的哥哥去花厅等候。这里是内院,都是女眷,一个男子在这里大不便宜。纵然心急妹妹的安危闯入内院,情有可原,可是终究不能坏了规矩。”
文辉听了贾敏的话,脸一红。往日里,大多是妻子和母亲进来探望,他虽然惦记妹妹,可是多数都为生计而奔波,无暇进来,纵使偶尔来一次,也等小厮禀报之后,各处女子回避之后他才入内。今日听说妹妹早产,也顾不得了,就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只是让文辉开口向贾敏表示歉意,他做不到。如今妹妹早产,九死一生,谁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做的手脚。但是若是什么都不表示,他又觉得过不去。于是文辉对贾敏拱了拱手,示意她多包涵。跟着临江往花厅去。
一个姨娘生产,她这个作主母的若是膝下没有孩子,在这里守着是贤惠。但是她有嫡子嫡女在身,而且文姨娘怀的又是女儿,她还在这里可就是自降身份。贾敏对文辉的举动视而不见,转身往回走,并大声说:“传我的话,把守二门的小厮每人二十板子,扣三个月的月钱,青天白日的竟然放男人进来,难道不知道这里都是女眷,外男不得随意出入?怎么当的差?这么没规矩。”
贾敏的声音传入到文辉的耳中,文辉的脸一下子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贾敏的言语和举动无疑等于给文辉一个耳光。明明刚才贾敏还说“有情可原”,这会却是这么个态度。文辉只觉得满心满眼的苦涩。他知道是自己不占理,才导致人家如此对待。纵使心中怀疑贾敏作了手脚,没证据的情况下不该给贾敏摆脸子。何况他是文姨娘的哥哥,纵使文姨娘在怎么体面,也不过是个妾。妾的娘家人本来就算不上正经亲戚。再说如今他家还是依附林家生活,更无法挺直腰杆。贾敏这么对他,算是宽厚的了,若是那刻薄的,一棍子把他打出去,他都无话可说。
看着文辉挺直的背影似乎一下子佝偻了下去,贾敏心中冷笑几声。亏文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