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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志-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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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张成绩单的火星渐渐熄灭,未消尽的纸片落下时,擦过何清玉灵位的云石牌面。陈心以为纸片会因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黏在牌面。但纸片没有。那焦褐色的纸片落到陈心的鞋头前,就好似一双无形的手将那成绩单退回给陈心,无声说 : 我不要。陈心蹲下来,拾起纸片,想问 : 你不要吗? 他抬头望著牌位上贴著的那张黑白照,照片里,女人年轻美丽的脸上,一双凤眼似笑非笑,高傲而不妖冶,彷佛在反问 : 你说呢? 陈心踏上前,趁陈秋踎在地下排列酒杯、点算香烛时,将那残馀的纸片塞入牌位侧边放鲜花的位置。
  陈心不相信幸福。陈心有时想有人肯要他,但事实是,陈心总是自己送上门。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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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志》111 (美攻强受)

  …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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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心闭目回想,好似想了好久,有些事想不通,有些事又想通了,只感到自己胡胡混混度过了廿三年,现在又绑著戴志,难道又要胡胡混混地过多三两年? 陈心睁开眼时,外面已遍地阳光。郁郁葱葱的树木染上灿烂的阳光,一时化去了那浓厚的忧郁,於冬天里显出一种欣欣向荣的喜悦。现在一月初,今年的新年来得早,一月尾就是了。
  陈心收回目光,转头看看床上的年轻人。戴志拥著棉被,後脑浓密的黑发乱得像个草窝。搭在被子外的健臂往墙的方向伸得老长的,像一条茁壮的树枝。陈心看时间不早,就走过去床边,搂住戴志的上身,脸贴著他的,说 :「快起来,我带你去吃早餐。你之前常吵著要去试那奶茶王的手势……快起来,要去蓝土桥那边,得花二三十分钟,那边的早餐时段十一点就完结,你再不起身就来不及了。」
  戴志转动一下身子,活动了筋骨,脸不自觉挤了责陈心的,语带稚气 :「你……边个啊你(注二)……」
  「能叫你起身的,还有其他人吗?」陈心说得很自然。戴志一顿,才说 :「心哥吗?」
  陈心只当他睡懵了,拍拍他的脸,自己先去浴室梳洗。他还在刷牙时,戴志便来到他身边。陈心赶紧往洗手盘吐了一口牙膏泡,就推戴志入厕所,叫他快点梳洗,还有要刮胡子。自己就先去换衣服。陈心平时的衣著颇讲究配搭,但他跟戴志出外时,总是穿得很随意,就好似老夫老妻般,用不著为了吸引对方而刻意打扮。陈心换上一件灰色扭绳花纹薄毛衣跟纯黑色贴脚牛仔裤。他还在穿鞋,戴志就回房,房门还未关好就一把脱了身上的背心,然後才开陈心的衣柜拿衣服。
  「你拉开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些你之前留下的旧衣服,还有一些我帮你买的衫裤。我平时多穿毛衣、衬衣,我知你不喜欢穿那些。」
  戴志淘气地挑眉一笑 :「你知我穿什麽size吗? 我裤头几多你也知?」
  「揽过那麽多次,多少也有个底。你穿一下就知我有没有猜错。」
  「也好……」
  陈心坐在床边,看著戴志穿上他为他挑选的衣服 : 军绿色连帽卫衣,黑色休閒布长裤,土黄色硬布腰带,腰带扣是铜色的。陈心为戴志拉一下衣襬 :「你这里……弄好一点,一边长一边短了……行啦。合身吗?」
  戴志咧嘴一笑。
  陈心牵著戴志的手出门。直到在街上,两人的手也没分开过——他们在一起几年,但未试过拖住手(注三)出街。连戴志也半带尴尬地说 :「心哥,你还不放手。」
  「我放什麽手?」刚好一到站就有轻铁来,陈心紧紧捉住戴志的手,上车。坐在双人座位,陈心倚住戴志,眼里就看不到其他人如何审视他们。而事实上他们没做过作奸犯科的事,不过是两个男人牵著对方的手。
  「你看,身边有人看著我们吗?」
  「倒没有人用看精神病的目光看著我们。而且现在是上学时段,车上人也不多……不过心哥你为什麽无端端要拖著我只手?」戴志再没有试图甩开陈心的手,声音也放柔一点 :「你的手真奇怪,手指冻得像冰条的,手心却很暖,不似我,我一年都晚,无论是手或是身,都像火炉般滚热辣的。」
  「我想牵著你的手,所以就这样做。城市人贪心,得一想二。做细路时,想要糖、想要玩具、想要新衫,」阳光隔著车窗透入来,一阵暖意笼罩著陈心,他半眯著眼,打量窗外飞逝的风景,见到车窗映著自己的脸,竟是带著餍足而疲倦的笑影,他续说 :「然後想要老豆老母锡自己(注四)。但父母是牺牲了时间来满足子女的物欲。孩子长成为学生,又想要新衫,想要高分,想要情人,想要满足欲望……学生长大,踏入社会,又想要高薪、想升职,想嫁个有钱佬,娶个美娇娘……
  「人常常是得一想二,但看不到自己这一刻所拥有的事物。他们知道自己拥有过什麽——在他们失去了之後,然後又拚命再索回他们失去过的东西。走不出得得失失,来来去去,手里有的都是差不多,就算是钱,总有散尽的一日,然後又会滚回自己手里,之後再花出去……情人吗? 缘来缘去,在一起,上床,分手 ; 结婚之後离婚再结婚。我突然想,人不应该去看自己有过什麽,而是认真看看自己这一刻有什麽,就捉紧它。」
  「那你现在有什麽? 心哥。」
  「我紧握著的,就是我有的东西。」陈心倚靠著戴志,轻轻捉住他厚实的大手,戴志用不著使劲,也甩得开陈心的手。
  「你觉得自己会拥有多久?」戴志笑问,头也侧向陈心的,相互依靠。
  「就算我硬是许下一个承诺,你我都不会相信。你不需要我应酬你,不是吗? 我无资格一直捉住你。你上年放榜时,说将你的成绩单给我,算是跟我无拖无欠。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我想捉住就捉得住的人。入到C大,我再碰见你,再捉住你,那也是因为你纵容我、默许我这样做。当你真的不允许我捉住你,我也没法子。
  「戴志,我由以前看起来就好似一个强势的主人,但你知我做不到。我优柔寡断,胡混度日,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但又一直执住你的手,要你迁就我,要你为我去做些自己不爱做的事。我只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自私自利的人而已。你记得你放榜那天吗? 我一听到你说分手,就失了理智,将你拉入公厕……其实去到一半时,已察觉到自己在侵犯你,我想停,但轮到你不许我停。途中,你跟我说『对不住』 ; 最後,你临走时跟我说『多谢』。我听完那声多谢,觉得很难受,这代表我们的关系等於利益与买卖,从来无感情。
  「但这段关系的定位,又是由我决定的。由始至终……不知道谁才是受害者呢,我说不清,或者我们本来无心伤害大家,最後又确是在这段关系中受了伤。你说你跟我一齐,是想补偿一个人……後来我才知那个人是龙凤。我最初做你的主人,也是想借此抓住陶微风的影子。我再见回陶微风,就知道现在我需要的东西,陶微风已给不了我,所以我放下了他。戴志,我有没有让你放低龙凤。你用不著答我,你自己知道。若我也让你放下他,这就是我所能唯你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你我也知道,无论是龙凤抑或陶微风,都只是我们成长所必经过的人物。没他们,我们不是现在的我们,但要跟他们在一起吗? 没可能,因为我们跟他们,注定只是过客,有缘无分。当你有天见到龙凤,你就会明白我讲什麽。你会忽然醒悟自己所喜欢的,其实不是龙凤,而是自己根据对方的形象,捕风捉影所编造的幻想。幻想破灭,曾经有过的那麽深厚的眷恋,就消失如泡影——刺穿了这些泡影,你就能够前进,去爱上下一个人,直至找到最终注定的那个人——假如有的话。
  「戴志,其实我并不想要捕捉你,你知我没可能做得到。你是一个成年人,你要走了,难道我就拿锁链锁你在独秀居吗? 难道我就下药迷晕你,打断你的手手脚脚,刺盲你双眼,让你这生只能依赖著我而生存吗? 你知道这种情节不可能於现实发生。感情的期限,无人能够预知。或者你明天就会走,也许过几日我就死於车祸,也许过一两个月我摸到腹腔下有个肿瘤,或者过一两年我就因为厌世而跳楼……我不知。然而,真正重要的,是自己在感情里所学会的事。我感谢你让我放下了陶微风跟何清玉……我不需要带住他们的鬼影上路。我开始真真正正,成为一个叫做陈心的男人。」
  「心哥,你别这样。」然後戴志就一句话也不说,甚至没有回握陈心的手,可他的头依然挨傍著陈心的。直至到站,下车,进了茶餐厅,两人坐卡位,手才分开。两人各点了同一份茶餐,一样的热奶茶。
  戴志喝了一口,忍不住大赞 :「嗯!! 不愧是奶茶王,超好饮的! 茶味香而不涩,入口很滑,而且茶温刚好,不烫嘴……」
  「你再说下去,就真是拍得住(注五)饮食节目那些烂主持了。」陈心调侃戴志说,自己也呷了一口奶茶。他没说出口的是,这奶茶比起陈三愁店里的,还差了几分。陈心不是没想过带戴志上去陈三愁的茶餐厅食饭,但他怕戴志不肯去。他知道陈秋带过林春上去,去年吃团年饭,林春也在独秀居帮手煮饭,就连他所认识的、那个除了打机上床玩Cosplay之外就什麽都不懂的陈秋,竟然跟林春待在厨房,又是切肉,又是炒菜的,搞得一脸是汗。
  林春捧一大煲热汤出来,一时不够力,陈秋见了,就从厨房冲出来,用戴著隔热手套的那只手托著煲底,跟林春一起将煲抬到饭桌。坐在饭桌旁的陈三愁看了他们一眼,脸上没笑容,但一句话也没说。
  注一 : 「痴捻左线」,其实戴志不算讲粗口,只是强调他觉得陈心疯了。
  注二 : 边个,等於「谁」。
  注三 : 知道正确的书面语写法是「牵手」,「拖手」是口语。不过此处想营造日常生活感,才故意用口语的「拖手」。
  注四 : 锡自己,此处的「锡」是口语用法,意指「疼爱」。
  注五 : 拍得住,大约指「比得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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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志》112 (美攻强受)

  …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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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心就想,若戴志也坐在这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取笑林春跟陈秋,说他们鹣鲽情深。四个男人坐在一起吃饭,陈三愁倒是不时说话,一时讲他上大陆的见闻、那些奇怪的客人,一时又讲他开茶餐厅的事。陈秋脾气很倔,一句话也不肯说,埋头就猛食 ; 陈心说话,一句起两句止,倒是林春觉得尴尬,不断回应陈三愁的话。
  一顿饭下来,就数林春跟陈三愁说过最多话,最似亲父子。吃完饭,陈秋第一个站起来执碗,也是他跟林春入去厨房洗碗。陈心跟陈三愁坐在客厅,看无聊的贺年节目。陈三愁忽然呆滞地问 :「他们……多久了?」
  「你第一次见林春是几时?」陈心反问。
  「好似系……阿秋还在读中六时……」
  「那就是从那时开始吧。现在陈秋都读大一了。」陈心看了陈三愁一眼,发觉他虽然风采依旧,但鬓角灰白,他又没染头发,便让灰白的头发出卖他的年龄。
  陈三愁不无憔悴,却强笑说 :「自从我搬出去之後……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跟阿秋心平气和坐低食一餐饭,却多了一个人。阿玉是很保守的女人,但如果她见到阿秋肯跟这个男人挤在厨房预备晚饭、洗碗……那我想阿玉也一定会笑出来,说阿秋终於还是衰在别人手里。轮不到我说什麽了……仔大仔世界(注一)……仔大仔世界了……」
  「如果带男人上来的人是我呢?」陈心忽然问。
  陈三愁定睛看著他,半晌摇摇头,摸了摸陈心的头。陈心没有退缩,反而教陈三愁诧异,然後他露出一脸疲倦的笑 :「我怎管得那麽多? 几年前,你们说我踏出了这个家之後,就再也不是这个家的人。我想也是。我以後落到去(注二),想跟阿玉讲对不住,想叫阿玉下一世做我的女儿……不要做我妻子,我想下一世由我养她,看著她长大,看著她嫁一个比我好一百倍的男人,想见她做个幸福而长寿的女人……
  「我这种男人,从来给不了任何人幸福,因为我胆小、自私而愚蠢。阿心,你以後不要像我那样。是男又好是女又好,自己喜欢就可以,我还有两个小孩子要养……就是阿丽为我生的……我也没能力管你们。你们有心情,就带人去我的茶餐厅吃顿饭,让他跟我讲几句话,就好似刚才我跟阿春讲话般。我不是没介意过阿秋带男人上来,但我见到这个男人不普通,他令阿秋放低了很多痛苦的事,他令阿秋笑了,那就可以。
  「或者你们始终认为我是个卑鄙的爸爸,因为我累死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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