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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袁梁根本不理他,他只好摔门下楼,一路还骂骂咧咧,什么不识好人心之类的。
“你别再来了。”袁梁说,挨个打开显示器的开关,五个屏幕都亮起来,空荡荡的唐非的家蓦然现形,袁梁有点急不可耐,“最好让她也别来。”
周小鑫在楼道里停下来听了听,冷笑着跑下楼去,走时把大门摔得震天响。袁梁在二楼往下看,看到周小鑫沿着来路往小区门口去了。
“唐非……”他开始对着窗帘练习,再转个身冲着镜子练习,他伸出手,眼神热烈,“唐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显然对镜子里自己的表情很满意,低下头会心的笑了,笑的欣喜而羞涩,非常满足。
他拿起钥匙下了楼。
冰箱里到处都是冻的没冻的煮熟的没煮熟的肉。他从一个大塑料盒子里挖出两勺用小饭盒装好,放进微波炉加热。
等待的时候他想起一首歌。歌词不记得,旋律也只有大概,但他一直哼到出了门,站在街心,离C7越来越近。
“唐非。”他说,用朱旻的语气和笑容,“我给一休做了午饭。”
没人听到他。
有谁按了车喇叭。袁梁立刻停下来,太阳光分了一半的明亮的阴影里,他看见朱旻的A6向他开来。他还以为是在做梦,只顾着看接下来梦里会有什么,忘了挪动脚步。
朱旻只好避开他停在路边,车刚一停人就飞快的冲下来,跑上台阶开门。
唐非也下来了,站在车边上说:“你慢点。回都回来了,还急什么了。就不应该回来。在哪儿不能借个电脑。”
“没想到的事啊。”朱旻说,“越急越乱。第一印象太重要了。我让小汪帮我们拖一拖。谁想到王迟电脑今天出问题啊。幸亏我还拷了一份方案。”
谁也没去看马路中间站的袁梁,仿佛他是透明的,而这更加剧了袁梁的梦境感,他怯懦的抱着给一休的炖肉,不时鼓起勇气抬头去看唐非。
已不是偷看。
门一开一休就叫着冲了出来,扒着朱旻的裤脚要求抱抱,朱旻说不行啊一休快进去外面脏,没时间抱你回来再补,我很急啊,一面脱了鞋往楼上跑。
“一休!别出来。”一休一看朱旻不理他,跟了两步就窜出来找唐非,唐非邋遢归邋遢,只是个人习惯有点不拘小节,并不是喜欢脏,一休踩脏了脚,回去肯定要把沙发和床都踩一遍,那可就有的收拾了。
“啊!别出来。”太晚了,一休已经从没关好的门里跑了出来,先是向着唐非跑,几步后却停下来——它看到了袁梁,和他手上的炖肉。
“你干什么?!一休我告诉你,你不许冲人叫啊。”唐非这才注意到袁梁。吉娃娃这种狗就是这点不好,见到陌生人就狂叫,狗小脾气横。
“不好意思啊。”他直接跟袁梁说,“你放心它不咬人。”
一休当然不会咬袁梁。它甚至跳起来够袁梁手里抱的饭盒,猛摇尾巴讨好。
“我知道它不咬人。”袁梁不明白自己,他几乎是反射性的挺直了平时佝偻着的脊背,摆出镜子里练到脸都僵掉的笑容,自信而从容。
“唉。”唐非倒没注意他的态度。只是看一休的样子,大为惊讶,一笑挤出两颗极明显的虎牙:“行啊。这次真出息。”
他说一休:“没冲人叫。”
再一看袁梁手里的东西,明白了:“你就知道吃。要人吃的呢。那是人家的。快回来,不许捣乱。”
一休虽然消化不良了一次,但早被原谅喂熟了,哪里还肯听话,上下窜跳不休。唐非只好关上车门,过来抓它。
“没事。”袁梁闻到了唐非头发的味道,比床单和枕头上的更为真实,他笑得更温和了,连同朱旻眼睛深处的疏离都拿捏的非常到位,“没关系的。它喜欢就给它吃好了。”
“那哪儿行。人吃的东西。你怎么称呼啊。”唐非抱着狗,“我们一休还跟你挺有缘的,一般见到人不叫个三五分钟那简直是……今天太给面子,没叫啊。好狗。但是你怎么能冲人家要吃的呢?嗯?”
说着说着就变成跟一休说话了。
“我叫朱旻。”袁梁毫不犹豫的说,果断的,自己都没来得及惊讶。说出口的瞬间他就释然了,从刚才开始,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原来就是在期待着这个。长久以来他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他说我叫朱旻。
因为你是唐非。我当然就是朱旻。
唐非傻眼了:“什么?你说你叫朱旻?朱敏还是朱民?”
然后他笑,回头找人:“唉朱旻?”
朱旻正好往出走:“快把狗拿回来,走了走了。”
“我们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说啊。你不也住这么?”唐非还不忘回头跟袁梁说话,一休在他怀里,大概觉得今天是吃不到肉了,开始恼火的汪汪叫。
坐上车唐非说:“你知道么刚才那人跟你叫一个名。”
“刚才?”朱旻专心开车,“谁啊?大道中间那个?没事站大道中间,按喇叭他也不躲。神经病。”
“你跟神经病一个名嘿。”唐非大笑,“不过不知道是哪个字。估计就是读音一样吧。”
“像我这么精品的,还能有第二个让你遇上。”朱旻笑,“哎呦!”
立刻挨了一下。
“我开车呢我开车呢!”
“看见没?”唐非指着倒视镜,一皱眉,也有点疑惑,“还在那儿呢。是啊他干嘛站道中间。”
“没看见。”朱旻兴趣缺缺,“神经病。”
section 8
袁梁计划跟唐非独处。
他极认真地在文档里写下这件事,一边参照着本子上记录的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数字,一边在小说里寻找答案,最后在日历上8号那天下面重重划了两条横线。
屏幕上光着膀子的唐非正抓着喷头给朱旻添乱,朱旻操着一把小刷子,蹲在地上全力梳洗手里那只变成秃毛鸡的小狗,两人一狗把那么大一个浴间挤得满满当当,好像哪儿都是人。
“哎呦!进鼻子了。”朱旻拿胳膊把他挡开,一休呛了水,狼狈的咳嗽了两声,“呛到它。”
“不冲不行,浴液进眼睛了。回头又上医院,整俩红眼睛,眼药水都对它没用了。”唐非把喷头转了个方向,弄个细一点的水流。一休趁机转开头,冲朱旻打了个打喷嚏,开始狂甩头上的水。
“这浴液不是说温和配方么。”朱旻的脸很臭很臭,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什么破烂。”
又抬头去说唐非:“你把衣服穿上不行么!这什么天?!回头你就感冒。我告诉你我忙着呢不管你啊。”
“弄湿乎乎的很烦人唉。”唐非也蹲下来,“再温和也是浴液。没听说往眼睛里弄的。哎呦我看,我看我儿子……”
一休装模作样的在他手指头上咬了一口,充分表达它对洗澡这件事的愤怒。
“毛巾毛巾。”朱旻给一休冲干净了,转眼看到唐非,吓一跳,“唐非!手干了再拿电吹风!”
一休站在马桶盖上狂躁的抖着毛,电吹风的声音响起来,迅速充满了整个空间。它很不喜欢,噤鼻子呲大牙,半响忽然凑过去狠狠咬在电吹风的鸭嘴头上,当的一声。
“咬坏几个吹风机了。”朱旻觉得好笑,“好了好了!不吹了不吹了!走吧走吧!”
顺手就把半干的一休从浴室门缝里塞了出去。
接下来改收拾唐非了。他这么想。换下家居却挑剔的好男人面目,嘴角露出点不为人知的猥琐。
“嗨嗨……”他扑向正弯着腰跟裤子搏斗的唐非。
“我靠!”唐非栽进浴缸,不得不搂住朱旻的脖子,顺道大骂。
袁梁把这个也记了下来,朱旻的习惯,唐非的反应,每对情人一定会有、但却各有不同的步骤。他对着屏幕上一双放肆纠缠的肉体沉吟了半响,卷起衬衫来研究自己的肚子——短时间内,健身器除了带来酸痛,并看不出什么变化。他看上去还是一样的苍白、瘦弱,像一挂被欲望蛀空的皮囊。
他想不起上一次做那件事是什么时候了,也不记得是跟谁一起。不过显然没有得到怎样强烈的快感,肉体终究是超越不了精神的低级趣味。但他还是很认真的看着,生怕自己届时会不记得,唐非会生气的吧?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一包烟的时间,脑子里出现这个比喻的时候,他霍然想起自己戒烟已经好多年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刻不断临近,他开始频繁想起自己仿佛不知疲倦的、燃烧着却麻木不仁的年轻时代。蹲在墙角抽烟的他,总要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满心揣着不知所谓的愁怨,感觉世界都与自己为敌。只可惜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只好一步步退让成现在的袁梁。每个人都被生活驱赶得,逐渐远离了本源的自己。袁梁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压抑,力的压抑,性的压抑,当你找回自己的时候,它们统统爆发出来,融化成手都堵不住的、潮湿的红。
原来我应该是这样的。
他看着自己的手,从掌心的纹路到浸久了水的指腹,右手无名指的指甲里嵌着一块淡粉红色的东西,袁梁习惯性的把指头放进嘴里,用牙齿把它剔出来,嚼了嚼,或是84冲鼻的酸味,或者有淡淡的腥骚?
等他意识到那是什么,那块肉早已在嘴里化掉了。
锁匠的味道。一休为什么喜欢吃?其实也没多好。
屏幕上免费的色戒也已结束,湿淋淋的唐非精疲力尽,却大爷样靠在床头抽烟。朱旻硬扯他起来套睡衣,最后也一头倒在床上,脖子上横着晒长条的唐一休。
袁梁也走到书房中间来,一件件剥光自己。珍贵的夕照在□□的背脊上,鸡皮疙瘩都泛着丑陋的红光。他带着欣赏一幅画的心情,翻来覆去的观察这具尸体一样的躯体,嶙峋的肋骨和手臂,稀疏的腋下和□□,两腿之间,糜软的□□久久沉睡着,忘记了如何□□。
他感觉自己想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原本清楚的知道下一步迈向那里,此刻却忽而迷惑,不知道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废物,能干些什么,能做到什么,能得到什么,能仰望什么。他急切的,近乎跌撞的扑回到桌前,用发着抖的指尖寻找沈培的踪迹。沈培是怎样做到的,沈培的孤独,沈培享受孤独,沈培的偏执,沈培放纵偏执,沈培并非勇敢,却始终只走自己想走的下一步,只和自己想要的人住在一起。
“人要做什么。先要问清楚自己的心。”袁梁无声的念出这句话,沉迷的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眼神渐渐从混沌中醒来,变得坚定不移,嘴角强直的弧度,缓缓展露出近乎天真的残忍。
他放松身体,向后靠进冰凉的椅子里。在8号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做。
8号那天并没有什么特别。冷空气停在秦淮河以北,上海的天气总算变得像上海一点了。朱旻一早要开例会,出门比平时都稍早一些,九点十分出了门,提着电脑包直奔地下车库。袁梁差不多和他擦身而过——他连唐非都不怕了,更不会畏惧朱旻这种无关紧要的人。
我才是朱旻。袁梁想。从现在起,只有我是朱旻。
他用钥匙开了门。一休立刻扑上来舔他,热情的摇晃着尾巴。袁梁照例给它带了炖肉,然后洗干净手,独自上了楼。
唐非还在睡呢。
“啊——你忘什么了?”唐非把淡黄色的被子卷在身上,像个没熟的蚕蛹。他背对着门口打了个哈欠,拉着长调说话,眼睛都没睁开。
卧室的门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几乎细不可闻。
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