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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巴掌清脆的响在两人中间,把一切怒火打断,四周一瞬间归于宁静,静得有点可怕。
13
戚少商手慢慢垂下,脸色变得如死人一般,他不敢看顾惜朝的眼睛,那双眼里竟全是伤,深深的伤,如针乱扎他的心。
顾惜朝半边脸红肿,留着清晰的指印,嘴角亦挂着血痕,他呆了许久,踉跄着后退,脸上表情似哭似笑。
该离去了,干吗要留下,明知道不是一路人,明知道忘却不了仇恨,明知道我留在这里要面对一个令我惧怕的人,迟早掀出往事。
有那么一刻,他的手攥紧了神哭小斧,几乎要运起真气,可下一刻仍颤抖着手指放开。
我曾发誓永远不再让人打我的耳光,可是你打了,我却无力去报复,我始终是欠了你的,虽然我从不愿承认。我,只有走…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手在布包中收缩,转身离去,他感觉得到那人的肩头在颤抖,老天,我做了什么?
他伸出手,却有千斤重,重的他坚持不住的垂下,喉咙里百转千回,才低低的吐出一句:“顾惜朝。”
可惜顾惜朝听不见,也不愿听见了,那个青色的背影如受伤的野兽,凄然的在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戚少商的心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中,抬头望着抑郁沉闷的天空,黑的仿佛压到头顶,正似他现在的心情。
我们究竟谁欠了谁?谁负了谁?谁又该打谁?我,错了吗?
他的记忆里永远都有这样一个身影,纱衣垂地,亭亭而立,一双丹凤眼含着忧愁,带着湿润,还会满蓄怨恨。那个人,是他的娘,也是梨香院的一名妓女,气质永远出奇清高的妓女。
从他懂事起,娘从来没有对他笑过,更从来没有抱过他。甚至在她满面笑容的时候,只要看到他的脸,那笑容就会凝了,散了,被痛苦和怨愤取代,往往他还会得到几个耳光。
他并不是个招人厌的孩子,更加是个漂亮的孩子。常常有人惊奇的说怎么会有这么一双黑的透明的眼睛,怎么会有这么一头自然卷曲的发,可他确实一点都不象他娘。
他是捡来的吗?这个疑问曾经让他觉得娘的耳光没有那么的疼,慢慢的,他敏感的觉得娘恨他,恨他的这张脸,所以当他的脸上布满了指痕,青一块紫一块的肿起,娘就会觉得解脱,宁静,因此,巴掌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他学会了沉默,默默的挨,默默的受,从不流泪。
每年都会有一个叫曾五的男人远道而来看娘,他从来不和娘睡,但每次都会买下娘的夜。娘对他也和对一般人不一样,她会在他快来之前莫名的兴奋,一转头又会暗暗的伤怀。
曾五对他很好,会给他带一些小玩意儿,会疼惜的摸他的脸,会劝娘对他好些,可他长的也不象曾五,曾五瘦瘦高高的,皮肤黑,显得很憨厚。
有一年曾五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枝小小的竹笛,他非常喜欢,找到梨香院的乐师学会了一首优美的曲子。
兴冲冲的吹起来,却没料到引来娘的注视。他害怕的看到娘盯着他拿笛的手,笑容变成了冷战。
竹笛被摔到地上,娘有点疯狂的揪着他的衣服。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眼冒金星,鼻子里有股温热、腥甜的东西流出来,落在唇上,滴在衣服上,能感觉到每一滴滴下时的重量几乎能让他跌倒。
不知多久,头终于重重的撞在地板上,他的额头上一阵新鲜的痛楚,冷汗立时冒了全身。意志却沉沉的,要坠入地底一般。
模糊中,一个人抱住了他,冲着娘喊道:“语莹,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他还是个孩子,你会要了他的命。”
静默了一会,娘的声音如风飘在耳边,带着凄艳,带着绝望:“我的命早就没了,在那个人抛弃我的时候。他的誓言尤在耳边,他的样貌我想忘,却忘不了,你知道每天看到这张和他一样的脸,我的心又有多痛,痛到被捻碎了,剁烂了,还要用刀继续的扎。”
“不,”他感觉得到曾五抱着他的手臂在不断的颤抖,“语莹,他没有抛弃你,他没有不要你,他不能实现誓言,是因为他…他死了。”
他第一次听人提起他的爹,却是在这样复杂的情况里。
曾五继续说:“他那年和我一道回家,我们遭遇了强盗,他为了救我,重伤死了。他临死不让我告诉你他死的消息,他说他不想让你随他去,活着总比死去的好。他宁可让你以为他背叛了誓言。”
曾五说不下去了。他扶着曾五的手想挣扎着看娘,可脑袋晕的连曾五都看不清。
狠狠闭上眼睛,想驱散眩晕。感觉自己被交到了另一个怀抱。
冰冷的泪落在他手上,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轻柔的帮他擦去血迹,停在他肿胀的热辣辣的脸颊上。
他睁开眼,是娘。
娘的脸上全是泪,眼睛里一滴滴晶莹的泪珠缓慢的滚落。她抱着他,望着他,久久不动,他只听得到娘的泪珠滴落在衣服上的声音。
“惜朝,你叫顾惜朝。你爹叫顾朝。你是我们的孩子。”
他心一颤,以前只知道自己被唤做小朝,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叫惜朝,顾惜朝。
娘第一次紧紧的拥抱他,他甚至感受的到娘的怀里,那颤微微的呼吸和母亲特有的慈爱的味道。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幸福,以前的耳光一瞬间变的恍如隔世般淡远。
“惜朝,是娘对不起你,娘太爱你爹了,爱到伤害自己的孩子。娘该下地狱,可娘不想去,有你爹的地方才是娘想去的地方。上天入地,娘都会找到你爹。”
半晌,娘扳过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道,“惜朝,答应娘,不要被人欺负,要坚强,今后再也不让任何人打你的脸。好吗?”
他点点头,在娘怀里他好想闭上眼睛,昏昏的睡去,就这样满足的睡一个觉,梦也是甜的,心也是甜的。
“不。”曾五的惊呼打碎了他的梦,他撑开眼,看到娘心口插着一把刀,她嘴里流出了血,却仍然笑着,伸手把刀拔出胸膛,鲜血顿时溅了他一脸,温热的像娘的怀抱。
没有哭,没有叫,他只觉天压了下来,人一头栽进黑暗中。
后来他才知道爹也喜欢吹笛子,爹曾穿着一身青衣给娘吹奏,他的笑,如春日的风吹暖了娘的心。
曾五带他离开了梨香院,但他以后的日子却没有跟曾五在一起。
他娘死的那年,他十一岁,他发誓,不会再让人打他的脸,除了死人。
14
顾惜朝跌跌撞撞的走着,他的脸在涨痛,血在烧。
血液的热度让他头脑一阵发晕,胸口闷到窒息,许多错乱的,遥远的片段萦绕在他脑中,一遍遍,忽快忽慢的播放,让他几近疯狂。
娘,我答应过你,发过誓,永远不会再让人打我的脸,除了死人。可是我违誓了,那个人打了我,伤了我的自尊,我却抛不出杀他的神哭小斧。我是怎么了?我不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吗?我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在乎曾经杀过他,欠了他?
顾惜朝扶住墙壁,微微喘息,他捂住胸口,莫名的疼痛不断传来,使他头脑反而渐清。
在这片刻间,他感觉到有人向他这个方向迎面走来,脚步很轻,但大大咧咧的,没有准备瞒人。
来人武功不弱。不管是谁,我只想杀人,不杀人,不能平息我心内的热度。
顾惜朝目中一片冰冷,凄凄的把嘴角上拉,真气运贯全身,在那个人影闪现在巷口时,鬼哭之声响起,小斧闪电般飞驰而去。
可对面的人闪的比小斧还快,他几乎是不可辨清步法的窜到一边。
躲过攻击,那人抬头一看,惊讶的呼道:“顾惜朝。”
小斧飞回,顾惜朝伸手接住,斧在他掌中转动,他却感觉那后挫力几乎让他站不稳,胸中一阵血气翻腾,靠在墙边,一张口,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大口血。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戚少商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小耘和依依因为顾惜朝的离去,都是一肚子难过,三个人别扭的挨到客栈,小二早已把门板上上,打了徉。
小耘没好气的上去敲门,一边心里默念,敲,敲,敲,敲醒你这个笨人的头!
没想到还当真差点敲到一个人的头上,小耘愣住一看,门板取下,门里站着个笑嘻嘻的年轻人,躲过她的拳头,他拍着胸脯做出好险的表情。
这…笑的没心没肝的灿烂,是谁啊?
“戚大哥,你跑哪儿去了?刚才二师兄到处找你呢。”那人一见戚少商就连珠炮似的。
原来他正是四大名捕中排名第三的追命,当然他还有另一个称号——祸头子。
戚少商苦苦一笑:“我也正要找他。”
“二师兄在楼上,”追命让开位置,“正在照顾我拣回来的人。”
戚少商哦了一声,抬腿进门,却听的追命在他后面叨咕。
“戚大哥,你猜我今天拣到的是谁?”追命一副出其不意的模样,顿了顿才揭晓,“你的大仇人顾惜朝。”
“什么?”现场比追命想象的轰动多了。
戚少商更是猛然转醒,一把抓住追命的胳膊:“你说谁?在哪?”
追命忍不住痛呼一声:“先松,松,松手。”
戚少商听完追命说人在房里,没有大事。就不管不顾的冲上了楼。
揉着被戚少商攥疼的胳膊,追命一脸的冤枉,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走个路被人用小斧扔过来,扔完了那人还一干二脆的晕倒,害他背人背那么老远。这还不算,先是被二师兄盘问那人脸怎么了,怎么晕的,受什么伤了,哪里碰见的…,刚一一回答完毕,下来找点吃的。又碰到这个怎么都觉得不太正常的戚少商,早知道不要跟他提顾惜朝嘛,真是个灾星耶。
回过头,被身后那两个小丫头的表情给煞住,还没等反应过来,两只胳膊被一人揪了一只。
“顾哥哥怎么了?”
“你在哪里碰到的顾哥哥?”
“你没伤了他吧?”…
什么?又要盘问我?追命都要从胃里吐苦水了,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四大名捕,不是犯人啊。
好不容易满足了两个问题王的疑问,那两个人就跟看不见他似的在那里讨论开。
“小耘姐,你说顾哥哥还能原谅戚哥哥吗?”
“原谅!连我都想把巴掌打回去。”
“对,戚哥哥这次是不对,我也帮你,小耘姐,你说我们要不要帮顾哥哥惩罚一下,让他清醒情醒?”
“提议不错啊,我们给他下点药?随便找点什么呕的,泻的…”
这两个人都是在说什么?怎么听的人直发毛。
追命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们就是害老穆的那两个小丫头,还有撞死了一堆鸡鸭,难怪无情大师兄要叮嘱二师兄切不可把你们带到六扇门,难怪那个穆鸠平听到你们眼睛都紫啊,果然…。”
“什么?”两个人同时发狠的盯着他。
追命说了一半的话硬是咽回了肚子里,忙改口道:“非同一般,非同一般。”
戚少商冲上了楼,脚步却顿住了。刚才忘记问追命顾惜朝是醒着还是睡着,睡着便罢,如果醒着,自己还怎么敢进去?
来来回回踱了半天,实在拿不定主意,想当年带着弟兄们抗击辽军,千军万马间,挥洒自如,眉毛都未皱过,如今反到婆婆妈妈起来,好生懊恼。
人真是不能觉得理亏啊,比人矮半截一般。
正想推门,门自己开了。
铁手早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把门一开,没想到是戚少商,不禁问:“怎么不进来?”
戚少商探头进去,看到床上躺着人,他这个方向只看到身上的被子,和枕边垂落的几屡卷发,那发纹丝不动,看来是睡了。
他稍显轻松,对铁手小声道:“晚上我和顾惜朝还有那两个小丫头去探燕凌楼了。”
铁手“哦”了一声,指示戚少商到自己的房间再深谈。
戚少商看着里面的人直皱眉:“他不需要守着吗?”
铁手笑道:“没事,他只是心虚气乱,真气岔了。我已经给他服了安神的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出门碰上两个小丫头,铁手嘱咐道:“不要进去吵他,让他安静睡会儿。”
两个倒是配合的回了自己房间,铁手和戚少商亦来到铁手处。
听戚少商讲完前后经过,铁手也忍不住心惊,京师重地,竟会有人私藏如此大批的火药,同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