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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慢慢驶出小路。我哭倒在雨中。坐在地上，抱住头。流光所有的眼泪。我一定不会再为你哭。
11
东京的雨季来临。不夸张的雨，下得很小，轻轻覆盖这个城市。我的青光眼已经完全好了。可是心里又堵得慌了。我觉得我要找秘书拿另外的医生名片去看看我的胃了。肯定是消化不良。不过想起来最近也没有饮食不正常。
堵得慌堵得慌啊。。
我不开口说话了。就算安萍骂我，我也不还口了。刘丽发给我电邮，我也不回了。每天撑著黄色的透明油布伞走在东京的大街上。
这让我想起电影《迷失东京》。记得里面的女主角也是这样撑著伞走在路上，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大概我也要去找一个中年危机的大叔聊聊，排遣一下郁闷的心情。偶尔控一下大叔原则上我还是允许自己的。
你一消失在我的世界，我就抓狂。
以前他离开的时候都没有跟我告别过，表示他还会来找我。可是这一次他说“JIA”。真的结束了。
我的初恋。就这样在东京的六月无疾而终。
在花店买了一只蔷薇。慢慢走回拉面馆。离关门还有两个多小时。进去坐会儿吧。反正回去也睡不著。
我站在流转寿司台後面数钱。听到後面有人用中文喊“有没有辣椒酱啊？”我转过身来，看到一个超级美少年，手里拿著空的辣椒调料碗，在问我。他长得好美啊。吹弹可破的皮肤，双眼皮单得妩媚得不得了。眼睛里的柔情似水。瘦得两根锁骨性感地暴露在空气里。嘴唇因为吃了太多辣椒酱的关系红得鲜豔欲滴。
我望著他的那碗面，辣椒已经把碗和拉面都染红了。他还要加。正想去厨房帮他拿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过来坐在美少年旁边，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抬头叫我“哟，本城彻。你真是阴魂不散啊。我来东京吃碗面也要碰到你。”
又是梁铮。你他妈去死吧。谁让你来吃面也挑在我家的拉面馆。我拿起旁边的！面杖。一有风吹草动我绝对马上敲死他。他居然敢玷污我的方霆。夺走方霆的童贞。绝对不可原谅。
“怎麽没留在法国留在方霆身边啊？被甩了？”
“关你鸟事。”我勇敢地看著他。靠，这是我的地盘。量他也不敢怎麽样。
梁铮的长发被外面的雨打湿了一点。他拿出香烟，点燃以後把烟盒和打火机放在寿司台上。抽了几口，一本正经地问
“方霆来找过你？”
“嗯，不过已经回去了。”
“这样……”
我觉察到梁铮语气里对方霆的关心。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欢方霆的。方霆肯定出事了。
“方霆怎麽了？”
梁铮一脸欲哭无泪，无奈至极的表情。“方霆跟风二说要让我一无所有，给多少钱他都愿意。风二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坐牢我都替他坐。他怎麽可能为了钱出卖我。方霆又追他追得紧。风二为了摆脱他就骗他去吉隆坡，只要把上次被警方没收的那五十斤海洛因还给帮会，他就赶我出帮会。方霆摆明了是去送死。风二跟那边的毒枭已经知会过了。方霆一出现就下手杀了他……风二出了名地没心没肺。与他无关的人，他根本不会挂念人家的死活。方霆这麽多年在帮会里也没有什麽贡献。所以他就让方霆去送死罗……”
“靠，你怎麽不拦住方霆？”
“他要置我於死地我都伤心死了。而且风二今天等我到了机场才告诉我。”
“我操，你那个什麽风二丧心病狂啊。干嘛骗人去送死？”
梁铮把香烟熄灭。走出了面馆。剩下那个美少年还在埋头吃面。
“他走了。你不跟上去？”看得出来他是梁铮的男伴。梁铮太有豔福了。身边都是这种姿色的美少年。而且，当年他居然还让方霆在下面。
“他会回来的。”说完他继续大口吃面，嘴唇被辣椒辣得红通通的，好性感。
不到两分锺，梁铮真的回来了。站在门口叫
“莲，走了。真是受不了你。一碗破拉面吃那麽久……”
美少年这才扔下钱，“收钱”。跟著梁铮走了。
12
这下，事态真的严重了。原来方霆来跟我告别是觉得自己凶多吉少，所以要让我忘了他。啊。这是多麽无私的爱人啊。啊。这是多麽伟大的举措啊。啊，这是多麽犯贱的行为啊。
你他妈为我报那个不大不小的仇有什麽用啊。我又没怪你。而且，现在想起来，梁铮在监狱里虽然用强上了我，平时也蛮照顾我，我都没有受其他犯人的欺负。我都想通了，你还钻什麽牛角尖。
不行，不行，我马上要去吉隆坡。可是我去了怎麽找得到方霆呢？我又没有枪。对了，我要去本城秀一那里把他的猎枪背上。给安萍写张遗书吧。告诉她，其实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因为她那麽优秀，把其他女人都比下去了。才造成了她儿子丧失了对其他女性的兴趣，成为名副其实的同性恋。
我拉住老头让他给我枪，说我要去打猎。他说最近天气不好，老下雨，不适合，等天晴再去。怎麽也不肯给我枪房的钥匙。靠，老头太不厚道了。
走出他的寓所。我决定还是带那套厨房的刀具去吉隆坡。
正这麽想著，一辆雷克萨斯开到我跟前。林落说“上车”。我马上坐上去，我来不及管林落哥今天的眼睛是眯著还是睁著了。
“方霆……吉隆坡……”
“马上五点的飞机去吉隆坡”
“你怎麽不拦住他？怎麽做人保镖的？”连一个瘸子都拦不住，你怎麽做保镖的。
“他这样还不是为了你”
“……”
到吉隆坡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出机场的时候林落扔了一把手枪给我。鄙视的语气问“会开吗？”
靠，你要不要试试，一枪绝对打爆你的头。
於是，我就跟著林落在小旅馆住下。准备第二天就出去找方霆。马来西亚的街道好吵。小旅馆的床又脏又破。洗手间的莲蓬头都是坏的。我不是爱挑。只是条件真的很艰苦。终於明白混黑道其实是很辛苦的。
睡觉的时候把枪放在枕头下，用手握紧。想起高中时候方霆那张阳光般笑脸。为我在手臂上刺蔷薇刺青时候的认真，说爱我时候的绝然。靠，我一定要把他平安带回去。我一定跟他结婚。一定要守著他一辈子。要是他死了，我一定杀了那个风二。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落就来敲我的门。我开了门准备去洗脸。林落直接拉了我就走，“你以为你来这里旅游啊？”靠，你他妈至少也让我洗一下脸，注意一下仪表好不好。
其实我心里蛮怕的。我长这麽大，真的没摸过枪。可是手臂上那朵蔷薇跟我说要勇敢。
林落找到一个当地人，跟人家用马来西亚语嘟哝了几句。又递给他一叠美金。那个马来西亚人就带我们上了一辆又破又旧的吉普车。车越开越远。驶出了市区，开上了乡间小路。林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拿著枪。我坐在後面，也把兜里的枪握紧了。方霆，你一定不能死。死了我也要死。因为你要我跟著你。现在我就跟来了。
车子在热带雨林中穿梭，到了正午，空气都热得静止了。一丝风都没有。我额头一直冒汗。不时还听到几声枪响。我心都凉了。
车停在一个土著小茅屋前。林落下车，问那个马来西亚人几句话，转头就走进小屋，我跟了上去。一个皮肤黝黑的马来西亚女人在门口煎药。屋里传出男人的咳嗽声。是方霆。
方霆躺在低矮的小床上。剧烈咳嗽著。胸膛了绑了绷带。白色的绷带早被血给浸湿。头顶还冒著汗。我伸出手去摸了一下，发现他烫得吓人。我的眼泪掉在他的脸上。我大叫“方霆，方霆……不要死。”
还没等我叫完两句，林落就一把推开我。说“要哭滚远点”。接著把方霆抱起，放到车上。我屁颠屁颠地跟在後面。林落的车开得很快。终於把方霆送到了医院。急诊室的灯一直亮著。林落坐在长椅上，点了支烟。
“他伤势好转了你带他先走。我留在这边。风二的人可能会追来。”
我没说话。因为林落的眼睛睁开了。他是认真的。
“以後你要好好跟他过。他从小就一直喜欢你。为了你什麽都可以放弃。你也不要再怀疑他了。”
我点了点头。虽然林落不说我也会这样做。可是我想让林落放心把方霆交给我。
13
方霆出院已经两个多星期了。胸膛的子弹取出来後，伤口也慢慢愈合了。他和我一起回了东京，住在我家，和我挤一张床。安萍见了也不问我怎麽回事。还整天给我们做饭。
那天帮方霆把脏衣服拿进洗衣机，发现他的钱包还在牛仔裤裤兜里。拿出来打开看了看，看到一张黑白旧照片。一个光头小男孩穿著开裆裤坐在蔷薇花架下，拿著一个变形金刚玩具傻兮兮地笑著。靠，就是这张照片让方霆爱上我的？不是吧。。。
方霆坐在我房间的地板上，头上戴著巨大的耳机，手里拿著陈琦贞CD的歌单，望著楼下的街景。
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取下他套在头上的耳机。“方霆，以後去哪里我都跟著你。”
“好。”他的眼睛还是望著楼下的街景。傍晚的东京总是灯火通明，一片繁华。
“那，结婚吧？”我睁大双眼渴望地看著他。
“我明天回法国了。”他抬头安静地看著我。
靠，又来，我最怕这句要回什麽法兰西共和国。“说了，要结婚，结完婚就陪你一起回去。”
“我现在是个瘸子，不是以前那个方霆了。维亚莱姆也不属於我了。”
“瘸子怎麽啦？我就要跟你结婚”。
“结什麽啊。你又不爱我，可怜我的话就算了。”
方霆，你他妈又装。我不喜欢你还用得著跟你在这边傻坐著，厚著脸皮让你娶我。
“谁他妈不爱你了。我长这麽大，就爱过你一个人。而且，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我红著脸说出惊天动地的告白。我从未对他说过我爱他。因为以前心里一直有个小声音说“爱错了”。事到如今，我才不管什麽错不错，我就爱方霆。
“真的？”
“当然。”
说完我又被压倒。我真是个万年受，永远都翻不了身。可是上面的是方霆，我就认了。吻得正要进入状态，安萍推门进来了。
我讪讪地站起来，说“妈……那个……不是……我帮方霆换药”。
安萍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直接跟方霆说“机票我放在外面了。两张，到荷兰的头等舱”。
谁要去荷兰，去荷兰干嘛？方霆站起来，从牛仔裤裤带里掏出一个盒子。在我眼前打开。是一枚戒指。类似指环的设计，正中刻了一朵蔷薇。精细的做功让它耀然开放於戒指之上。
我被耍了。原来这两个人一直窜通好的。
“结婚吧”方霆抱住我。
“不结了。我不会跟残疾人结婚。”
“好，明天就去荷兰登记。”
“你是残疾人。我不要。”
“谁说我残疾了，我的腿早就好了。从北海道回去，我就去美国做手术了，是你迟钝，一直以为我的脚还是瘸的。”
“……”
外面安萍正在嚷“本城彻，你的婚礼让你爸的电视台全程转播吧。啊……那个……婚宴要摆多少桌？方慎肯定要请来做证婚人。我终於等到跟他做亲家的这一天了。”
我靠在方霆的肩上，吐血吐到痉挛了。安萍。同性恋结婚，你低调一点行不。看到她一脸兴奋的样子，不知道等这天等了多久。原来在我一生下来就想把我嫁给方霆了。
还是很开心。靠在这个男人的肩膀，看著楼下东京的错落房屋。繁华夜景。车水马龙。结婚结婚。方霆方霆。爱对爱对。
蔷薇花瓣落下的时候你的亲吻还在。生命的意义全部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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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