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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身后忽然有人用英语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高个子的白种男人走了过来,抓住夏彬扯着李广榆的手,夏彬愣了愣,手已经被他拽开。那个男人还想说什么,刚举起手指,李广榆快速的和他说了什么,他看了看李广榆,又看了夏彬一眼,道:“好。”
然后李广榆用夏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迅速走进了大楼,而那个白种男人一直拦着夏彬,直到李广榆消失在大门内,他才看着夏彬不屑的一笑,转身离去。
夏彬往台阶上追了几步,还是停住了。大楼并没有保安,但是刚才那个男人明显是李广榆的同事,追进去的话他也仍然会拦着,说不定还会惹得李广榆更生气。
明知道那应该只是个同事,可是夏彬心里还是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他赌起气来,干脆坐在台阶上,哪里也不去了。等到下午下班,李广榆仍然和那个高个子男人一起出来,夏彬站起来,那个男人立马向他露出了威胁的眼神。夏彬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却也无法再轻举妄动。好在那个男人和李广榆并不同路,等他走远了,夏彬立即向李广榆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原来李广榆这次并没有住在上次的那栋楼里,而是住在一个规模很小的旅馆里。李广榆显然知道他跟了过来,却一次都没有回头,自顾自进了旅馆。夏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出来,便也走进旅馆,登记了一个房间。这个旅馆真的很小,门厅除了柜台外,就只能放下一组藤条沙发和茶几,一共才四层,也没有电梯,好在看起来很干净。夏彬把行李放好,吃过饭,在旅馆里逛了逛,就带着游戏机,在门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天擦黑后,李广榆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到夏彬后愣了一下,又继续往外走去。夏彬连忙收好游戏机站起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一直跟到工作地点,李广榆进了大楼,夏彬便在外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掏出游戏机消磨时间。
等到夜晚,李广榆终于从大楼里走出来,他便立即又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二章 密歇根
这样持续了两天,连夏彬都能感觉到李广榆的焦虑。其实他也很焦虑,可是除了这样,他想不出别的方法可以让自己安心。又到了晚上,李广榆从办公楼出来,低着头看着路往前走,夏彬盯着他的背不紧不慢的跟着走。这学校里的夜间照明并不多,路有些暗,夏彬没有察觉的李广榆何时放慢了速度,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李广榆猛的转过了身。
夏彬愣了一下,也停下来,看着他略微低着的头,没有说话。
“到底我怎么做你才肯回去?”李广榆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光线太暗了,夏彬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道:“就算你不做什么,我迟早也是会回去的。我这次订的是往返机票,六号晚上的飞机。”
李广榆沉默了半天,道:“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任性……”
“这次任性的是你好吧?”夏彬看着他的脸,打断他的话,道,“莫名其妙的生了那么大的气,莫名其妙的又跑出国,莫名其妙的不愿意理我,还用你的同事来对付我!”
他说着说着,就觉得万分委屈,“你根本不知道对我来说,和你分开一天都难受得要死!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还对我这么残忍,我……”
“——我跟你说过不要再提这个话题!”
夏彬低下头,抿着嘴。
“就算不提,这也是事实存在的事情。”
李广榆站在原地,不再说话。夏彬看着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李广榆,”他向前走了一步,见他没有后退,便又试着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了他面前,李广榆像是忽然惊醒了一般想要逃走,但夏彬眼疾手快,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怕我?”
他感觉到李广榆的手在微微发抖,心中有一些东西忽然明朗起来,“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我没有!”李广榆几乎是惨叫着立即回答,开始拼命挣扎,夏彬从胁下箍住他的双肩,硬生生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最近,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夏彬甚至能感觉到李广榆剧烈的心跳,“那你就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逃到这里来?”
“放开我!……”
“你能说出一个让我接受的理由我就放开你!”
黑暗的道路上只有两个人扭在一起。李广榆低着头拼命挣扎,腿和夏彬的腿缠在一起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夏彬想保持平衡扶他一下,却被他趁机挣脱,沿着路狂奔而去。夏彬连忙追了上去。
两个人就这样,在夜晚的芝加哥狂奔。
天气并不晴朗,月光在云朵间时隐时现,夏彬追着李广榆,沿着陌生的街道,一直跑出了好远好远,李广榆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终于跑不动了,扶着路边的灯柱弯着腰喘气,回头看见夏彬追了过来,他便又抬腿挣扎着向前走去。
路边的灯光越来越少,夏彬不知道李广榆究竟要去哪里,只能一直追着他。两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倒不是夏彬追不上李广榆,只是看他抵抗情绪太严重,怕惹怒他,所以只能先就这么跟着。李广榆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了两边没有房屋建筑的路上,空气中飘来潮湿的味道,他们已经离密歇根湖不远。
这边不是景区,没有什么特别的建筑,岸边一个人都没有,漆黑一片。沿湖有一条马路,两边有护栏,李广榆走过去翻过护栏,穿过了马路。夏彬刚翻过去,忽然刺眼的灯光照过来,鸣笛声大作,有车经过,他只好停下脚步。一连过去好几辆车,晃眼的车灯阻挡了视线,等夏彬能看得清李广榆的身影时,他已经走到了湖边的沙滩上。
夜晚的密歇根湖水波涛涛,看起来和大海没有什么区别。李广榆穿着皮鞋,已经踩进了水里,却仍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前走去。夏彬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广榆!”
他的喊声在湖水的波涛声中显得十分渺小。他迅速翻过护栏,跑上沙滩。等他跑到水边时,李广榆已经走进了及腰深的水中。夏彬忽然有些恐惧,他连喊都不敢再喊,朝水里冲去。
李广榆显然发现他已经靠近,明显加快了速度,两人在冰凉的湖水中步履维艰的追逐了一会儿,眼看夏彬已经要追上李广榆,却见他忽然转过身来,冲着夏彬吼道:“不要过来!!”
此时水已经漫到了夏彬的胸部,李广榆要比他低一点,除了脑袋,几乎整个人都已经浸在了水中,随着水浪,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漫天的水影里,夏彬束手无策,只得喊道:“好,好,我不过来。你稍微往回来走一点好不好?”
天上的云似乎更厚了,月光一点都透不下来。十月份冰冷的湖水中,夏彬感觉自己有些发抖,而李广榆显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在水波中浮沉,和夏彬对峙了一会儿,忽然道:“现在看到了吧。”
夏彬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李广榆的声音在发抖:“你不是说过,要我带你去看密歇根湖吗。这就是密歇根湖。”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讲到这个,夏彬不明白,只得道:“要看湖的话,我们白天再来看好不好?现在先上岸去,啊?
李广榆不说话,好半天,低声道:“……上不去了。”
水涛声中,他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可夏彬仍然听到了,他忽然觉得一阵寒意,便想上前去拉住李广榆,李广榆见状又后退了一步,吼道:“我说了你别过来!”
夏彬只能停下。李广榆突然又安静下来,站在水里一动不动,水浪一波一波涌来,有好几次夏彬都觉得他就要被水波吞没。
“夏彬,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怎么就能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呢?随便说一句喜欢,就能够缠着不放,就可以自己擅自那么高兴……我有时候真是不想伤害你,我总觉得你还年轻,没必要一定要在你的心中留下什么难以消除的遗憾。”
水浪的浮力,让李广榆的身影在水中浮浮沉沉。
“我以为我把一切控制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就行。我以为你迟早有一天也会淡忘,然后你的生活也会进入正轨。只要我坚持下去……”
随着水波,夏彬觉得自己的心也在一起浮浮沉沉。
“可是我错了,你比我想得犟得多,总也不肯放弃。而我,我也没我想得那么坚不可摧……我要怎么去面对你妈妈,我要怎么去跟夏静说,我居然喜欢她的儿子……”
所有事情都明朗了,夏彬忽然有些激动,他伸出手去,道:“你没有必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心理负担。喜欢就喜欢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在一起,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李广榆发出奇怪的笑声,就好像明明在哭的人故意强撑着在笑一样。“你说得简单!你不要忘了,就算你再不愿意承认,你也不姓夏!你叫李夏彬,你的名字前面冠着我的姓氏,户口本里你我关系那栏写的是父子!”
夏彬愣愣的放下自己的伸出去的手。李广榆显然是哭了,但他仍然没有停止说话。
“夏彬,你真的太任性了……你可以不管这些,你可以不在乎,可是我不能。我答应过你妈妈的,我做梦都不敢忘……我管不住你的心,也管不了我自己的心,至少,我还可以管得住我的人。”
夏彬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广榆!”
他顶着水流的阻力拼命冲向李广榆,李广榆这次没有再跑,他只是在水面上张开了双臂,还没等到夏彬冲过去,只见一个大浪拍了过来,汹涌的水声中,他听见李广榆说——
“再见了。”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水浪。湖水灌入了夏彬的眼里、嘴里、鼻子里,他呛了好几口水,耳中全是轰隆的水声,夏彬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大浪,他不知道湖水也是会涨潮的,等他向岸边退了一大截,好不容易站稳,抹掉脸上的水再睁开眼,水面上已经没有了李广榆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三章 周越,夏静(一)
每年到六月份的时候,一种奇妙的气氛就会在校园里回荡。这种气氛包含着紧张、兴奋、悲伤、不安与依依不舍,在每个即将毕业的人身上不同程度的体现着。但是李广榆似乎没有那么强烈的感受。早在去年,他已确定了保送研究生资格,今年在做毕业设计的同时,已经开始在导师的实验室里帮忙,忙得不亦乐乎,好几次毕业前的班级聚会都没能参加。虽然也觉得有些遗憾,但是李广榆对这些类似的聚会持有的态度却是有些复杂。他其实喜欢聚会,虽然他本身是一个不太会看气氛的人,但是他喜欢看同学们玩闹,可是聚会往往要喝酒,现在正值毕业前最后的时间,每次聚会到最后都是大家抱头痛哭。李广榆不喜欢那种感觉。对于和同学们离别,他也觉得很伤感,可是他不喜欢就那么在许多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感情。
所以在离毕业清宿舍楼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他便将自己的行李全部寄存在导师的办公室,然后搬回家住了。
他又想到了周越。如果周越在的话,恐怕就算一个星期也不肯就这么放他回去吧。
去年秋天,周越便去了美国,在马萨诸塞州州立大学作为交换生学习一年,过年都没有回来,连毕业论文也要在那边完成。两人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说实话,李广榆有的时候想他想到半夜睡不着,可即便这么丢脸,他也不后悔让周越出国。
去年的这个时候,周越背着他准备放弃出国的机会,而他是偶然和夏静聊天才得知这件事。一个周日,夏静和爸妈一起来李广榆家串门,她只在客厅乖乖坐了一会儿,便跑去李广榆房间,先是将李广榆卧室里新出现的东西挨个翻了一遍,李广榆一脸冷汗的看着,幸亏他将周越送自己的戒指藏得很深,不然被这丫头翻出来不知会有多少故事。夏静翻了一会儿,像是累了,便接过李广榆递过来的水,大大咧咧在他床上坐了下来。
这样的性格还是改不了啊……李广榆有些无奈的看着无所顾忌的靠在自己的被褥上喝水的女孩子。曾经试着劝过她两次,在男生面前应该稍微注意点,可夏静总是有她的理由。“为什么女生就非得比男生谨慎?你这是性别歧视!”再不然就是“你是不是嫌我弄乱你房间了,有你这样对待客人加青梅竹马的妹妹的吗?我告诉阿姨去!”一来二去李广榆也不敢再说。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聊到学校里的事,不经意间话题聊到了周越身上。女生天性的爱打听,再加上周越在医学系也算是个名人,所以夏静说起来滔滔不绝。虽然觉得背后议论人不太好,可是他实在想知道周越的事,便也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