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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一脸不悦的表情并不陌生,一向准时的晏臣有早到的习惯,加上自己又迟到,他一定是等得很不耐烦了。徐子铭懊
恼,原本以为因为安玲的关系,纠结一百世仇恨可以化解,即使只是冷淡如水的友谊他也会倍感珍惜,但是自己却老是
惹晏臣生气。
晏臣抿着嘴没有说话,徐子铭因为疲累加上懊恼,也不敢出声,即使电影是欢快的喜剧片,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未见松
动。好笑的剧情一点也入不了徐子铭的眼,他想藉着黑暗偷偷观察身边的晏臣,却又怕被发现,只好继续盯着萤幕。
一室的笑声传进徐子铭的耳朵,更添讽刺。另一边坐的观众正在吃东西,恍惚想起自己从中午就没有吃了,迟到了的自
己是不是也害晏臣没有吃晚餐呢?徐子铭想着等到散场一定要问晏臣吃了没,意识却渐渐地模糊……
吵杂的叽喳声和透过眼皮照进的亮光,让徐子铭从模糊的黑暗中醒了过来,先映入眼帘的是排队走出门口的人们,有些
正看着他笑,赶紧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枕在晏臣地肩膀上睡着了!
赶紧坐起身,身边的晏臣已经是一脸阴霾,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就快步走向门口出去了。
徐子铭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为什么就不能聪明一点、机警一点,偏偏要在他对自己显露善意的时候,才连连出错?还是说,在他面前,他终究得像
个小丑一样任凭他鄙夷?徐子铭深深地自我厌恶,颓然站起身赶忙追了出去。
晏臣站在门口人群疏散的地方,背对着影城大门往人群看着,徐子铭悄悄走进,突然萌生退意。他觉得此刻的晏臣看起
来很孤高,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他。也许是有的,一个他深爱的女人,但是那个女人并不爱他。
刚入秋的高雄夜晚即便不是冻澈心扉的寒冷,风已经带着凉意,只穿着短袖衬衫的,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看见晏臣
转过头像在找什么,看见他之后又回过头,往人群中走去。
徐子铭知道晏臣现在一定满腹不爽,但他刚刚是在等自己。摩擦了一下双手取暖,他跟上快淹没在人群中的晏臣。
四周走过的人都笑语着,群众的好心情却感染不了他,只有静静跟着晏臣走。他们俩人的奇异组合走在新堀江引起不少
人侧目,尤其有一些女学生兴奋地聚在一起边看他们边小声尖叫,晏臣忍不住吐了一大口气,拐了个弯走进一间餐厅。
他果然还没吃饭。徐子铭愧疚不已,闷闷不乐地跟了进去。
坐定位置后晏臣拿起Menu研究,决定餐点后开口,「吃什么?」
「嗯?」
「你也还没吃吧?」
抬头看晏臣,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晏臣理所当然地笃定,「你直接从公司过来的不是吗?」
「唔……」
刚想就着这个话题为迟到和刚刚睡着的事道歉,没想到人一放松,十几个小时未进食的肚子竟然很不给面子地鸣叫出声
……徐子铭瞪大眼睛,不厚的脸皮一下子就红透了。
晏臣也一愣,随即摇着头笑了起来,「快点餐吧。」
他在笑……做了那么多让他生气的事,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胡乱地点个餐,两人之间就陷入沉默,晏臣看起来是真的饿了,低头猛吃没有说话,反倒是饿到了极限的徐子反而觉得
些微想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你昨晚没睡吗?」
吃到一半,晏臣突然问。徐子铭正呆愣着把面里的青椒挑到盘子上,丢脸的挑食举动竟然被晏臣看见了……今天是怎么
了,老是在他面前出糗。
徐子铭红着脸把青椒拨回盘子里,「呃、嗯。」
他一夜无眠,光是想到隔天要和晏臣出去就紧张得睡不着,在公司又忙碌于手上的几对新客户和企划,失眠加劳累,才
会在黑暗加冷气的电影院里睡着。
「和我出来很紧张?很困扰?」
紧张到快爆炸了。「没有啊,怎么会。」
「是吗。」晏臣好奇地看着那些被徐子铭拨来拨去的青椒,「最近还好吗?很忙?」
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现在不生气了吗?怎么又有闲情逸致来跟他闲聊?「那个,你不生气吗?」
「什么?」
「你不是在生气吗?我迟到了,害你没有吃饭就要进去看电影,而且我还在电影院里睡着……」说着说着都觉得头抬不
起来了。
晏臣低头把最后一口饭吃完,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我只是气你干麻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徐子铭觉得刚刚自己好像恍神了,没有听清楚晏臣说了什么话。只觉得脸热热的,眼眶也热热的。
「干麻熬夜不睡觉?工作也是,你该不会想着要缔造什么新人纪录吧?」
徐子铭忍不住笑了。才不是,他才不是熬夜不睡,他是根本睡不着;他也不是想要自己手上再多几对新人来增加业绩,
他只是希望透过让别人幸福,来成全自己这辈子永远没办法幸福的心愿。
光是想到晏臣愿意对他释出一点善意,就算是带着冰冷淡然的,他也觉得很珍贵,那让他希望可以本着这样的心情,帮
更多人得到他们的幸福。
「不是,只是可以帮他们找到喜欢的人,就觉得很开心。」
话一出就又后悔了。他帮很多人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但是却没有替晏臣找到。只让他付出了真心,却遭到残酷的拒
绝。
晏臣喝了口咖啡,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呢?有帮自己找到喜欢的人吗?」
空气突然冻结了。徐子铭愣住,双眼和晏臣的对视,却读不出闪烁的言外之意。
「你还是喜欢我的吗?」
百世之誓ˉ16
「你还是喜欢我的吗?」
一根翠绿的青椒丝因为汤匙的颤动,从盘子飞到了桌上,徐子铭像惊吓到一样整个人弹跳了一下,抬头看晏臣,却只看
见他面无表情的脸,带着一点认真。
晏臣问他,是不是还喜欢他。他应该早就知道,他对他的感情,是一直延续到现在的才对,尽管晏臣根本不知道这之间
错综复杂的因果。那么他现在用这种语气表情问他,为的究竟是什么?
取笑?那么对这阵子以来已经有点贪恋他冷淡温柔的徐子铭来说,确实会是重大打击,但是心痛的感觉早就已经不陌生
的。
「你还爱我吗?」
晏臣等不到徐子铭的答案,简短了问句。
好像有什么东西满到涨出来,连结到眼眶和心脏,都是热热的感觉。
漫长的无声过去,徐子铭只听得见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回响在体内,连太阳穴的筋脉都难受地抖动着。
脑袋不自觉地,若有似无地点了一下。
诡谲的剧情正带着他往无知的未来走去,徐子铭复又抬起头看晏臣,望进那双眼睛里面,却只看见他深邃眼睛里的自己
,面上有着惊惧和茫然。
难道自己面对晏臣的时候都是这种表情吗?徐子铭又歛下了眼眉,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早就已经赤裸得得没有尊严了。
「最近,我很尽量克制。」晏臣又开口,徐子铭却没有抬头,「不要把对你的厌恶表现得太明显。」
几乎快缩在一起的身体微微弹跳了一下,带着一点颤抖。
「毕竟我恨了你那么久,下意识的,就会觉得你很烦。」
「……嗯。」这个他说过,他也一直都知道。
所以每次不小心太过眷恋于晏臣虽然依旧淡漠、但极度礼貌的往来,然后午夜梦回时在想起他那么怨恨他的眼神和表情
,就更觉得矛盾,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贪心。
「感情还是不能勉强的,安玲的事,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很愧疚。」
还是不懂为什么话题会牵扯到这边来,徐子铭再次抬起头看晏臣,突然撞进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神,深邃得像黑洞,吸入
他所有的东西,包括思虑。
「我不懂的是,爱情是自私的,为什么你宁愿觉得愧疚、想再介绍女孩子给我?没有安玲了,你不庆幸、不开心吗?」
当然不是。他很自私,他当然劝自己珍惜晏臣释出的善意的同时,不要再有其他幻想,但还是会有所期待,尽管连自己
都觉得是微乎其微的卑微的愿望。但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晏臣的幸福。他宁愿自己再多痛几次,也不要再看到当时
晏臣和安玲分手时,那痛不欲生的表情。
「你真的爱我吗?那还可以这么大方?」
徐子铭苦笑。他不知道吗?自私是很丑陋的东西,他只能用誓言来压迫自己。
不能再谈下去了,今天要在他面前继续伪装实在过度苦痛,徐子铭从皮包里面抽出一张钞票放在桌上,低声喃喃念了句
「有事先走了」就起身要离开。
「等一下!」
手腕被有力的手掌抓住,传来的温度滚烫得吓人,徐子铭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晏臣。
晏臣沉默了一下,却没有放开他的手,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闪了一下银光的东西,塞到徐子铭手里。
收回被松开的手摊开,那是一把钥匙。并不会太陌生,之前在仲介所被他差役使唤的时候经常帮他取车,钥匙圈上面就
有这把。晏臣是个简单的人,一串圈上除了车钥匙和遥控器外,就只有另一把家里大门的钥匙了。
徐子铭看着晏臣的脸,只有疑惑。难不成要他去帮他打扫房子吗?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吗?扫房子?还是要去帮你打一支?」
「不是!」有点焦躁地,晏臣低吼,「是给你的!」
徐子铭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那把钥匙,一阵战栗突然自背上窜起。
「发什么呆啊?要吃什么?」
李正前的声音突然传进耳里,徐子铭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上还拿着那支钥匙,不自觉地发着呆。这是从拿到这支钥匙以
后,常有的动作。
「嗯,炒面谢谢。」
手脚俐落地准备着食材,李正前边分神和徐子铭聊天,「我看你最近老是拿着那把钥匙发呆,那是什么的钥匙啊?鬼屋
?神秘藏宝屋?」
徐子铭忍不住噗嗤一笑,把钥匙收回口袋里,「不是啦。」
看徐子铭好像不想说,李正前也就不过问,把准备食物的工作交手给已经空闲下来的小高,趴在吧台上和徐子铭聊天。
「你最近还好吗?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虚了?」
眼下的阴影、又消瘦了一点的身形,都让本来就把徐子铭当作自己弟弟的李正前更加担心。以前的徐子铭很平静,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