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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朗低低笑，哑着嗓子问许正：“你妹妹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和她说了。”
“她……”
“我告诉她，和你在一起很轻松，没有压力。”许正亲了下他的脖子，“她说只要我喜欢就好。”
半夜里，许正从梦里惊醒，他披上睡衣去阳台抽烟，他刚才做梦梦到何慕华。梦到他们在黑暗中互相点烟，烟点燃后，他就不见了。许正往屋里看，看到熟睡中的李朗，回想起初次见到他时的情景。李朗从钱律师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皱着眉，表情不怎么友善。
他还以为何慕华回来了，已经在心里打起了该怎么和他打招呼的草稿。他想说好久不见，想问他最近怎么样，还想问他拐杖是不是弄丢了。
然后他看到他朝他走过来，以正常人走路的步伐和他擦肩而过，又渐渐走远。许正没追上去，他从钱律师那里打听到他的名字，钱律师也说他和何慕华像，还说：“要是何少的腿没有出事，大概就是他这样了。”
丁遥看到他也愣住，可发现他根本不是何慕华后就攥紧了拳头。他不喜欢李朗，对他有莫名的敌意。秦远似乎也不怎么喜欢李朗，不过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知道李朗和许正住到一起后他也惊讶，之后却笑了，许正还记得他的笑容，少见的嘲笑一般的笑容。
李朗并不知道自己和这么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相像，公司里几乎没人会提起何慕华，道上偶尔有人谈到他也只是将他当作一个传说而说起。一个将洪福安从最低谷重新带回繁荣的瘸子，做过少爷，落魄过，当过马仔，被人揍过，欺负过，踩在脚底过，然后他自己爬起来，一步一步爬上位，一根龙头棍一握就是七年。
故事说的绘声绘色，说他早就被仇家砍死，扔进了海里，还说他已经出了国，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有人说他一直在这座城市没有离开过。
许美玲还在倒时差，早上起的早，许正昨晚醒后就没睡着，许美玲闻到他身上烟味，皱着鼻子抱怨：“烟瘾怎么越来越重。”
许正喝着咖啡看报纸，问许美玲今天有什么安排：“和同学聚会，过几天大概去爬山。”
“爬山？”
“是啊，我一个高中同学，开酒店那个，新开了家酒店，找我们去体验体验。”
“注意安全。”
许正这么老套地关照了一句，许美玲还道同行的有登山专家，让他不用担心，出发前还特意去采购了不少专业的登山装备。她离家的第二天，许正看新闻的时候看到说某旅游胜地泥石流，多名登山爱好者失踪的新闻。出事的正是许美玲去的那座山。许正立即给她打电话，手机没人接，打到她留下的酒店的号码，酒店说这批客人还没到。李朗也联系了当地的朋友，失踪的人里面确实有个叫许美玲的，许正二话没说当晚就朝许美玲出事的地方去。李朗在当地有不少朋友，就跟着他一块儿去了。
第二十五章
到了当地，许正联系上许美玲开酒店的同学，说是人已经找到，和几个失踪的同学一起被山村里的村民救了，现在正在村里休养，等山路一通就去接他们。许正算是松了口气，第二天早上得到消息说山上又通路了，他和酒店老板商量，跟着他们的车一块儿去接许美玲。山上虽然又给车放行，不过许美玲所在的山村偏僻，在大山深处，需要爬一段山路才能到。
李朗提议在车上等，许正想了想，还是决定上山，没见着人，他心里总是不踏实。
“那我陪你一起上去。”李朗说。
许正向带他们来的向导打听这段山路危不危险，向导说路虽然不怎么好走，却谈不上危险。李朗也说：“在这里干等着我也不放心，一起上去也有个照应。”
许正点头同意了，两人一起上了山，山路并不难走，不过因为前些天暴雨的关系，有些湿滑。路上遇到个挑夫，看到向导，还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上山啊？”
“是，接人去，就前几天你们救的那几个人。”向导瞅着挑夫竹筐里探头探脑的鸡，“去镇上？”
“闺女就要过生日了，卖了鸡，上镇上给她买点东西。”挑夫走得快，匆匆别过向导。
半路歇了歇脚，约莫又爬了半个小时终于是见到了村庄的影子。向导让酒店派来的人在村口等着，他这就去把人都找来一道下山。他从兜里掏出张纸，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几个人名，许正凑上去看，看到许美玲的名字，边上括弧里还写着：学校。
“许美玲在学校？”
李朗问：“村里还有学校？”
“有，学生不多，就两个老师，你们在这儿等着吧。”向导把纸收进裤兜里，说道。
许正说：“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没见到人总是不放心。”
“那好，你跟我来。”
李朗没跟着，在村口等他。去学校的路上，向导还夸许正体力好，走这么一长段山路，大气也不喘。
“平时在家也锻炼。”许正笑着说。
“你比我们这儿几个小伙子强多了，当向导比游客走得还慢，还喘。”向导皮肤黝黑，笑起来就能看到明晃晃的白牙齿。
许正跟着笑，村里的人都和向导认识，管他叫阿泉。阿泉比许正大不了几岁，原先也是村里人，后来跟着叔叔去城里做生意，生意不好作，亏了本，最近山上兴旅游，就索性当起了向导。
“平时这条路我不太带，这里风景不比后面几条路，也没什么客人想来，路也不好走，就我们学校去年来的那个老师，我看到他时还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许正听不明白了，阿泉笑呵呵的给他解释，“他腿脚不方便，拄着拐杖，还上了山，你说我能不吓着吗。”
许正不说话了，阿泉指着路尽头的土屋说：“到了，到学校了。”
许正远远看到许美玲，她正坐在竹凳上和边上一个男人说话，男人的侧脸被挡住，看不太清。
阿泉瞧着许美玲，问许正：“那是你要找的人吧？”
“是。”许正用力点头，阿泉说：“那你们先聊着，半个小时后去村口集合，我们就走。”
说完，他转身走开，许正往前走，走进土屋前的小院里。他的脚步声惊动了许美玲，她托着下巴朝许正这儿看，看到是许正，站起来，语气里不乏意外：“哥，你怎么来了？”
“有些担心，就上山来看看。”
许正说话时，坐在许美玲身边的男人探出个脑袋，他正在给一个小姑娘梳头，眼里看到许正，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他给小姑娘扎了个马尾，套上漂亮的粉色发圈，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扎好了，去写作业吧。”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许美玲说去辅导她功课，跟着进了屋。
许正握着矿泉水瓶又喝了口水，他已经完全看清这个用温柔语调说话的男人长什么样了。李朗和他长得真像，可他比李朗更耐看，手指更长一些，更瘦，笑起来更轻更浅，说话时也更温和。世界上不可能有和他这么像的一个人，像进了骨子里，完完全全就是他，如假包换的何慕华。
“坐啊。”
许正瞥到靠在椅子边上的拐杖，何慕华换了根拐杖，没在用那根特别的龙头拐杖，这根拐杖很普通，黑乎乎的，撑手的地方摩的有些光。
何慕华从烟盒里抽出根烟，许正上前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烟。
好像在那个梦里一样。
都说梦与现实相反，所以现实里才没有黑暗，阳光很好，空气也足够新鲜，何慕华也没在香烟点燃后消失，他还在这儿，就坐在许正面前，低垂着眼，留长了的头发从耳朵后面滑下来，盖住耳朵。
“谢谢。”何慕华把烟夹在手指间，笑着说：“好久没抽了。”
“当了老师就不抽了？”
“不能教坏孩子。”何慕华对他笑，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说，“山路不好走吧。”
“有些滑，不过还算好。”许正也点了根烟，“今天学校不上课？”
“周六啊。”
“太巧了。”许正看许美玲从屋里走出来，“我是说你遇到美玲。”
“要留下来吃午饭？”
许美玲走近了，听到何慕华提起午饭，立即说：“好啊，吃了午饭再走，就去昨天去的小饭店吧。”
许正问：“还有小饭店？”
“偶尔也有游客来。”何慕华说道。
“那我和他们说一声，我们过会儿自己下山，山下的旅游班车也已经恢复了。”
许美玲闻言，让许正坐着歇息，“爬上来也够累的，我去找他们说一声，是在村口吧？”
“在村口，向导是个叫阿泉的。”
许美玲从屋里拿上自己的行李，叫上刚才那个小姑娘，“苗苗，走，吃饭去。”
小姑娘抱着作业本出来，交到何慕华手上：“老师，我写完了。”
何慕华翻开看了看，夸奖她：“写得不错。”
苗苗皱着鼻子，看了看何慕华又看了看许正，趁何慕华不注意，抢了他手上的香烟扔到地上立即跑开。何慕华摇头笑，苗苗拉着许美玲的手冲何慕华作鬼脸，“学校里不能抽烟，校长说的！”
“这个学生怎么没回家？”许正问何慕华要不要再点一根，何慕华摇头拒绝，“她爸爸下山去了，家里没人，就来学校了。”
“妈妈呢？”
“过世了，很早之前就不在了。”何慕华伸手够到拐杖，“走吧，美玲应该差不多到饭店了。”
他站起来时，影子瞬间被拉长，许正盯着他的影子看，慢悠悠地说：“我的一个朋友也来了。”
“人多吃饭才热闹。”何慕华往前走了几步，许正跟上来，天边忽然飘来一大片乌云，挡住了太阳，许正抬头看：“该不会要下雨？”
“可能吧，山上的雨来的快走的也快。”何慕华走路时向□□的情况比以前更严重了，他解释说：“缺乏锻炼。”
“爬山上来真不容易。”
“是有些困难，不过想看看山上风景就来了，反正有这么多时间，就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吧。”何慕华低头笑，挠了下鼻尖，“其实不太好，出了事还要麻烦别人，有些……”
“任性。”许正接着他的话说，何慕华朝他看看，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像是苦笑。
许美玲说的饭店离学校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饭店门口坐着个在择菜的中年妇女，看到何慕华，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何慕华对许正说：“这是饭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问起自己孩子在学校的情况，何慕华让许正先进去，他和老板娘说了会儿话才踏进饭馆。他一眼就看到李朗，李朗也看到他，何慕华对他笑，李朗愣了会儿也客气地笑了。
饭馆里还坐了另外两桌人，都是村里的村民，喝着酒吃着花生米，也都认识何慕华。有人还开玩笑，“何老师，这么一看还以为看到了你弟弟。”
何慕华坐下，笑眯眯地回道：“我要有个弟弟就好了。”
许美玲清了清嗓子，“要喝些什么？”
何慕华说喝茶，众人都没异议。许正这时候说：“还没介绍，这是我和美玲的朋友何慕华，现在在村里的学校当老师。”
“何老师好啊。”李朗伸出手和何慕华握了握手，许正又介绍李朗道：“这是李朗，现在公司合作的律师，老钱的徒弟。”
何慕华打量着他，平和地说：“当律师不错。”
苗苗坐在何慕华边上，扯了扯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