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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一次轮回、相遇,你说,我还会不会爱上你?”
夏宇轩笑着转向他,火焰映红了他的身后,长发翩然的他就像即将化为泡沫的人鱼。
“但我想还是会的,永远都会。那么,你呢?”
——有没有,爱过我?
我一直都在等待那个答案,等你来亲口告诉我……
梦境就这样渐渐散去,莫君黎再次睁开眼睛,发现他正躺在医院重症病人的床上。
他这才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船上,而是,英国的某家医院。
床上的莫君黎稍稍动了动,立即感受到了一股从内部传来的阵痛。
受损的内脏器官似乎还没有从漫长的休眠中苏醒过来,肚子上有很长的手术后的缝线,看上去有点触目惊心。不过好在,除了这些之外手脚都还健全,神志也很清醒。大概,能在那场千人殒命的惨烈海难中生还,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莫君黎扭头,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伊莉娜。
她化了不浓的淡妆,但眼角红肿的痕迹是妆容遮掩不掉的。也许她又哭过了,也许就在刚才。莫君黎突然发现她在不知不觉中苍老了很多,印象里他第一次见到伊莉娜的时候,将她错当成了邻家搬来的姐姐。那时候她还很年轻,刚刚18岁的花季,笑得甜美迷人。
“你就是莫君黎吧?Hello,叫我Irina就好。”
她让莫君黎直呼了她的名姓,而在那之后,莫君黎才知晓她就是父亲续娶的女人。
那时候莫君黎一直觉得这件事有点滑稽可笑,生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他对那个女人的印象很模糊,甚至已经记不清楚她的模样了。所以莫君黎也并不思念她,或者说,有点冷血。这个家里有没有母亲,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莫君黎很不明白生性温和懦弱像绵羊一样的老好人父亲,怎么会在他成长到16岁的那一年,想到续弦。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只比他大2岁的年轻女子。
“阿黎,来,快叫妈。”莫仁豪在局促地笑着,催促莫君黎道。
“……”莫君黎看着父亲,又看着伊莉娜,露出了像是撞破□的鄙夷眼神。
——妈?要不要这么好笑?
莫君黎没有叫伊莉娜,而是把门一摔,扭头跑掉了。
当晚莫君黎没有回自己的家,一个人在街头游荡,天黑了又没有地方可去。漫无目的地四处晃了半天,莫君黎才发现他鬼使神差地站在了夏宇轩的家门口。
“喂,我想搬过来借住。”
他对打开门诧异地望着他深更半夜敲门的夏宇轩这样说。
“怎么回事?跟你爸吵架了?”夏宇轩问他。
“……”莫君黎选择无视他的问题。
和夏宇轩躺在同一张床上,大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完全是离家出走的少年满怀心事,莫君黎想了想又说,“还有,如果有个漂亮的女人来找我,跟她说,我不在这里。”
回忆便在这一刹那停顿,莫君黎突然发现,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叫过她母亲。
伊莉娜,这个名义上是她继母的年轻女子。
当然,那时候莫君黎同样不知道,在伊莉娜的眼里也从未将他看作是自己的儿子。她接近莫仁豪的目的,不过是那个想要成为“王”的男人野心中小小的一步——用美色的诱惑,让莫仁豪迷恋上自己并最终答应娶她,借机来侵吞莫家的财产。
这绝非一般女人能实现的心机与胆识,但伊莉娜完成的很漂亮。
如果说,什么是她这次任务里唯一的败笔,那便是——
她爱上了,她负责勾引的男人的儿子。
一场不伦而禁忌的恋情。
日后莫君黎也时常会想,他对伊莉娜的感情,究竟是爱是恨。
如果是恨,那么他有充足的理由,这样一个害得莫家家破人亡的红颜祸水。
但如果是恨,莫君黎却发现伊莉娜从未做过任何加害于自己的事情。她能对任何人残忍,但对他,她始终是心软的。她违背了命令从莫仁杰的迫害中救了他,把他秘密遣送回香港。
伊莉娜对他说,“你想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就不能像你的父亲那样,做一只羊圈里温顺懦弱的绵羊。你需要去成为一头狮子,威风凛凛,号令百兽的野兽之王。用锋利的牙齿和爪子咬断敌人的喉咙,让他们不敢再觊觎你的所有物。”
如果没有她,当年一无所有的他或许撑不到,一步步夺回自己的一切。
莫君黎突然想起,他曾经和伊莉娜一起经过一片野生的苹果园,正值苹果成熟的季节。莫君黎便打算爬上树去摘果子,而伊莉娜对他摇头,“这些树上的都是野果,一定不是甜的。”
“为什么?”莫君黎问。
“因为不是所有的花,都能结出果实的。有些花,开的太早,有些,开的太晚。还有些,本就不应该开花。所以很多时候,付出的再多未必会有结果。就算有,大概也是苦涩的。”
莫君黎于是摘下一颗苹果咬了一口,果然,又酸又涩。
多年之后他再想起,才发现它的滋味,恰如同,无果的恋情。
莫君黎想伊莉娜始终是对他有情的。恩情,亲情,爱情,不管是哪一种。
也不管,那种感情,是否真的会有结果。
思绪从回忆回到眼下,背对着他的伊莉娜并没有注意到莫君黎醒来了。她正坐在凳子上,给旁边吵闹着要吃苹果的姬儿削一只苹果。她的面容是平和的,安详的,带着些许母亲的慈蔼。这让莫君黎不禁有些感慨,不管是表面多么强势心机多么深沉的女人,大概在面对孩子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本能的母性和爱意。
她已经39岁了,已经过了女人最黄金美好的年岁。
她一直在渴望当一个母亲,但她从来,没有成为过一个真正的母亲。
“Irina。”莫君黎出声叫了她。
伊莉娜的动作明显地僵硬了一下,捏在手里的苹果抖了抖。她缓缓地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睛睁大了几分,里面流露出惊喜与难以置信交替的光芒。然后她咬紧了嘴唇,似乎在抑制着让自己不要哭出来,或者冲上去对他大声尖叫。
“你,你醒了……”她双手合十,虔诚地对上天做着祷告,“感谢上帝……三天,我祈祷了三天……神啊,他终于肯让你醒过来了么……”
“爹地~”姬儿也欢快地扑进莫君黎的怀里,小手胡乱地摸着他下巴的胡茬,“爹地睡了好久,好久,好久……好无聊,还好这个阿姨来了,一直在这里守着爹地,还陪Jill玩~”
莫君黎痛得微微皱眉,身体还没恢复的他可经受不住小家伙这般折腾。
好在伊莉娜及时上前把姬儿抱了下来,温柔地拍拍她的小脸蛋,“爹地生病了,他需要好好休息。Jill乖,拿着苹果出去跟那边的小朋友们一起玩。”
“好~~~”姬儿欢喜地拿着伊莉娜给的苹果,乖乖地跑走了。
“是个懂事的孩子。”伊莉娜笑着说。
“嗯。”莫君黎赞同。跟他当年可不一样。
随后恢复安静的病房,两人沉默着,似乎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话题。
“我记得,我当时伤势过重昏过去了。”是莫君黎先开了口。
“是,差点就没了命。断掉的肋骨戳穿了内脏,导致腹腔内大出血。那时候是对面客轮上的船长派出的救援人员找到了你们,把你速度送往了医院急救。你的内脏受损的很严重,不得不进行手术。好在看样子手术做的很成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该是死不成了。”莫君黎戏谑地答道。
之后又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但最终,有些事情还是无法回避。
“……他,呢?”莫君黎四顾左右,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也许是伤势过重还在其他病房躺着吧,也许只是碰巧出去了,也许只是——莫君黎这样安慰自己,但声音却夹杂着一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病房里安静极了,风吹过,吹起放在床头边伦敦时报的一角。
“他死了。”伊莉娜顿了一下说。
像是为了消除莫君黎面上流露出的怀疑,伊莉娜把那张报纸递给了他。头版新闻上,“大型客轮惨案”的标题字眼显得格外醒目。而那张照片,正是客轮沉没之前最后的那一幕。
莫君黎握着报纸的手,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抖。
那个回忆的梦魇,再一次重演。他想起来了,那个时候……
夏宇轩将他和姬儿甩下了船,一个人驾驶着即将沉没的客轮避开了对面的客轮——
“事后船长又派人在附近的海域搜寻,打捞上来的都是沉没的客轮上游客的尸体。船上有一千余名乘客,最后确认死者身份的只有453人,还有很多没有发现尸体,大概是随着海流被冲走了。后来又打捞了两天,但确认没有再发现生还者,他们也就放弃救援了。”
伊莉娜还在说什么,莫君黎却怔怔的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没有发现生还者,没有……生还者……?
夏……死了……?
“他们没有发现尸体。”莫君黎喃喃道,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努力地说服他自己,“没有,发现尸体……”
“你要自欺欺人么?”
“没有,他活着……肯定还活着,只是他们没有发现而已……”
“君黎——”
“你别说了我知道!”
莫君黎再一次打断了她,他的吼声低沉下去,“我知道……”
我知道的,如果他还活着,就算是用游的,也会千方百计地回到这里。
他怎么可能抛弃自己,怎么可能丢下自己呢?一直一直,有他在自己身边,这似乎已经成为了自己生命里的一部分,就像从来不曾改变动摇过的信念。
他那么善良,怎么就舍得,丢下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呢?
伊莉娜被莫君黎可怕的吼声震住了,她叹息一声,不再劝他。
但莫君黎突然的沉默,让伊莉娜注意到了不对劲。
抬头间伊莉娜怔住了,从她第一次遇见16岁的莫君黎开始,这个自负的骄傲的男人就从来不曾在外人面前暴露过他的软弱。但现在,那双慌乱到六神无主,处在崩溃边缘的眼神。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高高在上的他,会露出这样面如死灰的表情。
与悲伤不同,绝望不同,那是某种意义上的崩溃,彻彻底底的。
……他哭了。
在失去父亲的时候,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都没有哭过的男人。
在无声地流泪。
这是你对我的惩罚么?夏……
惩罚我一直以来的不够温柔,不够坦率,不肯对你坦白。
久远的记忆,忽然回溯到他去往巴黎离开香港的那一日。在沙滩上走出了很远的莫君黎,其实依然听到了背后夏宇轩的吼声,带着痛苦、绝望、与宣泄的竭斯底里的呐喊。
“如果真是那样,我就忘了你!你听到没有,莫君黎!这一次,会是我丢下你!”
他说,这一次,会是我丢下你,会是我抛弃你。
果然,你总是喜欢说到做到的,决绝到任何事物都无法让你退步。
……夏……
就这样过了很久,莫君黎像是终于接受了夏宇轩离开的事实。他转向伊莉娜,目光重新恢复了他平日里的睿智与冷静,“Irina,伤好之后我不打算再回巴黎了。”
“为什么?”伊莉娜反问,语气却并不意外而是很平静。
“因为我要单方面解除我们的契约了,之前我回巴黎,也是要告诉你这件事。”莫君黎说,“这算我违约在先,所以,我会偿还你应得的一切。这是我当初答应你的交换条件。Irina的名下以Cris的配偶关系继承了公司股份,如果我违反约定,按照法律规定需要支付高额的违约金,这应该足够补偿你了。”
伊莉娜看着他,“你是否,还在因此记恨我?”
“恨与不恨,都已经是过去了。而我要感谢你,那个时候遵守约定替我保全了他。我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不过他知不知道,都已经无所谓了。”说到这里,莫君黎自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