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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不择手段?”
她回眸看我,默不作声,旁人将她拉起,静待伏羲处置。
我不再关心,也不想再想,只是走过去,看著染成绯红的他,蹲了下来。
我只是刚刚放开手而已……
我放一次手,就会後悔一次。
我想开口说些什麽,可是却是哽咽在喉,好似有千万缕丝线拴在我的喉颈之间,心知肚明擅动他人轮回其实并非是我能力所及,一如当初我虽是强行过了奈何桥,可是却也是为以後诸多事情埋下种种伏笔。
而且如今的情况比起当年更是困难,喉间涌出腥气,只觉得晕眩至看不清眼前景物。
我是言兽,本应言出成真,可是天地之间却是另有看不清道不明的命运牵跘,凡事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其实,我什麽时候真真正正的心想事成过呢。
伏在地上,我却是只能咳得不能言语,咳一次血就溢出唇间一次,堵塞喉颈,混在地上,分不清彼此,手指间抓住的淡黄衣裳渐渐的如烟雾般消散而开,凡人死後还能留一具尸身,可是神灵逝後却是什麽都留不下来,化为天地之间一抹烟尘。
来不及了……
下界的人每每仰首看著那一片蔚蓝天际之时,可曾知道这里到底是如何的情况麽,他们认为神灵应是隽永,去了轮回修了不生不灭,没有七情六欲,凡事皆是无所不能,心中应是无怒无怨,可是,一滴冰凉的眼泪滑了下来,是鲜红色的。
自脸颊而下,滴在他的左眼旁,果然是豔若红榴,浸染开,我想伸手去拭,却是发现怎麽样都拭不干净,那一丝的豔红愈发的让他的脸色苍白似雪,渐渐化为透明。
真的来不及了……
每个人都有不能实现的事情,神灵亦不例外,也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我不服。
我要争。
“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你的……”我只觉得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所以,我……会,再找到你……。”
手指间已然什麽都没有握住。
天地之间一阵雨水,瓢泼而下。
淋的一身衣裳沈重至极,我在朦胧之际好似看到曾经的一把青色竹伞,弦然欲滴的青葱竹色,一如初见。
之後,我回了静海府,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再会在这里。
所有的人都散了。
只有梧桐,还是铺天般的长的,遮天避日,我在这里混混噩噩,也许是千年,也许是百年,也许不过只是十年而已,却都只是南柯一梦,我将太多力量用来许了那个不知道能否成真的愿,这个梦让我在半醒半睡之间反复,禁足於此,如萤蝶一般。
包裹其间,不再管其他的事情。
直至有一日,眼前出现一名旧识。
他站在我的对面,那般傲气骄横的狐狸,敛了一身的反骨,脸色苍白,却是笑意盈盈,只是我看的出来他血气已亏,纵然是强撑起来的模样却掩不住的外强中干。
阿苏。
我喊他的名字,看他的脸孔,看透他千年的道行已是毁了大半。
我们坐在桐树下,阿苏拿出酒,倒出来,酒香四溢。
一杯,名叫忘离。
另一杯,名叫敛眉。
都是有名字的酒,品在口中,回味九重,含混在口中,引得一片眼前迷蒙。
阿苏断断续续说了一些,我记不大清了,只能隐约的记得阿苏挑起的眉眼,淡然的声音缓缓的,如烟雾燎绕,赤侑不在了,睦鲣不在了,行青还有糅兴,都不在了,可是谢庭晚仍在,伏羲留下她,说她那时已经传承了龙君之位,自行处理族中之事是以无罪,……,一边说一边喝,夕阳西下,披在身上是暧昧霭色。
我静静的听著,心中不起一丝涟漪,我没有力量与伏羲再争,而且现在……,即便是虚封的职位,她也是最後一名龙君了……
阿苏笑了笑,然後直视我道,我过来只是要一件东西。
他要的是定魂珠,我伸手拿给了他,明丽黄珠在他手中熠熠生光。
畜生命,二千年已是极限,他所爱的人时日不多,且只有一世轮回,肉身死则魂魄散,他亦是如此,畜生修人身,九世轮回还看因缘,过了奈何桥饮了孟婆汤,我想问他,还能追的到自己所爱的人麽。
他不答,只是笑,忽的发现他笑的时候变得多了起来,那般的坦然,眉眼之间散去了戾气,满是淡然。
我问他,值得吗?
阿苏只是笑,有什麽不值得的。
他的眼,黑中泛金,波光粼巡色,没有悔意,只是怅然许多。
其实,值不值得,端看一颗心。
他问我,你当初为什麽不用定魂珠留住呜炝的魂魄,我笑了笑,才道,定魂珠只能定魂,这只是给活人的一个安慰罢了。
阿苏不解,我的手指在酒杯上轻转,缓缓道,神灵的魂魄,岂是那麽容易便能找到相应的身躯,纵然是找到相宜,也只是强行转生在这世上,不人不鬼的附在一具身躯之上,直至那具身躯腐朽为枯骨。
所以伏羲才会迟迟不让女娲的魂魄自定魂珠内出来,所以我才不能那麽做,因为我们都知道,让自己所爱的人看著身躯渐渐腐烂,会是一件多麽残忍的事情。
所以,这不过是饮鸠止渴。
更何况那家夥死爱漂亮,如果知道我这麽做,我会被打几巴掌?
不管打几下都好的……
阿苏看著手中的定魂珠,展颜一笑,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方法,我会一直在他的身旁。
看阿苏离去的身影,我也只能笑。
他比我要坚强。
静海府内已经荒无人烟,虽无蜘蛛虫网,却总是灰雾雾的留著一层尘埃,桃花不开,桐树也是静静,脚踩上,厚厚叶垫,皆是枯黄,手抚在树干之上,总是轻笑,心道,你们也是想念的吧,如同我想念他一般。
不管经历多少年。
总是想著,蓦然回首之间,那人独在灯火阑珊处。
街角的转角处开了一家店,并不大起眼的样子,半掩著门,悬挂著提醒店主来客人时用的铜铃,偶尔会在风吹过的时候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
附近的人并不知道这家店是什麽时候开的,只是经过时,透过柚木雕成的细格门窗,会看到一名年青的黑发男子坐在里面,在淡黄|色的灯光里安静的与其间的瓷器陶罐混合成怀旧的味道。
如果不是他总是饶有兴趣的盯死电视机,那麽从旁走过的高中女生会认为他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帅哥,退一步来说,如果他只是在看大多数男生喜欢看的体育节目,大概也没有人会觉得这个家夥的确是有些怪僻。
用音效太好的立体声环绕系统放恐怖片和探奇片,的确是可以让站在门口的大多数人闪而後快。
看著节目最後出现的字幕,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後起身伸了个懒腰,有些累,电视这个东西虽然很好,但是一天看十几个小时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受不了,幸好店里并没有客人。
刚刚的探奇节目是放的苏格兰古堡幽魂,拍的还是很不错的,并不完全是特效,的确是有拍到真正的一只,不过可能摄影组自己并没有发现,那个跟在导游身後的就是,除了没影子之外,什麽都像人,大概是因为外国的鬼都比较凶捍吧。
我偶尔会对它们很感兴趣,只是不知道如果我有机会去那个地方,会不会和那些鬼出现语言不通的问题。
前两天遇上的一只,满口的潮洲话,我听得云里雾里,偏它还不肯安稳的放我过去,我只得同它面对面的在街头罚站到凌晨四点,其间有三个警察过来询问我,一百九十几辆车从我身旁擦身而过,十七个老太太用狐疑的眼神看著我,还有N个人用看疯子的表情从我身旁逃开後闪之,我们都筋疲力尽的认清了一个事实,学习方言很重要。
看的出来它很失望,本来就轻飘飘的身体因为情绪的变化更像是一层塑料保鲜膜了,然後它交给我一枚玉片之後就消失了。
我靠,交个东西而已,早点给我不就好,害我走回去的时候差点瘫了。
躺在床上,天空已经出现了蒙蒙曙光,宁静的街道渐渐嘈杂起来,我在几十年前才能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只不过能力好像没以前强了。
初来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吓了我一大跳,不过适应了也就觉得很方便了,至少我很喜欢电视,如果不是从里面时不时爬出来一只只会说日文的白衣女鬼,我会更喜欢。
看看在楼底紧锁的店面,又看了看手上的玉片,微微一笑,幸好我是给自己当老板,否则我现在一定回去劈了那只潮州鬼,不然就用搁在左边货架上的那个收妖瓶把它给收了,再不就把它关在旁边的那个陶盘中,像被磁带录下来一样,去麻烦其他人也好。
这家店的东西的确是或多或少的有些灵力,这是因为卖的都是静海府里堆积如山的瓶盆瓢罐,幸好他原来喜欢收集,真是庆幸他有这种习惯,我卖了五十年都没卖完。
他还有很多习惯,只是经过了这麽久,我发现,记忆是不可靠的,经历过时日之後,记忆已经渐渐的淡化,化成一道模糊的淡黄|色光影。
如果到了最後,会忘记吗。
其实,到底是记住好,还是忘却好?
我苦笑一下,把玉片随手丢在一旁,在纸板上面写了八个大字,店主补眠,下午开门。正准备挂在门上时,一个人正好走了进来。
该怎麽评价呢,虽然我的审美品味还处於一个断层期,但是我明显的觉得,这家夥比我还断层。
再仔细一看……
熟人……
他冲我打招呼,轻摇著手指,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我目瞪口呆,不要怪我疑问,只是我真的没有想过,当初那个人间蒸发,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而且也没有人看到过他的人的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上面换人坐了,不再是伏羲掌权,如果还是伏羲在位,我只能说一句话,他实在太没效率了。
不然共工怎麽可以悠闲自在的站在我面前?
有鬼。
真是有鬼。
“我可没有想到竟然会遇上你。”他丝毫没有对我刚刚的态度诧异,仍旧是笑眯眯的,“你改行开黑店?”
“那你正忙著什麽,该不会是忙著谋划怎样毁灭世界吧。”
共工把东西给搁了回去,“你电视看多了。”我耸耸肩,共工笑道,“那你到底是在干什麽?”
我靠在桌子旁边,看著他,共工对於我来说,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只是一个因素,但是也是过去的一部分,停顿片刻後,我答道,“等人。”
他挑眉,“我在不周山下面等了那麽久,也没有等到我要等的人那个人。”
“我会等到的。”我坚定的说道。
他顿住,然後随手从货架上抓了一件东西,“我买了,包起来吧。”
我一看,竟然是我刚刚扔那儿的玉片,“不卖。”
“我很喜欢这个。”
“这个很珍贵。”
“你要多少。”
“它无法替代。”
“你真的不卖?”
“当然。”我觉得我开始会说话了之後,真话痨。
我们两个人就这麽僵住,他冷冷的瞪著我,我挑眉,这东西为什麽会搁我这儿都还没搞清楚呢,怎麽能就这麽随手转出去,再说了,我这儿开的就是孙二娘的包子店,怎麽著了,我是流氓我怕谁啊。
气氛一触即发,若不是门口的铃声再度响起,恐怕我俩就会马上恶意谋杀掉对方了。
我的目光停在那人的身上,以我这种断层审美观也能毫不犹豫的发现,眼前的人很时尚,黝黑的发丝因为背後的阳光而镀上了一层金色,因为戴著G开头的深褐色墨镜而将脸孔遮去大半,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们,略扬眉,“谁是老板。”
我举手示意。
他走过来,看到在共工手中的那枚玉片,开口道,“我想买。”
为什麽现在大家都要这个?
“这是和阗玉,而且出自妇好墓的特等白籽玉,虽然价格很贵,而且也极难发掘,古称为昆山之玉。”他解释道,声音暗暗的透出一丝沙哑,但是却透露出他的年龄,声音是隐藏不了秘密的。
我回望共工,对他说道,“你拿走吧。”
我想起来了这块玉曾经是挂在谁的身上,原来记忆真的很不可靠,我竟然连这块玉的主人都忘记了,而共工,他很辛苦,等不到那个人,所以只能将回忆一点一滴的回溯起来,共工会进这家店不是发现我在,而是发现玉在。
不过真的不能怪我,我也没办法记得清楚,女娲身上挂了至少有百八十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