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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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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幺瞪着眼,目光又转为关切:“你人没事吧?”上下打量我。
  “没事,就是车坏了,两千元估计也够修车费了。”
  “人没事就好,没事儿顶什么都强,你要是真有个事,对得起见天儿为你操心的老爸吗!对得起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又因病早走的老妈吗!就连咱一起跌打滚爬的这么些年的交情也对不起呀,还有天天早起那一瓷碗小米粥夹带一个煎饼果子,中午半斤米饭红烧肉土豆丝再撒点儿辣椒油,半夜里在搓二两二锅头外带两屉叉烧包……”
  丫的!我真想缝上他这张嘴。
  “你给我闭嘴!”一嗓子吼出去。
  老幺一愣,停顿又继续:“那什么……我的意思是说人活着比嘛都强,要是真出什么事这一切就都完了,都不存在了……活着还能享受三更五时五谷杂
  粮人间冷暖……”
  你丫的我真想抡起铁龙八卦掌拍他个哑门穴让他永远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有完吗!”打断老幺的话,命令:“赶紧走!”我急了。
  “你急什么!行,我这就走,你自个好好琢磨琢磨吧。”老幺怏怏的带人走了。
  我琢磨什么琢磨,说得我这一脑袋晕,就像自寻短见要撞墙又让人苦口婆心的给强拽了回来。这什么事儿呀这是!
  镇静片刻,抽了两根烟,狠狠地把烟头踹脚底下捻灭,然后开着破车回到公司。
  这一回公司,可了不得,围了一群人看。
  “浩子,这是怎么了?跟谁撞的?”
  “自己撞得,顶树上了”
  “自己撞得!你怎这么傻呀,想寻死也不能用这法呀,要是撞折了胳膊腿,没死成还得自己遭罪不是吗!”
  “张浩呀,这车都撞成独眼龙了,你以往炫耀的无人能敌的车技水分也忒大了!”
  “我烦着呢,别惹我!”
  王头儿挺个大肚子围着车看:“我说小张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你这也算是老司机了,没人挤兑你,你自己愣要往树上撞,找这不自在干嘛。”
  “我活腻了,我贱行了吧!”
  王头儿哼哼笑:“这修车费,公司可不担负。”
  “我自己掏腰包,我自己修,行吗!”我心说亏了得了两千元钱,不然还真得自己掏腰包,但心里还是郁闷,我不知郁闷的还在后头呢。
  等卸了货,打开包,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其中五箱雕花玻璃砖哗啦一声散落破碎在眼前,我大脑犹如五雷轰顶瞬间炸开,重回到那个片刻身体腾跃而起脑袋撞在前车窗,大树惨叫着摇晃,树叶凄灵灵的飘落……我脑袋没碎,却把车上的雕花玻璃砖给震碎了。我这脑袋可够硬的啊!此时还真希望自己脑浆奔涌血流成河,为了雕花玻璃砖做个英勇就义的革命战士,死前再和战友挥挥手说一句:别忘了……把我的党费交上……
  这样谁都会记住我,说都会悼念我,说都会念着我张浩的好。
  然而事与愿违一切难以挽回。
  “我说小张呀,年轻人做事不能这么毛毛糙糙的,干什么都得踏踏实实的,缺了责任心那就成不了大气候。”
  “张浩呀,你可捅了大篓子了,这雕花玻璃砖可是咱们王头儿费了多少口舌厂家才特供的。”
  “浩子,你这是怎么的!货都撞碎了,你人居然一点儿都没事!”
  合着都希望看我粉身碎骨你们才乐呵呢!合着我区区血肉之身还抵不上几箱雕花玻璃砖!
  果然王头儿挺着肚子嗷嗷叫起来:“小张啊,你说……你说你自个寻死觅活的也就得了,干嘛还连带着雕花玻璃砖和你一起殉情啊!这……这客户等着要呢,这一下碎了这么多,马上也补缺不上,这叫什么事呀!”
  得,我张浩也有今天,今天是我有生来最晦气灭顶的日子。平时碎嘴谗舌能掰着呢,而今只有低头忏悔的份儿。无疑,所有的损失我来还,修车费、货物损失费加起来一万六千多块,这笔赔偿费用尽了我所有的积蓄还不够,还跟同事借了两千元,这还不算,还要扣发我两月的工资给定个玩忽职守缺失责任的罪名,先前的所有丰功伟绩一笔勾销。原先份内的工作减去一半,而且不允许再拉货。我这个冤啊,我是招谁惹谁了。
  也怪不得旁人这么挤兑我,兴许是我先前太过得瑟,或许是老天想让我这头骡子卸下套子摘下眼罩休息片刻,睁眼看看这个瞬息万变的大千世界。
  骡子睁开了眼,不再转着圈一门心思的干活,然而骡子天生就是勤恳干活的料,离了缰套、离了磨盘就像失去了它活着的意义,就成了无用的牲口。
  我不是匹骏马,我只是头骡子,但骡子有骡子的活法。于是我辞职了,我的第三份工作就这样惨败在自己的手里,雄心大志的想混个一官半职的宏伟理想也跟着一起破灭,我又成了无业游民。
  晚上喝了点儿闷酒,心里来回翻腾着不能平静,这事是我自己促成的还是命里就该遭此一劫,想起被称为乔总的那位塞给我的两千元钱,心里就怒火中烧,大喊:乔立山!你等着,等再让我碰上你,我要攻破你的城门,占领你的山头。
  借着酒劲儿框框的砸开老幺的房门,老幺眯眼蒙神的打开门。
  “操,我一听这砸门声就知道是你,你到我这来从就没有规规矩矩的按个门铃。”看着我一脸愤懑沮丧,问:“怎么了?谁又惹着你了,是不是又要打架,告我想打谁,我这就抄家伙和你去。”
  “我说你满脑子除了打架还有别的吗?你思维就不能正常点儿。”
  “不打架你找我干嘛,瞧你皱巴的苦瓜脸,你找我从来都是这副特性,就跟我欠你似的,你什么时候也阳光灿烂的让我瞧一回,也好让我知道你不是天生苦瓜脸。”
  “我他妈高兴的起来吗!”
  “怎么了这是?”
  “辞职了。”一头扎在老幺的床上,仰望天花板,脑袋里浆糊似的空蒙一片。
  “我就知道,有好事儿的时候你绝不找我,你就把我这儿当成避难所、精神抚慰集中营。”
  看着天花板我
  哼出一句:“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我不找你还能找谁!”
  这话像是让老幺有点儿动情,坐在床边拍拍我的大腿正经地问:“怎么了?为什么辞职?”
  “还是因为那个车祸,就那一碰,我倒是没事儿,可车上的货物毁损了好几箱,我得负责呀,搭进去一万多块钱,还扣我俩月工资,我待不下去了,只有滚蛋。”
  老幺吃惊,“这话怎么说的,那你还放人走,给你两千你就干?”
  “我哪知道货物碎了,货物都打着包,我连想都没想到。”
  “你……你说你怨不怨啊,你是滥充好人,把人放跑了,你自己担着。”
  “乔立山,好你个乔立山,等我再遇见你,我让你底掉儿的赔我。”这话我知道等于白说,世界之大,人海茫茫,我怎么可能再遇见这个盛气凌人的主儿。也只能作为心理安慰,在心里揉搓百捏的把他潜踏一千回。
  “乔立山是谁?”老幺问。
  “就是那个宝马车的主儿。”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他自己说的,‘也不看看我乔立山是打哪个山头立起来的。’”我高调着嗓音学着乔立山的口气。
  “这傻逼开个宝马就牛逼成这样,真他妈找摧。”
  “车不是他开的,是个毛头小司机开的。”
  “那你找司机去,你找乔立山干嘛?”
  “他是司机的主子,要不是他,就那二货司机我早就把他团吧团吧塞裤裆里了。”
  “这乔立山难不成挺牛啊,还能镇住你这个天地不怕的浩子,他是干嘛的?”
  “我哪知道,我要知道我这就找他泄愤去。”坐起身盯着老幺问:“你觉得我是好欺负的人吗?”
  老幺紧忙摇头:“哪能啊,虽说有时涎皮赖脸,得理不饶人,但你仗义懂礼数。”
  又躺回到床上看着天花板自语:“老幺,还是你了解我,我就觉得他们违章占道强拐,但毕竟是我自己撞树上了,何况人家给了两千元,差不离就行了,没想到这后面还有事,也怪我自己,我气不过的是乔立山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儿。”
  老幺跟着我一起叹气,得,不说了,我转移了话题,不情愿的说:“老幺,那什么……能不能借我两千元,我所有积蓄都交了赔偿费,还借了同事两千,我得还上,彻底了清这件事。”
  我打初中就和老幺是同学,俩人吊儿郎当不学无术,高中毕业后,老幺没考上大学,他老爸花钱给他上了所大学,我学习也好不到哪去,只考上了本市的一所专科院校,直到现在还成天没白黑日的混在一起
  。
  老幺没别的,就是嘴巴损点儿,但心眼儿不坏,左手腕儿上纹着一个张牙舞爪的老鹰,贼眼瞪着,鹰嘴凶狠的钩着,他就用这纹身来唬人,就跟他是个冷血无情的黑帮混混似的,其实他除了打架什么也没做过,还真愧对了这个纹身。
  老幺有个做大买卖的老爸,家里有钱,他上头俩姐,他是家里老小,他爸妈天天捧在手心里宠他,叫他老幺,于是我也叫他老幺,从上中学起我就占他便宜蹭吃蹭喝,借钱还钱都记不清有多少回,而今儿又迫不得已的开口,这心里不舒服。
  老幺拿出一沓钱撂在我眼前:“这是四千元,你先拿着。”
  “干嘛给我这么多,两千就够了。”我推脱,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你是够了,你还得给你爸生活费呢,你不是说每月都给老爷子钱让他高兴吗。”
  我打心眼儿里感激,又说不出感激的话,只说:“老幺,等我找着工作,这钱一准儿还给你。”
  “我顶看不上你这死样,我就是你擦屁股纸,你用完也得扔纸篓里,我也好有个去处,别马桶水一冲,哗啦一声把我撇得干干净净的就行了。”
  我笑了:“怎么可能,你不是擦屁股纸,你是湿纸巾,我擦擦脸、抹抹手,舍不得扔再揣裤兜里。”
  老幺呵呵笑:“操,这也好不到哪去。”
  “老幺,这事别告诉我爸,他心脏不好,我不想让他替我着急上火。”
  “我嘴欠啊,我跟他说!”
  我心说了你嘴还不欠,你大嘴一张有影没影的能拖出几公里长的拉煤火车来。
  


    ☆、第三章

  忙惯的骡子突然闲下来,就显得六神无主、心绪不宁,硕大的磨盘已不是他勤恳奋斗的岗位,没了目标,精神懈怠像是一个瘪气的皮球。
  我张浩也有精神懈怠的时候吗?这不像我。
  想当年上中学那会儿我带领众兄弟和外班群殴被老师大会点名批评,差点儿开除,又招来我老爸一起苦口婆心的教育,我只得放下架子一副低头认罪痛改前非的摸样,心里琢磨着回家必定一顿臭揍,然而那天老爸没打我,做好了一顿比平时更丰盛的饭菜摆在我面前,老爸却一口没吃,没说一句话叹着气溜溜沉默了一晚上,那夜是我精神最沮丧的一夜,也是我最心酸懊悔的一夜。
  我一直以为那夜是我人生颓丧的尽头,后来一步步长到今天,才知道那点小事算个毛啊,人生一世要经历多少诸如此类的沮丧和懊悔,只等着你走到那一步慢慢体会其中的得与失。
  不能多想,越想越感慨,付诸行动,让自己振奋,让自己是个充满气滚圆弹跳的皮球。
  我开始步入寻找工作的大军,溜溜半个月过去了,不是人家瞧不上我,就是我不想伺候人家,老幺说求他爸帮忙,让我在他爸的公司里找个差事,我拒绝了,老幺一直帮他老爸打点生意,我总觉得哥们儿一起没天黑夜的瞎混,要是真正经的一起干正事反到觉得别扭,期间万一有点儿摩擦倒是不好抹开面子,别在损毁了我们多年的情分。
  老幺也不再强求,几天后他拿着一份招聘简历表格送到我面前,说是一公司招聘,他帮我拿了一份申请表格。拿过来一看,是亚合有限公司的招聘表格,这亚合公司我知道,我拉货时常常从亚合公司所在的路段经过,一栋高大辉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建筑,顿觉一种隔阂和疏远的感觉。
  “这亚合离我家也太远了,我要是在那上班,光乘车也得转两次,要是骑车也得溜溜的个把小时。”我犹豫。
  “你丫成不成的就先找原因,哪儿那么多毛病,要是真成了,还在乎那点儿路程,这亚合公司名字挺响亮,在那儿找份工作也是不错的选择,我侧问过合同后五险一金样样不少,瞅你原来上班那地儿跟骡子似的转圈打场子,喂你点儿粮草你就屁颠屁颠的奉献终身,怎么的出了点儿岔子就把你一脚瞪了,我看只差卸磨杀驴的份了……”
  我怎么又变成驴了!老幺一张嘴就刹不住车,我大喊:“你刹车,不是人家卸我,是我卸了他,你别满嘴的喷,我不当你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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