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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档案π-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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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如果他一直成长下去,也许商之前的忧虑都该烟消云散了;他们不会分开,生生世世都不会。可是,他并没有从商的眼中看到商为他的成长感到高兴,反而更多了一点点忧虑。
  他们历尽万险,离开了大明,一路向西,在巴比洛尼亚落了脚。
  他们根本不必为语言不通而发愁,血族强大敏锐的心理感知能力帮他们克服了所有不便。
  他们很快融入了外帮人的生活,穿他们的衣服、用他们的用具、学他们的礼节、文字……
  那儿的人对大明王朝有着神圣的幻想,对他们便格外地好。商很感动,他几乎不忍吸他们的血,或用尽温柔的手段催眠猎物,只从他们身上吸取只够他维持生命的血量。
  琴官才不管这些,对他来说,能吃饱才是最重要的。他苦得太久了,得好好放纵。商约束着他,教导他必须对比自己弱小的生灵慈悲。他记住了商的每一句话,却在心里偷偷比较“王朝点心”与“巴比洛尼亚点心”味道上的差别。
  他发现外邦血液更鲜美,有种香浓的荤味儿,而大明王朝的呢?淡淡的,就像撒了盐或糖的白水。
  他开始热衷比较每一个细微差异,并且对每一个新发现都雀跃不已。同时,他仍为自己内在力量的逐渐强大而倍感惊喜。
  随着时间的流逝,惊喜变得平淡,慢慢转变成了疑惑。他突然发现,他的身体停止了生长。
  他成为血族有五年了,二十一岁;他本该和商一样高大强壮了,可他仍是十六岁的模样,纤细,好像弱不禁风,他甚至没长出胡子和腋毛。
  他对此不止一次地追问商,对方每次都垂下眼皮、含混地回答:“不要紧……”
  他不会对商的答案满意,他想起商说过血族不老不死的事,隐约猜到,他被商的血缘制约了——从成为血族的那一刻起,他就停止了成长;他不会成长得像商一样,他永远都是十六岁。
  最初,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后来,他觉得他恨上了商。因为他不得不一辈子十六岁,还要为保守这永不得见光的秘密而备受折磨。
  那是他们第四次搬家——他们每三年就要搬到一个没人认得他们的地方,为的是不让人看出他们不会衰老。
  琴官第一次对商发怒:“为什么又要我跟你走?”他把商才收拾好的包裹统统抖落开,“我是你的什么?叫你这么见不得人?!”
  商无言地凝视他,眼中写满苦涩。
  琴官无法忍受商的这种眼神,眉梢一拧,他哭了,两行红色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划过他的面颊。他以前只看到商哭过,这次他头一回尝到自己的血的味道。甜中带苦,苦中有涩,竟与凡人的没有差别,让他有些意外。
  “告诉我!”他瞪着叫他又爱又恨的人,“我是不是、是不是只能这样了?”
  商没作答。
  “告诉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他拼命摇撼商,喊到嗓子嘶哑。
  商不发一言,只是环抱住他,强迫着把他的头埋进自己的心口。
  过了好半天,商才说:“……对不起。”
  他们只争吵过这一次,搬了这最后一次家。
  如果琴官知道他有一天会和商分开,他决不会和商吵那一次。永远十六岁又怎样?不管岁月沧桑到什么时候,他都是商的“小朋友”,他都爱商。
  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商总不忘探听大明的时局,有时从使节口中、有时从商队口中,有时他冒着被同类发现的危险,用血族特有的感知能力感知。
  他们知道大明江山已摇摇欲坠;他们甚至能预见到舆图换稿的结果。
  这些对琴官来说,是新鲜的体验;他对他的家人、凡人的人生、大明王朝,早就没了感情,对将要建立的蛮子王朝也没什么好感;他嘲笑明朝皇帝的愚昧,嘲笑那些“部落族人”的猪尾巴发辫。
  可对于商,这些体验简直糟到不能再糟。琴官看得出,商比任何人都爱自己的国家,否则他们不会花了整整五年才离开它;琴官也瞧得出,商为大明那些陷入战火的凡夫子民悲痛——他始终都没忘记过那个曾被他吸成了肉干的可怜人。
  琴官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几次地央求商:“我答应过你那么多,只一件,求你应我!求求你!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商答应了,不止一次地应下来。可是有一天,他还是把琴官丢下了。
  那天,酷热难当。
  尤其在美苏布达米亚一带,空气中充满细小的沙粒,热风吹过,被阳光炙烤过的沙子全扑到裸。露的皮肤上,凡夫尚且难耐,何况一向讨厌炙热的血族?
  琴官觉得自己的脸、脖子、手脚全都被灼伤了。他放下劳作,匆匆躲进住所的地窖。
  他在地窖里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起来。阴暗的环境再加上及时的睡眠,可以帮他恢复健康。
  他睡了,中途听到商唤他的声音。他太贪恋这舒适,没有理会。他还在梦里迷迷糊糊地想:过会子再问问商,也不会迟什么。
  夜晚到来,他自然而然地醒了,精力充沛、神采奕奕。他冲出细软的泥土,沿着晦涩的台阶跑上来,迫不及待地要见到他的爱人。
  房里黑黢黢的,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商睡了?
  他借血族的眼于黑暗中向床铺的方向看过去。
  纱幔轻浮,里头没有人。
  “商?商?”他有些不安,低低呼唤了几声。
  没有回应。
  他在房里无助地转了几圈,又跑到外面。
  没有!没有商的一点点行踪!
  他垂头丧气地回来,学着凡人的习惯掌了灯——他不明白当时为什么要学着凡人掌灯,他完全可以看到的!
  他看到床上有张纸,纸上用鲜血写了两个字,应该是匆忙中写的,字迹有些歪斜,很不像商的,可琴官还是认得出,是商的手笔无疑。
  纸上只有两个字:勿念。
  琴官有些惶然,但马上恍悟:商背叛他、离开他了!他被商抛弃了,商丢下了他!他爱了二十几年的人,爱了他二十几年的人,相互发誓、可以饮彼此的血的人,本该生生世世、长长久久的人,突然地分离了。
  琴官无法接受事实,恍恍惚惚了大半夜,直至看到朝霞喷薄而出,才跌跌撞撞出了他和商的家。
  他没收拾任何行囊,只随身带了商留下的血字,离开了他们的家。
  他要去找商,要亲自问问对方为什么。
  他有种预感,商一定回了大明。
  他用商教过他的血族的方法赶路,却不比他之前的快。
  他知道以血族的年龄来算,他还很小,力量虽在变强,却远远不够。他回想起商的速度,快到连他这个血族也看不真……他哭了,悔恨交织着痛楚——他想念商,想念到快要发疯。
  他以他最快的速度赶了三天三夜,中途没有休息,也没有进食。前面依稀可见狼烟四起的大明王朝了。他撑到极限,累垮在中途。
  五脏六腑因饥渴抗议着,从内到外几乎要将他翻着烧焦。他明白他必须捉个活物来救自己,偏偏天不佑人。
  老天下起了瓢泼大雨。
  所有带血的活物一个不留地躲藏了起来。
  他在泥泞的大雨中爬着,忍不住吞了几口水。他以为冰冷的雨水会多少缓解一下他体内的灼热,可他忘了,他早已不是活人,水对他毫无作用了。
  水像毒药,又被他全呕了出来。
  天欲亡我么!
  他仰面躺倒下,枕着泥泞,对苍穹大笑,不断涌出的血泪不断被雨水冲净,流泪竟也不能够。
  商!先生!是我呵!
  他用心呼唤,拼着最后的气力祈祷、等待。
  仍是没有回应。
  他绝望了,却又在一瞬间忽然爬了起来。是信念使他站了起来!是信念,是他对商的爱支撑住了他!
  不行!我不能死!我要见他!要见到他!
  他向着野径边的山岩跑过去,钻进了就近的岩洞。
  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幸!
  他刚刚踏进一只脚,就凭借本能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血的味道。他清楚他需要的东西就在这岩洞里!他的猎物、他的食物、他的生命!
  他不作声,朝岩洞深处一步步走了过去,接近猎物。
  摇曳不定的阴影下、昏明无常的逆光中,他看到最里面蜷缩着一个轮廓分明的人形。
  他饥得两眼发昏,看不真对方的模样,但他能凭借本能感觉到对方炙热的气息——是个极健康的年轻男子。正是他所需要的!
  他的心脏在这一刻扑扑复活了,他听着它剧烈地跳动,想象着自己双眼泛出杀戮血光的可怖样子。他无法再按照商交给他的,优雅而慈悲地进食。他饿极了,脚步快到使他整个儿身体向前扑了过去。
  他伸出了双手。
  突然,他听到他的食物发出了声音——典雅温厚的嗓音,没有一丁点畏惧:“兄台何处来?也是避雨么?”
  他愣了愣,可是没有犹豫。
  



05

  S。W。Π
  《其他人的想法》
  风月暗消磨 05
  
  猎物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似的呻吟,惊动了沉溺于吸血的年轻血族。
  琴官心满意足地把头从猎物脖颈间抬起,双眼因血液的滋养而明亮,使他于黑暗中也能看清猎物的脸。
  他盯着这张脸,一下子愣住。
  太像了!太像商了。
  他抱着昏迷的猎物摇了摇,对方没有醒来。他的心跟着沉了下去。
  不!不是商!
  这男子的身形轮廓虽然和商极像,脸型、眉眼间的气度也极像,他却不是商。他比商还要俊美!这是实话。
  此时此刻,男子昏迷着倒在琴官双臂间,头随着脖子的弧度向后无力地弯下,脸上布满细密的汗水;他的发髻在被吸血时挣扎得松散了,顺滑地垂落了几缕;他的发不是墨黑色,而是泛着金晕的深棕,微微有些鬈曲;一些碎发粘着他的脸颊,使他看上去格外憔悴,可是他紧锁的深眉和凹陷的紧闭的双目间,有一种无法令人释怀的英气;他嘴唇的形状很完美,隐约叫人看到他性格中坚毅的部分;然而线条美好的下巴,又让人窥到了他柔情的一面。
  琴官有些被这张脸迷惑住,他拂去男子额头上的碎发,用一些虚假的记忆顶替刚才吸血的部分,偷换了男子的部分记忆。
  “喂?醒醒吧?”他拍打男子的脸,迫使对方从痛苦的昏迷中醒来。
  男子看到琴官的一刻,猛地跳开了,就像躲着某种不干净的东西。他很茫然,又无措:“失、失礼了!”他根本不看琴官的脸,忧心忡忡似地往岩洞口走。
  “外面还在下雨。”琴官提醒他。
  男子在岩洞口站住了,望着外面一天一地的雨幕,踟蹰地开了口:“敢问这位小哥,我们适才……”
  “你才给一条蛇咬了,”琴官看着男子的背影,“幸好不是毒蛇,我把它赶走了,尽管放心。”
  男子松了口气,肩都跟着垮下来。他这才向着琴官转回脸,卸下了警惕:“如此说,是阁下救了我?”
  琴官只是朝对方笑笑。他不忍骗这单纯的男人,又绝不能说出自己的秘密。对方靠了过来,于旁边坐下,令琴官无端地有些惭愧。这一回,换作他快步地往岩洞口走去。
  他不怕雨水,耽误寻找商的时间和想要喝眼前这男人的血的冲动,才是他最怕的。
  “雨正大,你要往哪里去?”
  身后单纯的男人很有挽留的意思,使琴官犹豫了,他终是返了回来。
  烟雨迷蒙,天也灰暗暗。耳中除了雨鸣,空无一物。
  前所未有的悲伤感,铺天盖地的袭来,令琴官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总有种哭的冲动。幸而这样的环境下,如此的氛围中,旁边有一个同伴,使他没有哭出来,仿佛以往的孤独和绝望,全成了虚妄。
  他忍不住和旁边的男子攀谈,对方很有些害羞,坐在阴影里道:
  “我家本是做绸缎生意的,因商者不许入仕,家父为我舍了生意,只靠田产供我进院念书。奈何我天生愚钝,两次会试不第,偏偏亲家女儿到了出阁年纪,屡次催促我去提亲。我只得舍了仕途,与父重拾家业。月前,父亲代我定了日子,那时我往关外贩布去了,近日回来才知就要迎娶,怎奈城关一日紧似一日,进不得、出不得,我往来了几天,竟没有半点法子!亲家那边恐怕也急得不得了了!”
  他说不下去了,眼里尽是焦虑。
  琴官没料到这男人会对他这陌生人如此坦诚,笑了,道:“有什么难!”他决定帮一帮他,“我也要进关的,帮你把未婚妻带出来,如何?”
  “可有良策么?”男人竟毫不怀疑,欠身问。
  “不要多问,我一个人进去方便些。”
  男人犹豫了,却下定决心:“好、好吧!不管阁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琴官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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