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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马氏终于止了眼泪,这时许老夫人身边的齐嬷嬷却过来了。
“七爷,七奶奶,老夫人担心七爷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照顾,命老奴将芝兰芝香两个丫头送过来,让七奶奶好好的安置她们。”
齐嬷嬷是许老夫人的陪房大丫头,后来嫁给了国公府的大管家,白日里依旧在侯老夫人身边当差。
许老夫人派了自己的心腹嬷嬷过来,摆明了是要敲打马氏,马氏见到那两个弱柳扶风的娇俏丫头,心里呕得吐血。
芝兰芝香两个丫头见到儒雅俊逸的七爷,粉面含羞,当即妖妖娆娆的行礼:“芝兰(芝香)见过七爷,七奶奶。”
马氏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帕子,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视线一直停留在丈夫的脸上。
陈学杨皱着眉头看了两个丫头一眼,问:“你们都会做些什么?”
第七章 风波起
那个叫芝兰的抢先答道:“妾可以替七爷磨墨。”
说完,朝陈学杨抛了个媚眼。
“妾懂音律。”叫芝香的随后回答。
陈学杨脸色一沉,喝道:“爷最厌烦的就是书房里红袖添香那一套,你们两个哪儿来哪儿去,别让身上那股子风尘气儿污了爷的地儿。”
又转身对着齐嬷嬷道:“齐嬷嬷,你回去告诉母亲,说秋霜院只要有七奶奶照顾爷就够了,旁的人一个也不要,爷不想再养出一个毒妇来。”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陈学杨自出仕以来,便很少这么生气,今天这一顿呵斥,仿佛让齐嬷嬷看到了当年十五六岁,举着鞭子罚人的七爷,不禁打了个哆嗦,带着两个丫头回去复命了。
荣寿堂里,许老夫人哄着陈仕琰和宁溪刚睡下,便听到了齐嬷嬷带回来的消息,气得又扔了一只茶杯。
守着陈仕琰的两个丫鬟见十二少爷睡了,便低声议论起来。
“腊梅姐姐,你看那两个狐媚子,以为被老夫人赏给了七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不是被七爷赶了出来,明儿个我可得好好的奚落她们一番,好生出出这段日子受的恶气。”
“我也看不惯那俩人的行事做派,绿萼,你听清楚了,咱们七爷喜欢的是七奶奶那样端庄的人儿,又怎么看得上那小家子气的。”被先前称作腊梅姐姐的丫鬟嘲讽道。
叫绿萼的丫鬟打量了对方一眼,凑到她耳边道:“腊梅姐姐,我瞧着你的模样,和咱们七奶奶还有几分相似,若是你多在七爷面前露露脸儿,七爷保准会看上你。”
腊梅听了这话,面上浮起一丝红晕,娇声笑:“你这嘴儿就是甜,怪不得齐嬷嬷喜欢的认了你作干孙女。”
绿萼笑眯眯的看着她,“好姐姐,若是以后成了姨娘,莫要忘了妹妹,旁的不说,我只要姐姐身边大丫鬟的位置。”
腊梅挑了挑眉,“行,我答应你。”
“姐姐真好,肯定能美梦成真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
“…”
两个丫鬟低声说笑,却不曾想床上的陈仕琰因为认床睡得浅,听到祖母身边的丫鬟上赶着要给父亲做妾,年仅七岁的他也并不是一概不知。
在扬州时,父亲的妾室菊姨娘就差点毒死自己,在他的印象里,姨娘通房都不是好东西,她们会害得母亲伤心垂泪。
姐姐告诉过他,以后若是想家宅安宁,就少去沾染女人,后院里有正室夫人就够了,那时他懵懵懂懂,现下却忽然明白了许多。
如果父亲又有了姨娘,母亲一定会很难过,母亲那么疼爱自己,他不能让这个叫腊梅的丫鬟成为父亲的姨娘。
夜色深沉,静谧的荣寿堂忽然传来一阵躁动的声响,宁滢被暂时安置在清和园,离荣寿堂不算远,向来浅眠的她被府里闹出来的动静惊醒,连忙唤了萱草进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萱草上前打起帐子,回道:“是似乎是荣寿堂那边,奴婢瞧见老夫人身边的春梅姐姐急匆匆的朝着秋霜院去了。”
听到这话,宁滢心中一紧,想到陈仕琰也在荣寿堂,便急急的起身,“萱草,咱们也过去。”
萱草应了一声,取来挂在衣架子上的衣裳服侍着她穿好,打着灯笼朝着荣寿堂赶去。
荣寿堂里,许老夫人惊魂甫定,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腊梅一眼,骂道:“贱蹄子,要是十二少爷有什么事,你就等着让你娘老子来给你收尸吧。”
腊梅被这话吓得浑身发抖,不停的磕头求饶:“老夫人,奴婢真的没有吓唬十二少爷,是十二少爷自己摔下床去的。”
“齐嬷嬷,给我狠狠的掌这贱人的嘴。”许老夫人听她狡辩,怒气腾腾的吩咐道。
齐嬷嬷恭顺的点了点头,让两个丫鬟按住腊梅的身子,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的打了下去。
打了十几下过后,腊梅的脸肿成了猪头模样,眼泪鼻涕齐齐下流,与之前那幅风情万种的样貌可谓是千差万别。
许老夫人见她这样,厌恶的避开了眼,对着齐嬷嬷问道:“大夫怎么还没来?”
齐嬷嬷答:“夏莲已经去请了,九爷九奶奶的月华院离这还有一段距离,想必那大夫这会儿还在路上呢。”
正说着,就听外面有丫头来报:“老夫人,大夫来了。”
随后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背着一个硕大的药箱。
许老夫人亲自上前迎接,“魏大夫,快去看看我那孙儿吧。”
魏大夫点了点头,跟着引路的丫鬟进了荣寿堂的碧纱橱内。
陈仕琰额头吊着一个青紫的大包,正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心里却清明一片,不过七岁的年纪,用手段将那想要破坏父母感情的丫鬟制伏了。
先前那个叫腊梅的丫鬟并未说谎,的确是陈仕琰自己摔下去的,他听了腊梅想要勾引父亲后,心里一急,打算偷偷溜去清和园找姐姐。
谁知,起身的时候没站稳,一下子摔倒了,脑袋磕在床沿上,伺候他的腊梅和绿萼见状,几乎吓得魂飞胆丧,屋里动静太大,引来了侯老夫人身边的春梅。
磕到了头,陈仕琰再怎么灵敏也是七岁稚儿,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就忍不住大哭起来,很快许老夫人也被丫鬟扶着过来了,一见孙子头上顶着的大包,又是心肝肉的叫着。
被祖母搂着,陈仕琰哭得越发厉害,许老夫人心急火燎,连忙让人去请大夫。齐嬷嬷忽然想起,西街的魏大夫今晚来府上给九奶奶看诊,被老国公爷留在了府内,便让夏莲去请他来。
腊梅和绿萼因为照看十二少爷不力,当场就要被拉下去打板子,可是看在绿萼是齐嬷嬷干孙女的面上,许老夫人只是将绿萼降为粗使丫头。
腊梅就没那么好运了,被打了板子后,又被掌了嘴,心身均受到重创。陈仕琰哭过了以后,抽抽噎噎的将自己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许老夫人一听,也是气急,暗恨两个口无遮拦的贱蹄子,竟然敢在小主子面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不待陈学杨和马氏赶过来,连夜让人将腊梅发卖了。
第八章 训弟
陈仕琰在荣寿堂摔伤一事,让马氏铁了心要将儿子带回秋霜院,许老夫人自然不肯,陈学杨夹在中间,只能请了父亲过来主事。
许老夫人是魏国公的继妻,两人之间相差了十五岁,魏国公的发妻黄氏去的早,黄氏的娘家为了继续靠着魏国公府这棵大树乘凉,将本族旁支的一位表姑娘送进国公府做继室,也就是后来的许老夫人。
许老夫人出身没落的黄姓旁支,母亲是和黄氏一族的族长未出五服的堂妹,因为家里只得一女,许老夫人的外公便招赘了一个落第秀才作女婿。
许老夫人从小没有接受过正统大家闺秀的闺阁教育,虽然后来被黄氏族长嫁给魏国公做继室之前请了教养嬷嬷学规矩,过了这么多年,身上的小家子气依旧改不掉,自己不是大家出身,却最喜欢摆弄大家规矩。
魏国公和小了自己十五岁的继室感情并不是很好,但念在她对待自己发妻留下的孩子还算尽心,又加上给自己生了两子一女,很多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这一次儿子儿媳求到了自己面前,他又从下人口里得知害孙子受伤的那个丫鬟心大妄想贪图儿子的姨娘之位,不禁有些怪罪继妻的驭下不严。
当他在荣寿堂看见孙子额头那个明晃晃的青紫大包时,不禁皱了皱眉,对着许老夫人呵斥:“你年纪大了,哪有什么精力照顾琰哥儿,送他回秋霜院去让老七媳妇照看。”
许老夫人有些委屈,正想辩解时,魏国公又道:“把宁溪也送回老九院子去,平日里让这些孩子过来请安就是,没必要留在荣寿堂里。”
这话一出,许老夫人碍于魏国公的威严不敢反对,于是将气全部撒在了马氏身上。马氏心里一直记着女儿劝解自己的话,无论许老夫人怎么挤兑自己,都忍着不吭声,只求将儿子带回秋霜院。
许老夫人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看见马氏更加觉得厌烦,最后只得让她将陈仕琰带了回去。
这么多年来,马氏和婆母斗法第一次取得胜利,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但是开心了一阵,又有些担忧起来。
儿子磕到了头,会不会对才智有影响?
这边,马氏正愁眉苦脸的和丈夫说话,而在清和园里的宁滢姐弟俩之间气氛有些奇怪。
宁滢带着萱草急急忙忙赶到荣寿堂的时候,就听到弟弟从床上摔下来的消息,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爹娘子嗣不丰,成婚多年只得他们姐弟二人,弟弟作为他们这一房唯一的男丁,自然是金尊玉贵。
在听到魏大夫说陈仕琰只是轻伤,只要额头上的包散了以后,就没什么大碍后,她便不顾祖母的怒斥,硬是将弟弟带到了清和园。
陈仕琰第一次见姐姐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他像平日里那样抱着她腰撒娇:“姐姐,琰儿知道错了,你别生琰儿气了。”
宁滢看着他粉嫩嫩的脸,以及嘟着的小嘴,心下一软,叹了叹气,“你错在哪里了?”
陈仕琰抬起头,又往宁滢身上靠了靠,“姐姐,我不该因为一个丫鬟伤了自己。”
“你知道就好,琰儿,你是国公府的十二少爷,想惩治一个丫鬟用不着以身犯险,那丫鬟私下里存了不好的心思,你可以直接找个理由将她打发了。她是下人,你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处置一个丫鬟,谁敢说你的不是。”宁滢正色教育陈仕琰。
“可那是祖母的丫鬟。”陈仕琰有些迟疑。
“丫鬟就是丫鬟,就算祖母再喜欢她,难道还越得过你这个亲孙子不成?”说到这里,宁滢有些蹙眉。
她这个弟弟,聪明灵敏,却心太软,若是一直这么下去,以后难以成就大任。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可以有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也有不学无术的糊涂少爷,却不能有心软懦弱之辈。
回来不到一天时间,宁滢就细心入微的观察到,这府里的每个人都不简单,单单看大房里那个和弟弟一般大的侄儿就知道了,小小年纪,心思比弟弟不知深了多少个层次。
宁滢是父亲亲自教导的,继承了陈学杨的聪慧,很多事都是一点就通,加上陈学杨平日里嘱咐她跟在马氏身边的时候多多的劝解,性子变得自然是谨慎入微。
马氏被许老夫人不喜,她也是知道的,若不是她生下了弟弟,说不定祖母会逼着父亲立下休书,为了守护母亲,宁滢被迫着成长。
马氏的心思比宁滢来得还要简单,虽然已嫁为人妇多年,却还是一副直来直往的性子,和女儿相比,她才仿佛是那个娇养着少女。
又轻轻抚了抚弟弟的后背,宁滢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如果他们姐弟上面有个亲兄长,弟弟就算是晚点懂事也没什么,只是父母只有他们两个孩子,既然靠不上叔伯堂兄,弟弟必须要快速成长起来。
虽然府上还有一群堂兄,宁滢也知道,他们几房向来与三房不亲,甚至还因为祖父对父亲的偏疼,再加上父亲与他们政见不合而合力排斥三房。
古来男女七岁不同席,陈仕琰已经七岁,晚上并不适合待在宁滢的闺房,教导了弟弟一番后,宁滢吩咐兰草将陈仕琰带到隔壁房间去睡觉。
陈仕琰不肯走,宁滢只好半劝说半斥责将他打发了。
姐弟俩在扬州的时候,偶尔也会同榻而眠,可这里并不是扬州,国公府深宅大院,讲究的就是规矩二字,若是今日之事被祖母知晓,母亲恐怕又要被祖母责难了。
送走弟弟后,宁滢重新躺回床上,眉头紧蹙,等到月上中天时依旧辗转难眠。她想起在扬州那会儿,跟随母亲去寒山寺上香,有幸见到了扬名大楚的得道高僧明空法师。
“东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月半边。莫道圆时还又缺,须教缺处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