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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陈锦莲此时整个又在气头上,早就忘记了丫鬟的警告。
在不经意间,陈初暝引着陈锦莲已经穿过了长廊到了边上的一座独立小院。她也没有办法,按照陈初暝小时候的印象,她也不敢在祖母面前放肆,这位祖母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到时自己老爹往老太耳边一吹风,那罚的反而是她,而记忆中住在偏门小院中的老祖宗可不一样,这位是自己祖母的婆婆,很严肃的一个老人,女书中记载有一次三姨太闹得过头了,连带父亲都被罚跪了祖祠一整个晚上,这样看来整个宅子,只有她还念着嫡长尊卑的观念,所以陈初暝毫不犹豫的就往这位祖宗跟前跑了。
“都给我停下!”
严厉的声音一发出,陈初暝停下了脚步,看到了一个满头银丝面容严肃,穿着青花布衣六七十岁的老妇人。从她的穿着看应该是一位嬷嬷级的人物,应该是那位老妇人的陪嫁丫鬟,在女书中对这位的记载是一笔带过的,一辈子没有嫁人,伺候着老祖宗,绝对的心腹。
遇上她,陈初暝马上停下了脚步,哪还敢放肆。偏院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小,只是房子没有正房办修的雕梁画栋,一切都很平实。院子的后方开辟了一块地,郁郁葱葱的种植着一些鲜蔬瓜果。房子挡着看不太全,院中的几盆兰花开的正盛着,看上去是老人精心培植的。品种有很多,但都较杂,是山上常见的,只有其中一盆三瓣头圆肉厚,蚕蛾捧,捧瓣上有红点。刘海舌,花肩平,花色俏,花葶高。很像一张笑脸的兰花让她多看了两眼。这盆兰花应该叫做“笑春”。“娇花含笑靥留春。”,故名“笑春”。
“阿奶。”陈初暝向这位鞠了一躬,这是那个地方对年长的老人的尊称。
听到陈初暝的称呼,老人面色好了一点,然后目光瞟向了正前方冲着陈初暝而来的陈锦莲和她的丫鬟开口道:“你们是哪一个房里的?”
“回嬷嬷,我们是少爷的人。我们家主子是少爷的三姨太。”陈锦莲的丫鬟作了个揖回道,这个时候走也来不及了,可见来人只是太夫人身边的一个仆人,她们的神情就倨傲了起来,如果今天是伺候老夫人的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现在太夫人已经不管权,不当家,所以面前的人也是不过是老人家身边的一条狗,有必要装的像主子一样吗?丫鬟红子和陈锦莲心里想道。她们戏子出生,在戏班子里见惯了逢高踩低的手段,所以她们知道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们知道在这个院子里只要没有见到太夫人,没有冲撞到太夫人,那么就没有什么人能够威胁她们。
“嬷嬷,这个这个丫头对我极其的不敬,我要带回去好好的教育一番。免得别人说我陈家没有家教。”阵锦莲原本以为这位就是老妇人,现在听出来自己的丫鬟对她如此称呼就知道这位不是主了,不是主,她拿个人回去,就管不着了。
“阿奶,哪有哪家的小妾教训嫡女的道理,说出去真不怕丢了陈家的身份。”陈初暝恭敬的福了个身回道。意思就是陈锦莲无理取闹。
“小丫头现在让你牙尖嘴利,不过没有人能救你,今天我就发落了你,看看谁会讲话?”陈锦莲眼睛一瞪就要上来抓人。而一旁的红子眼尖的看到院子的后方有动静,拼命的向陈锦莲使眼色,已经晚了。
“吵吵闹闹的一院子菜都被你们吵得没有神了。”
这时一位满头白丝的老人,从院子后面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灰布袍子,手里拿着松土的铲子。年纪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不过陈初暝知道这位真实年纪最起码已经有七十好几了。脸上的皱纹不多,精、神、气都相当的好,陈初暝最先被这个老人吸引的是老人的眼睛,一双有神的眼睛不输给任何的年轻人,瞳孔中的一层微白也挡不住老人家锐利的神芒。
008 庇护
“起来,祖奶奶眼神不好,过来我瞧瞧。从出生后呀,我都没有怎么好好的见过你。”老太太露着慈祥的笑,把手中的铲子往地上一丢。那位婆子回屋端了一把椅子出来,放在了院子中,让老太太坐下,又伺候她将手用毛巾擦试干净。
陈初暝毫不犹豫的跨上前,来到这位老人家的跟前。在老人观察她的同时,她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这位老人。祖奶奶的脸上的皱纹其实不太明显,她的皮肤不是印象中贵太太的病态的白皙,而是有些黑兹兹,嘴角和眼睛周围有些纹路,看的出来这位很喜欢笑。爱笑的人总是会在这两个地方留下岁月的痕迹。
而爱生气的人则会在额头留下川字纹,在陈锦莲的印象中五十出头的祖母额头上的川字纹,和鼻翼的八字纹就很明显。那样的面相感觉上会很难相处。
这位祖奶奶没有束脚,让陈初暝有些奇怪。像是祖奶奶这个年纪大户出来,一般都是束过脚的,不过也有因为新社会而重新放开束脚的。她又注意到祖奶奶的脚不大,可能是后者的可能性较多。
“今年有十岁了吧!记得你生的那日,红霞满天。我说准是个美极的丫头。果不然,你母亲生下了你。”边说老人细细端详起陈初暝的脸,慈爱的拍着她的小手,在阳光的折射下,她的眼睛像是一道暖阳,让她看得到光。
这个时候,陈初暝仿佛有一种错觉,错觉现在捧着她脸蛋和她说话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外婆,她的外婆也最是爱捧着她的脸,在阳光下细细的端详,会说:“瞧,这就是我家的梦然,像是从年画里出来一样。”
有这么一瞬,陈初暝失神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老太正在说:“现在看来,我那天说的真没有错。这脸蛋儿整个江甬都找不出来了吧,像年画似的,看着我就欢喜。”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好像很熟稔,态度亲切。
不知觉间,陈初暝对这位老人亲近了几分,祖奶奶还是和她另一个世界的外婆有些区别。可是就因为面前祖奶奶的动作和这番话让她对另一世的外婆起了想念。
这位祖奶奶这里,平常也就逢年过节的来祖宗这里一趟,母亲不许,好像是因为祖母不喜小辈们亲近祖奶奶,而祖母不喜祖奶奶的原因也很简单,就像如今祖母和母亲的关系是一样的道理。
婆媳之间难有和睦,古往今来,这两种关系总是很难得到平衡。
见陈初暝和老祖宗两人眉来眼去的,那边一直跪着的陈锦莲可就跪不住了,嫁过来陈家一年多,哪里有吃过这种排场?就算是去见严厉的婆婆也是跪了马上就可以起来的。所以,她忍不住偷偷的起来了,在她想来反正这个家就陈云帆一个儿子,而陈云帆现在又最是宠她,他们家的子嗣都还靠着她的肚子呢,所以,她就再也忍不了了。
“奶奶,我屋里还有事,明日再给您来请安。”陈锦莲自顾自的起来,揉着发麻的双腿道。
老太太眉头一皱。看向边上的嬷嬷。收到主人的眼神,嬷嬷面容一沉上前一步:“舒园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家里长辈叫你起来了吗?现在的小辈越来越不像话居然自说自话,当老太太这里是戏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奶奶,我没有。”陈锦莲吓得立马又跪回了原地。
“别的不多说了,香,你告诉她们错在了哪里?然后让她们两个在院门口跪上两个时辰。”老太太的言语很轻柔,甚至嘴角还挂着不经意的笑,却看得她毛骨悚然。看样子面相也不能说明一切,从这个架势上来看,这位在年轻时候也是一位雷厉风行的主,尽管如今年岁大了,可是那种当权者的气势还依旧在。一山容不得二虎,难怪作为媳妇的祖母对这位怨恨至今了,那口气到如今都没有办法顺畅。
“是。”那位叫做香的嬷嬷应声。就朝着陈锦莲走去。
“来,祖奶奶见着你喜欢,到祖奶奶屋里去坐坐。”
老人随后慈祥的拉着陈初暝回屋里,眉开眼笑,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的狠厉眼神?这才是真正厉害的人物呀,陈初暝心惊胆战的想。
等陈初暝从舒园出来,已经晚饭时间,而周芝芳早就焦急的在院子外头等候,原本她也想进去瞧瞧,可是看到院门口跪着的三姨太和那位叫红子的丫鬟,她哪里敢?
“初暝,你没有事吧?”见到女儿周芝芳这块心里的石头才落下,赶忙迎上去问道。
“娘,我没事。”回来陈初暝现在还在回味着祖奶奶迎她进去讲那一番话。
“我只能帮你一时,不能帮你一世,如果那位三姨太肚子有了,我也只能站在我们陈家子嗣的那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祖奶奶和你说这番实话。”
祖奶奶说的话都很现实,可是却是让她非常的窝心,至少祖奶奶不是那种表面装着慈爱,背后捅你一刀的那种人。所以她对舒园中的好感多上了几分。
现在她要想的是怎么样才能破解这场危机。在整个陈家说实话能用上的人真的有限,现在连跟着母亲从上海陪嫁来的人都不能信任,她都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上海?
陈初暝忽然想到了母亲的娘家,也对,她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现阶段能对付陈家的只有上海的周家。哪怕外公外婆发来一封书信,陈家也是不敢动弹的,何况是让一个小妾霸占周家的陪嫁物品。
009 媳妇和婆婆是一对天生的敌人
可是她怎么样才能将消息传递出去呢?如果让母亲去传递,以母亲那骄傲的性子宁愿是陪嫁品被霸占也不会吭声去向娘家求助。母亲的奶娘,更加没有可能帮她。林嬷嬷只会听母亲的,否则不会请个医生给她看病都不敢。
母亲的陪嫁丫鬟更加指望不上了,在病**上听到春说夏花遭遇时那咬牙切齿的口气,就没有半分指望了。
单独出陈家去上海找外公外婆?陈初暝的脑中忽然闪现这么一个想法,她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虽说搞不清自己那个梦是真是假,可是身体是九岁的身体总是事实,不能因为做了一个荒芜忌惮的梦就认为自己可以离开陈家去上海了。
可是不去上海还有别的法子吗?似乎除了这一条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上海的周家对陈初暝来说非常的陌生,依据前世手札上记载,也只有在陈初暝满月的时候,外公和外婆来过一趟陈家看她,可那时她哪里记得了事?所以对这一部分的印象就自动是没有的。如果不是看过前世的手札,她还不知道自己见过外公外婆。
要不知不觉离开陈家,那就要人从内部从中协助,还有前往上海的路和船票,也不是她一个小孩子所能买的。再说到了上海呢?她就能保证马上找到外公外婆了吗?所以钱首先就要准备充足的,可是陈初暝把压箱底都翻出来了,也只是找到几个银元和一张百两的银票。百两的银票的来处她倒是有记忆,那是母亲在年前刚给的,过年的时候周家拿来着不少好东西,不过被三姨太拿去不少,陈初暝就闹了。为了安抚她,母亲才给她这张银票。
虽说已经是新社会,政府也发行了纸币,可是如今的华夏内忧外患,纸币根本就不保值,老百姓还是习惯用银票或者银元来流通。而在上海等大城市,英镑、法郎、德国马克也极为盛行。金额大点的,则无一例外的是金条来交易。
傍晚,用晚饭的时候,她见到了当家祖母的奶奶。五十岁上下的年纪,面容上只有微微的一些细纹,以八字纹和眉心的川字纹最为明显,这样的外貌印证了陈初暝灵魂中的另一半的记忆,面前的祖母显然是一个比较会操心的人。脸蛋是标准的鹅蛋脸,五官精细,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一个美人。娇小的身材穿着一件酱紫的对襟袍宽袖上衣,下身穿着对襟裙袍,裙袍中间绣着紫色的牡丹花纹裙带。一头青丝只夹杂着几根灰色的发色保养的极好,挽起在后脑勺,梳了一个燕尾发髻,用一根翡翠碧玉点缀,简单中透着大气。她的手上左右各带了一只通透的翡翠,一看就是好东西,脖子上戴着一串翡翠珠子,可以看得出老太对翡翠相当的喜爱。
自从清朝晚期,慈禧老佛爷独独钟爱翡翠的说法被民间知道以后,民间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就跟风的都对翡翠情有独钟起来。而这位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受那位的影响。慈禧老佛爷这一影响还真是影响了几代的人。如果爱新觉罗知道后世有那啥老子的形象代言费,慈禧老佛爷怎么也该赚个盆满钵满。也不至于要建一个区区的颐和园也要动用军费,让武运国趁虚而入,发动让华夏耻辱的甲午战争。
“姐姐,你身体总算是好了,下回可不要这么不小心了?”在厅中一个和陈初暝年纪相仿眉清目秀的女孩子甜甜的笑着对她眨着眼道。
陈初暝回以微笑,没有开口说话。这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叫做陈茵。按理来说大户人家庶子虽然被承认,庶女和妾室不能上桌的这个习俗还是没有废掉,陈茵和其母亲是没有资格上桌的。不过这个规矩在陈锦莲进门以后陈家就没有了。一年前,老太太当众抱怨饭桌上太过于冷清,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