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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改口叫红姐姐!”
“嗯……红姐姐。”
息栈却不知道,此时在不远处那长条桌上,大掌柜和军师也正在谈论着他。
镇三关端了一碗酒,凑过头说道:“来,四爷,老子得谢谢你!上回你给小剑客画的那地图,是有心把那老王家羊肉饭铺给标出来的吧?老子一找就找着这娃子了,果然在那店里呢,还跟人家要烧鸡吃,哈哈哈~~~~”
丰老四微微一捋短胡须,眯缝的两眼闪出精细的光芒,低声耳语道:“还是当家的厉害,那敦煌城四下里到处贴的,都是通缉快刀仙绺子财物马匹的官家告示,当家的是故意把那匹惹眼的黄骠马让他骑了去的吧?这一闹,再一救,当家的这招儿都快赶上那水泊梁山的智多星计赚玉麒麟了!”
镇三关俊眉一挑,咧嘴笑了:“哎呦,呵呵呵呵,什么都瞒不过四爷你呐!”
“当家的如此有心,一定要留下这娃子,想必是真看上了他?”
镇三关笑容收敛,神色庄重起来:“是,他一个人这么走出去,恐怕难有活路,怕是要被歹人欺侮,不如留下跟着俺。”
“哦,只是这样?”
掌柜的略一沉吟,坦率说道:“这小剑客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旧主子都蒙难了,早就过身了,还这么念念不忘。对旧主既然能这样,平日里为人做事不会有差。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吃馍馍都要沾人血,当真是白银易取,忠义难寻!俺就是看上这娃子了!”
17、章台巷偷睨云雨
第十七回。章台巷偷睨云雨
隆冬小雪时节,野马山间的绺子渐趋平静,这是马帮土匪们“猫冬”度过年关的季节。
镇三关将这下半年来几次出山弄到手的钱财都分了去,每个头领和伙计按照做活儿的功劳大小和年资,都各自领到了归属自己的那一份片子。
挂了彩受了伤、缺了胳膊少了腿的,另外发一笔安抚费。
运气不好丢了命的,让人在年关里去给他家人稍上一包大洋,算是卖命的钱。连家都没有的,就只有乱葬在那后山岗子上,逢年过节,大掌柜的会带人抬一锅羊头肉,几坛子烧刀白,去祭拜那一群孤魂野鬼。
领了钱的伙计,绝大部分还是在山上猫着,冬日里白天喝酒吃肉,晚上各自寻找欢快。有家的就下山回家过年,只跟家里人说是这一年出门做买卖去了,当然只字不能提,做得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兜里有了钱,这山上的伙计们有的出去会会老相好,有的进城里找小娘们儿小娼/妇,解决一下长期压抑的性/饥/渴。
一群大老爷们儿在一起憋闷了大半年,碰不着女人,一绺子的野马如今就是一群饿狼下山!
绺子里只有慕红雪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子,还是个颇有姿色的漂亮女人,但是这女子是只能看不能摸,只能意淫不能真睡。因此平日里一帮爷们儿进进出出的,也就只敢从后背脸儿上偷瞄一把红姑奶奶的窈窕腰身和丰满屁股,给夜晚的手指娱乐活动添加一些想像的素材。
再者说,大掌柜的一贯最疼这红当家的,早在当年就立了铁规矩,谁敢造次动了这小娘们儿一根指头,他镇三关就上双枪点了谁的两颗蛋!
雪霁天晴,长云揽日。
这天,大掌柜笑咪咪地出了屋门,心情着实不错,抬眼看见了独自坐在小山包上晒太阳的少年,勾勾手掌,招呼了过来:“小剑客,待在山上闷吧?走,跟老子下趟山,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去把你这一身皮袄换掉,换几件体面衣服来!”
大掌柜的穿了一身暗青色长衫,外罩一件绸缎布的小立领对襟窄袖棉袄,料子上隐隐看得出暗红色的织锦团花。胡子刮掉了一些,下巴和鬓角只留了一层毫短的髭须,修得利利索索,干干净净。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掌柜的没缠黑巾,没戴白布条,站在那太阳地里,两道剑眉之下,一双深刻的眼睛,辉映着天边穿云透雾轻轻播撒下来的十里阳光。
息栈依了掌柜的吩咐,换了一身斜襟长衫,也罩上一件小棉袄,里边是窄脚裤子,将裤腿扎好。
他一直觉得这民国人穿得衣服怪里怪气的,当真是世道不好,做衣服省布料,衣服裤子哪里都是窄窄的。没了宽大的袍袖,每次耍个轻功,在树梢间行走之时,都体会不到那种迎风悠扬、衣袂飘飘的快感,乐趣顿时减了很多。
搞得息栈现在轻易都懒得在天上飞,渐渐习惯猫腰低头,用裹紧在裤管里的两条小腿乖乖走路!
那王小七的一脑袋乱糟糟、脏兮兮的头发,如今被息栈三日一梳洗,打理得清爽干净。头发已经蓄起了一些,微微过肩,编成细细的一根辫子,垂于脑后。
镇三关看了一眼,乐得皱眉:“小剑客,这都什么年月了,大伙都把那猪尾巴剪了,你咋的巴巴地给留出来一根辫子呢!”
息栈答:“头发太短了,无法梳髻,只能编成辫子。以前也不梳辫子的……”
“以前啥样子?”
“以前,两鬓挽起打个结,骨簪束髻,长发齐腰……”
“哎呦,那岂不是跟个娘们儿似的!”
“否。未及婚娶的男子,皆是如此。”
“小剑客,你多大年纪了?”
“十八。”
“十八?哪有?俺看你就十四!”
“当家的又糊涂了,跟你讲话的是息栈,你眼前见着的是那王小七。”
“……咳!老子是糊涂了!”
这二人下了山向西转,渡了党河水,过了红柳湾,到了小城阿克塞。
一路骑马赶来,已是晌午。息栈发现这小城镇里过往的行人,装束似乎不是中原人士。男人身披斜襟皮毛袍子,身量魁梧;女人大多戴着一顶绒线绣花的圆斗小帽,或者包一枚方头巾在脑顶,身穿长裙,脚蹬短靴。
镇三关带息栈去一间食铺吃饭。大掌柜的吃手抓羊肉,小息栈吃肉丝烩面片。
镇三关将手里的油饼掰了一半递给少年。少年咬了一口,香喷喷酥软的油面饼,挺好吃,于是问道:“这东西叫什么,怎么做的?”
镇三关答:“这东西啊,狗浇尿!”
“什么?”息栈一听,舌头立刻僵住,一口将嘴里的面饼吐到了地上。
镇三关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玩意儿就是叫‘狗浇尿’,可是老子也没说是用狗尿做的,你个傻羊羔子!”
息栈气鼓鼓地,不吃油饼了,专心吃烩面片。卤汁里有肉丝、黄花、木耳、豆腐片和榄菜,勾了芡,稠稠的,浇在熟面片上,还算可口。
镇三关看这少年那一脸天怒人怨的苦皱表情,一张小脸皱得就跟个没煎熟、欠火候的螺丝转儿小油饼似的,心中觉得好笑,忽然起身说:“我去买个东西,你先吃着。”
一会儿就转回来,端了一碗食物:“喏,街对面儿买的,你尝尝这个!”
一碗粘粘乎乎,白色浆汁似的东西。
息栈用舌头轻尝了一点,竟然酸酸甜甜,喝了一口,甘甜之中还带着醇香的酒味,于是一口、两口、三口、四口,呼噜呼噜,全部喝光。碗底一坨白色麦芽,全部倒进嘴里嚼了,韧韧的,甜甜的,真真的美味!
难得吃到如此对胃的东西,息栈吃得津津有味,余香满齿,吃完了忍不住用小舌舔舔嘴唇,意犹未尽。
“呵呵呵呵~~~~,这玩意儿是甜胚子,小伢子果然是喜欢这东西!”镇三关笑得眯起了眼睛。伸手轻轻抹过了少年的鼻子,将沾在小鼻尖儿上的一块麦芽蹭掉。
息栈让这一碗温热的甜胚子暖得心思荡漾,粉唇恰如一弯新月,唇角绽开一朵碧桃,羽睫轻盈,凤目流波。
镇三关不由自主地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这娃子梳洗打扮之后,眉目生得相当俊俏,一双细长凤眼仿佛能够白日倾诉,暗夜流光,以前竟然就没有发觉。
镇三关笑问:“小剑客,上辈子娶媳妇了没有?”
少年垂目:“没有。”
“十八岁也不小了!”
“……”
“那有个相好儿的没有?”
“……有。”
镇三关面露遗憾地摇摇头:“咳,上辈子的人,你是甭指望还能找回来了!也别烦闷了,走,老子带你去个地方,找找乐子!”
“要去哪里?”
“去马房子玩儿!”
“马房子?是玩儿什么的?”
“娘们儿!”
“……去那里做甚。”息栈面色微窘,帽檐遮住了一双闪烁不定的眼睛。
“做甚?会会相好儿的,出出火,山上憋了半年了,还不趁着这好年节,寻个欢乐!”
息栈愣愣的,不知如何搭话,心里在琢磨,现在寻觅个理由回转,还来得及么?
回转?怎么可能,看大掌柜的满脸红光,一身靓丽新衣的发骚模样,今日下得山来,分明就是憋闷了许久,找女人寻欢作乐来的!
镇三关领着小息栈去到小巷子里的一间僻静院落,里边儿是几间土坯房。这是城里的暗娼搭伙混居的地方,一般只有熟门熟路儿的回头客才找得见她们落脚的地方。
开门的妈妈一见镇三关,立刻就乐开了花儿:“哎呦喂,我说贺大掌柜呀,这是多久没来了,可把您给盼来了!呦,还带个小掌柜的,这位小爷眼生呐!”
镇三关挥手笑道:“这是俺店里新来的伙计,你随便招呼!”
那婆子将二人让到正屋的炕上坐了,摆了酒和两碟小菜,又寒暄了一通儿废话。镇三关从包袱里掏出了几张狐裘递给婆子:“给姑娘们的年礼,马婶儿收了吧。”
“哎呦呦,贺大掌柜真是个体贴人儿,老婆子替姑娘们谢谢了!”
“好说好说!”
“掌柜的皮毛生意做得可红火?店铺开得可好?”
“好,好的很!”
息栈虽是第一次跟镇三关出门,听他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也大致是听明白了这阵势,于是很配合地垂首坐在炕沿上不说话,埋头扮作一枚皮货店铺的小伙计。
听得镇三关轻声问道:“双喜今儿个在不?”
“哎呦呦,掌柜的您来的不巧,双喜她刚走了。”
“走了?”
“咳,来了个主顾,看上双喜了,给她带走了。您别介意,俺们这儿有个新来的姑娘,您自去看看,中不中意……”
趁那妈妈出去招呼的功夫,镇三关凑过头来跟息栈说道:“咋着,小剑客,回头自己去挑个看着顺眼的小娘们儿。老子自去逍遥,不招呼你了!”
息栈绷着脸漠然说道:“不用。当家的请便,我出去逛一圈儿回来。”
“唉?别啊,咋个了?”镇三关一挑浓眉,两眼一眯缝,忽然低声笑道:“呵呵,小羊羔儿,做过没有?”
“……做过什么?”
“跟你那相好儿的好过没有?上炕了没?”
“……”
“哈哈哈哈哈哈!响当当的老爷们儿,脸红个啥?!没做过是咋着?不然老子教教你……这上了炕……”
镇三关凑到少年耳边,低声快速耳语了一通,滚烫的气息和胸中哼出的邪气笑声拂过少年耳畔,讲得尽是床笫之间男女之事。息栈顿时面红耳赤,神色如同被水煮过,讪讪得不知如何应付这厮,胸中憋闷,没来由得有些发酸。
东厢房下,镇三关乐呵呵地进了某个女子的里间。
正堂炕上,息栈冷着脸一人独自灌了几盅闷酒。
两次进来推销姑娘的妈妈都被他冷眼打发走了。第三次再来,息栈直接抄手扔给妈妈一块大洋,让那婆子哪里暖和就哪里蹲着去,小爷我正烦着呢!
温热的烧酒渐渐变冷,喝到肚里十分不畅,凉凉的液体愈发让息栈觉得心烧火燎,肺都燥得快要炸了。莫名地烦躁不安,无处泄火!
独自呆坐了半晌,实在无法忍耐,少年起身出了屋,趁人不备一闪身,悄没声息的溜进了东厢房。
外间只有一张大炕,几条桌椅板凳,空荡荡的没有人。息栈蹑手蹑脚地靠近内间,耳朵里已经听得到那一阵阵沉重粗喘的气息和女人的吟叫。
内间根本就没有屋门,只挂着个破布帘子。
息栈的轻功了得,他若不想让人发觉,没有人能听得到他的凌波雏鸾步。当然,此时屋中炕上那俩人的颠倒状态,也根本不会对外人有任何防备。
息栈闪身在墙角处,狠命咬着嘴唇,上下两排牙齿几乎要将下唇洞穿。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两根手指微微掀开那门帘,透出了一道缝隙,低眉偷眼望了进去。
只匆忙瞥了一眼,立时抽回手来,阖上眼睛别过头去,莫名地一阵惊慌和无措。
他……
咳……
忍了半晌,拼命压住心中的烦躁,脑海里不断闪过那看一眼就再挥抹不掉的身子,手指节节颤抖,仿佛已经不听使唤,着了魔似的缓缓又伸了出去,掀起帘子的一角。
一副肌肉纠结、强健有力的宽厚身躯横在火炕之上。
小窗中射入淡淡一缕午后的阳光,柔和的暖雾涂抹在那副身板之上。晒成个古铜色的皮肤如今镀上了一层金属淬色,一条一条的肌肉缠绕着强劲的骨骼,盈盈发亮,看起来就像少年手中的云雷纹剑柄,被手掌长久地碰触摩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流露出某种温润古朴的诱人色泽。
两条强悍结实的臂膀裹住身下肤色白皙的女子,蜂腰之下是有力的胯骨,浑圆结实、肌肉华美的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