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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不会知道情妇这种事,更不会使用‘阿贵’这种字眼,”蓓雪咬着牙说。她默数到十,仍然很想追上那辆马车,抓住驾驶的头去撞车辙。
“那只表示他有身分又有钱,”莉薇说。“又不是脏话。”“那不正式,”蓓雪说。“淑女该用“绅士”称呼乡绅和拥有头衔的贵族男子。”
“我知道,”莉薇说。“爸爸说,绅士就是不必工作养活自已的人。”
温杰克从未为了养活自己而工作,也根本做不了任何工作,甚至宁愿饿死也不工作。遇到蓓雪之前,总有其它人替他付账单、担责任、想办法;至于之后,蓓雪便是个其它人。
然而,撇开这点不谈,他是她梦想中完美的丈夫,也是最好的父亲。莉薇崇拜他,更重要的是,她相信他的话。
“要是你父亲听到你用”阿贵”这种字眼,他会狠狠皱起眉头,说:‘够了,莉薇。’”蓓雪说。“有教养的谈吐不该出现那种字眼。”蓓雪开始解释用词造字会如何影响他人的观感,暗自着恼杰克为何不曾教过她应付女儿的方法。使用那种眼代表一个人出身低下,会引来排斥。她似乎第一千次地解释,这样的偏见是生命中不幸的现实会道致通常是痛苦的实质后果。
“因此,请你把那倜字从你的字集中剔除。”她这样结论。
“可是那些绅士却能为所欲为,不会受到任何谴责,”莉薇说。“甚至那些女士,那此一淑女也一样。她们可以酗酒、赌光丈夫的财产、和不是丈夫的男人上床,还可以——”
“莉薇,我不是说过,不可以再看那些小报了?”
“几个星期前你说过之后,我就没再看了,”女孩温顺应道。“是当铺老板里吉告诉我,杜夫人又拿钻石来典当,才有钱偿还赌债。而且大家都知道,柯夫人最小的两个孩子的父亲,其实是范约翰爵士。”
蓓雪不知道该从哪一段开始处理。认识里吉这种人已经不光彩,更别提他轻率的言行。遗憾的是,莉薇打从出生开始,便和这一类的人相当投契。杰克必须经常跟当铺老板及地下钱庄打交道,经验堪称老到,而且他总是带着莉薇同行,因为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拒绝她那双无辜的湛蓝大眼。
他病重之后,蓓雪又分身乏术,九岁大的莉薇便接下财务协商的工作,带着仅剩的殊宝、银器、古董和衣物,往返于家里和当铺之间。她甚至比杰克更精于此道,毕竟她继承了父亲的魅力和母亲的固执,以及,很不幸的,陆家人长于哄骗的天性。
当初蓓雪和杰克离开欧陆,移居都柏林,便是为了让莉薇远离蓓雪家人的不良影响。
问题在于,莉薇偏好三教九流的同伴,在混混、流浪汉,米虫和诈欺犯之间尤其如鱼得水,换句话说,全是母系亲戚的同类。除了老师和同学,当铺老板已算是她在伦敦朋友里最可敬的—位。
矫正街头教育对女儿的影响,已经成为蓓雪的当务之急,她们必须尽快搬到较好的社区。
只要每个月能多几先令的收入。问题是这几先令要从何而来?
除非有更多人找蓓雪画画,或能收到更多学画的学生。
然而无论是增加客源或学生,对女性画家都不容易。去当裁缝女工或许可行,但收入有限;而且对视力和健康危害甚剧,而其它的工作——意思是,正当的工作,都非她所能胜任。
要是她被视为堕落的女人,莉薇也得不到敬重,而若莉薇不受敬重,便难以觅得良缘。
以后再说,蓓雪安慰自己。她可以等女儿睡着之后,再来担心往后的问题。她需要进行较有建设性的思考,别再去想他。
偏偏是他,翰克伯爵的继承人。
不只是一般的无聊贵族,而且是非常有名的一位。
模范爵爷,人们这么称呼他,因为洛斯本从不犯错。
要是他没何表明身分,蓓雪或许还会为了那双让人难以抗拒的深色眼眸,多留片刻。至于个中原由,似乎很难解释。只知道那双眼睛差点让她忘了决心,转身折回。
但那又能怎样,认识他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他和她已故的前夫不一样。温杰克是伯爵的么儿,不只毫无责任感,对家人也毫无感情;她也不喜欢她的家人,但原因和杰克不一样。
洛斯本爵爷是另一种族类。尽管同样出身英国最显赫的家庭之一,但辛家人同时也是最重视亲情的一群。此外,她所听闻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结论:他是理想贵族的化身,一举一动都具体呈现了贵族应该做到、但鲜少有人实现的风范。他有很高的标准、充满责任感——喔,细节并不重要。他的姓名很少出现在小报,正派的报纸刊登出他的名字(这经常发生)时,报导的总是他又做了哪些高贵或英勇的举动。
他完美无瑕。
而这位贵族典范绝对不会是她一开始以为的无聊人士。
在这样一个男人、以及绝大部分上流社交圈的男人眼中,她唯一的选择是成为他的情妇。可见,她多么必须把他从脑海中彻底抹去。
她们乘到漠邦区外围,很快就要到家了,蓓雪必须开始盘算购买食物的问题。她仅剩的钱大概只购买茶叶,但家里的存粮足够当晚餐、甚至明天的早餐吗?遭些令人懊恼的考虑,加上回想起那双黑眸、低沉的嗓音和那副宽肩与长腿,以及油然而生的懊悔,让她的语调比平常更为严肃。
“我希望你紧紧地记住:你和那些甲夫人乙小姐不一样,你并蓝不孱于特榷睹般,”她告诉女儿。“你若不希望被社交圈排斥,便该学着循规蹈矩。你已经不再是撒野的年纪,过几年便进入适婚年龄。你的下半生全仰赖你的丈夫,又有哪个出身清白的好男人,愿意把他和他的孩子未来的幸福,交到一个无知又缺乏教养的野丫头手上?”
莉蔚的表情垮了下来。
蓓雪马上感到后悔。她的女儿大胆活泼,充满冒险精神和想象力,她痛恨压抑她鲜明的性格。
但她别无选择。
适当的教育、合宜的举止,外加些许好运,莉薇可以找到合适的丈夫。对象不会是贵族,不,绝对不是。虽然蓓雪并不后悔嫁给她深爱的男人,但她宁愿宁愿莉薇不必经历门不当户不对所带来的折磨。
蓓雪的愿望相当谦卑。她希望莉薇的对象能珍爱并善待她,提供她安稳的生活,最好是律师、医生或其它怀有一技之长的男人,但例如布商、书商或文具商等正当商人,也可以接受。
至于财富,只要那桩婚姻能让女儿免于这种捉襟见肘、左支右绌的穷苦生活,就够了。
倘若一切顺利,莉薇不必和她一样担忧这些问题。而除非她们尽快搬到更好的社区,一切很难顺利。
* * * *
不出所料,欧夫人连一分钟也不浪费,开始大肆宣传温蓓雪出现在埃及博物馆的消息。那天下午稍晚,宾迪抵达俱乐部时,每个人谈论的都是这件事。然而,晚上在韩克伯爵府时又被提起,他着实感到意外。
他,瑞麟以及鲁博与其妻黛芬到伯爵府晚餐。
稍晚,全家人齐聚书房时,宾迪讶异地听到瑞麟拿出他在埃及博物馆所画的图,请韩克伯爵判断,以他这样的功力,是否有资格成为研究古物的学者。
宾迪若无其事的走过房间,拿下最新一期的《评论季刊》开始翻阅。
韩克伯爵对家人向来有话直说,而他和所有的辛家人一样,早将瑞麟视为家人,因此他并没有浪费时间说些拐弯抹角的话。
“画得不好,”爵爷说,“连鲁博画得都比这个好,而鲁博克是个白痴。”
鲁博大笑。
“他只是假装白痴,”黛芬说,“这是他自娱娱人的把戏。
全世界的人都没发现这一点,但我不敢相信连你也会被他骗过,爵爷。”
“他的演技精湛,跟真的弱智没有两样,”韩克伯爵说,“不过,绅士该有的绘画能力,他还是有的,在莱尔的年纪时已经画得一手好画。”他望向在房间另一头的宾迪,“你到底在想什么,洛斯本,竟让事情恶化到这种地步?这孩子需要一位称职的绘画老师。”
“她也这么说,”瑞麟说,“她说我画得不好。但她是个女孩,我怎么知道她的话可不可信?”
“她?”韩克夫人的眉毛扬了起来,深色的眼眸移向宾迪。
鲁博以同样的表情看向他,差别只在弟弟的眼中充满笑意。
从这处看,他和宾迪从目前身上继承了相当神似的外貌,而另外三个儿子,季飞、励思和岱睿,则继承了父亲金棕色的头发和琥珀色眼眸。
“一个女孩,”尽管心跳加速,宾迪的外表依旧冷淡,“在埃及博物馆碰到的,她和瑞麟起了点争执。”这并不意外,瑞麟和每个人都有争执。
“她的发色和黛芬婶婶一样,名字叫做莉薇,她母亲是位画家,”瑞麟热心地补充说明,“她有点蠢,不过她母亲看起来很聪明。”
“啊,她母亲也在场。”韩克夫人说,目光依旧停留在宾迪脸上。
“宾迪,我想你应该不至于"碰巧"留意到她的母亲漂不漂亮吧?”鲁博装出毫无心机的样子问到。
宾迪放下《评论季刊》,抬起头来,谨慎地让表情保持空白,仿佛心思还在期刊的文章上,“漂亮?”他说,“不止吧,以"美丽"来形容更为恰当。”他将视线转回期刊,“欧夫人认得她,说她姓王,还是汪?或许她说的是文。”
“那女孩说她姓温。”瑞麟说。
这个姓氏在书房里引发的反应,有如一颗流星炸开了屋顶,坠落在房间。
短暂的静默之后,韩克伯爵说:“温?红发的女孩?那一定是温杰克的女儿。”
“我想,她今年应该是十一或十二岁。”韩克夫人道。
“我倒是对那位母亲比较有兴趣。”鲁博说。
“为什么我并不意外?”黛芬评论。
鲁博无辜地回望她,“但是温蓓雪非常有名,吾爱。她就像荷马说的那种引诱水手撞上暗礁的美丽海中魔女。”
“应该是海妖(Siren),”瑞麟说,“但她们就像美人鱼一样,只是神话中的生物。传说她们以歌声引诱男人走向死亡,简直荒谬。我不明白歌声除了让人睡着,还有什么作用。更何况,如果温太太是谋杀犯——”
“她当然不是,”韩克爵爷说,“虽然难以置信,但鲁博刚才运用了譬喻法,而且用得十分贴切。”
“那是桩凄美的爱情故事。”鲁博故意说。
瑞麟扮个鬼脸。
“你可以到撞球室去了。”宾迪说。
男孩如获大赦,飞也似的逃出书房。一如鲁博所料,以瑞麟的想法,爱情故事是最恶心的东西,凄美的爱情故事就更可怕了。
一等男孩听不到,鲁博开始把美丽的陆蓓雪如何引诱傅斯里伯爵最疼爱的次子,毁了他一生的故事,告诉妻子。同一个故事,宾迪今天已至少听过十次。
众人皆知,当时温杰克“疯狂地陷入爱河”,完全着了魔,只能任由陆蓓雪摆布。而那份爱毁了他,他失去了家人、地位——一切。
“所以说,她是引诱温杰克走上绝路的女妖,”鲁博说出结论,“一如希腊神话故事的描述。”
“听起来也像神话,”黛芬以讽刺的口气说,“别忘了,社交圈也认为女性学者是怪物,那些人的见识之浅薄,令人发指。”
这是黛芬亲身的经历,尽管嫁入英国最具影响力的家庭之一,主流学者依旧对她的埃及象形文字研究成果视若无睹。
“这件事除外,”韩克伯爵说,“据我所知,整件事要追溯到我祖父的时代,换句话说,约莫是本世纪初的时候,陆家每代几乎都会出一名海军英雄,陆艾蒙是家中的次子,也是出色的军官,眼看就要在家族史上再添一笔佳话,突然间,他被海军开除,抛弃了未婚妻,出海当起海盗。”
“你这是开玩笑吧,父亲?”宾迪说,每个人都在谈论温杰克可笑的爱情悲剧,没人提起陆家的历史。
然而,他父亲并非信口开河,且真相更加骇人。
根据韩克伯爵所述,艾蒙不像一般的海盗那样英年早逝,而是活到耄耋,子孙满堂,而且每一房最小的一个儿子都继承了他的性格,吸引一些出身良好的不肖子弟形成一票狐朋狗党。
“陆家的那支旁系全是精于吃喝嫖赌、偷拐抢骗得败类,”
伯爵说,“说谎成性、丑闻缠身,每一代都不例外,重婚和离婚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后来他们大多远居国外,目的是避开债主,和继续欺骗其它蠢到不懂得避开的对象。恶名昭著的一家人。”
而宾迪差点便尾随其中一位而去。
即时不在她身边,他也无法将她自脑中抹去。她的名字不断被人提起。
她是个海妖、蛇蝎美人。但她拒绝了他。
也许不是拒绝?只是欲擒故纵?
与唐突没有关系,只是自我保护。那是拒绝或诱惑?
答案并不重要,反正他也不会采取行动找出真正的答案。
婚前,他便已悄悄套上盔甲;婚后,他对婚姻绝对忠贞。雅黛死后,他才在合于礼仪的服丧期过后,找了个情妇,但此事没有人知道。
温蓓雪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
父亲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
“说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