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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摩云的动作疾如焰腾,不自觉地发著野兽般地吼叫,身体无意识地剧烈抽搐,瞬间冲上了顶点,好像连续锺声一样,余波荡漾,嫋嫋不绝……
罗文琪仿佛被滚滚岩浆淹没,直向下沈溺,挣扎不得,连声音也暗哑了……
整个身体内部似是溶解於无形,意识如轻柔的羽毛飘飘浮起,在最後的闪念中,慕容翼飞的微笑如丝网笼罩下来,温柔地包围住了他……
蕴藏在心底许久的呼唤冲破了意志的顽强阻拦,“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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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翼飞忽然从梦魇中惊醒,心脏狂跳,遍体冷汗,气喘不得,闷得几乎要窒息。
“皇上醒了?”福全慌忙上前问讯。
慕容翼飞定了定神,披衣起身,“几更了?”
“快四更天了。”
皇宫夜深人静,不知罗文琪身在边关,现在怎样了?
自从罗文琪离开皇宫之後,慕容翼飞还是第一次梦到他,而且这般真实,似乎自己就在当场,那一声呼唤犹自回旋在耳边……
梦中人神情凄楚欲绝,莫非暗示发生了什麽事?
再难入眠,想了想,便推门而出。
景华堂黯淡冷清,唯有佛前的长明灯摇曳不定,昏暗莫测。
踏入佛堂,双手合什,但求佛祖顾念罗文琪忠信义烈,保佑他平安无事……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自身後传来。
慕容翼飞霍然回身,魂牵梦绕的人就在眼前,清瘦欲飘,宁静淡泊的神情恍然不似红尘人……
方雨南……缘尘大师……
两年来,方雨南身在佛门,一直过著清心寡欲的生活。虽然一再的病危,忍受著病痛的折磨,但是却从来没有灰心丧气过……
和两年前相比,现在的他更加飘逸出尘……
慕容翼飞的感情已从当初的炽热转化为深沈,南儿已经长大了,成为他的知己。日常相处,诗茶相对,那是他最愉快的时光。
亲手教出了方雨南,在方雨南的身上,有著他心底最纯洁的影子……
看著那清瘦的人慢慢跪在佛像前祈祷,慕容翼飞心头一动,“你也是祈求文琪平安无事的?”
沈寂片刻,方雨南轻轻点了点头,慢慢翻开金刚经,无声地念诵。
“那麽,朕和你一起念经吧,总觉得心神不宁,但愿文琪一切顺利……”
叹息似的低语,慕容翼飞取过佛珠,也默默诵起经来。
哪怕知道诵经或许并无实效,但是,只要能为罗文琪做一点事,心里就平静许多……
他欠罗文琪太多太多,那如海的深情,今生已经还不了了……
方雨南念了几遍,抬头望著如来庄严宝相,灵台微觉混乱。
预感到罗文琪正遭受著很大的磨难,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
罗大哥,你一定要熬过去,一定……
44
白色的飞羽军似一支羽箭,分开滚滚的敕勒军。领头开路的正是高靖廷,长戟舞动,锐不可挡,当者无不辟易,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直插中间!
敕勒军背後又是庄严的五千人马杀将过来,黑暗中敕勒军弄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一时顾头顾不了尾,阵势大乱。
高靖廷盯准帅旗的方向,风驰电掣般猛冲。他的衣服和马都是黑色的,与飞羽军的白衣大不一样。敕勒军只顾阻击身穿白衣的飞羽军,又是在黑暗中,竟没几个人注意他。
一不留神,高靖廷和身後的飞羽军便被分隔开来。他自恃勇猛,也不放在心上,孤身一人,在敕勒军中冲突来去,真个有万夫不挡之勇。
突然,高靖廷发觉前方帅旗下,一名大将正在厉声叫喊,指挥手下拦截飞羽军,不禁心中大喜,那人极有可能是奇勒布!
微一沈思,便伏卧在马背上,催马疾行。
奇勒布也是一员猛将,勇悍无匹。只是他猛打猛冲还行,行军布阵可就差了一层,被飞羽军一个合围突袭,便自手脚忙乱,空有三万人马,却使不上劲。正自调度人马,忽见一匹骏马落空而来,马上之人好似重伤垂死,一动也不动,顿时大乐,“快,把那匹马给我套来。”
手下都知道他爱马成癖,连忙分出十几人过来捉马。
哪知高靖廷突然挺身坐起,一声大喝,舌绽春雷,惊得敕勒人无不胆战魂颤。
就在这一失神的功夫,高靖廷已纵马跃至,长戟一起,狠刺奇勒布!
事出意外,周围亲兵竟来不及援手。
奇勒布也非寻常之辈,危急之中一个大侧身,让过长戟,右手一扬,大刀直向高靖廷飞来!
高靖廷扬戟一挑,拔开大刀,此时马已冲到近前,两下一错身,高靖廷轻舒猿臂,一把抓住奇勒布的腰带,横拖到自己的马背上,喝道:“谁敢再动,我立刻杀了奇勒布。”
他运足了力气,喝声远远传开,纷乱的战场犹似忽然中了定身法,一下子安静了。
庄严喜不自胜,连忙带人飞驰,前来接应。
奇勒布惊怒交集,万料不到自己一交手就被擒了,大怒之下,仰天大吼。
他手下亲兵一听,立刻各自取出一个牛号角,呜嘟嘟地吹起。
号角声仿佛是野兽的嚎叫,尖厉刺耳,人人为之变色。
高靖廷正自惊愕,猛听一声长嗥,声震四野。
对面沙丘上,一头高大的狼仰天嗥月。立时,远方无数嗥叫声应和,大群的狼奔若狂沙,冲入军中,将高靖廷团团围住!
高靖廷猛然想起,敕勒人素来以草原为家,最敬畏草原上的狼,因为面对经常的饥饿,狼学会了忍,即使找不到食物也永不绝望,韧性可怕。狼群团结无比,为了共同的目标,它们可以牺牲自己,凝聚力惊人。故此敕勒人将狼视作本族的化身,崇拜狼。在他们心中,狼是真正的男儿。
敕勒人的图腾就是狼!
只是再想不到,敕勒人居然能驱使狼群上阵打仗!
待庄严发觉情势危急时,已然来不及了,高靖廷和奇勒布全部陷在狼群中。
敕勒军似早料到这种情况,早已退出很远。
上万只野狼围成了一个圆阵,长嗥此伏彼起,嚎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绿莹莹的光如天空繁星,闪烁著死亡与神秘。
庄严惊得面如土色,大叫道:“兄弟们,快冲过去……”
“别动!”高靖廷厉喝,镇住了飞羽军。
狼性异常残忍,一旦见了血,便会疯狂进攻,直到敌手被吞吃干净才会停止。
狼群,加上几万敕勒军,就算是这九千飞羽军再怎麽骁勇,也无法逃生!
庄严霍然一省,呼喝著将飞羽军收拢,双方隔著狼群对峙,谁也不敢先行攻击。
高靖廷冷汗一滴滴落了下来,狼群离他已不到一尺,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撕咬,急中生智,拔出随身短刀架在奇勒布脖子上,喝道:“奇勒布,大不了同归於尽,看你的命值钱,还是我这个无名小卒值钱!”
奇勒布冷哼一声,“那你尽管试试吧。”
便在此时,沙丘上的头狼扬声长嗥,纵身跃起,狂奔而来。
天边亮起微弱的晨曦,那头狼迅若疾风,皮毛在沙漠的风中飘扬,竟赤红如火!
草原传说中神奇的赤狼!
狼群纷纷让开一条道,那赤狼宛如国王莅临。它个子很大,像一头小牛犊,异常精壮结实,耳如刀,目似电,牙爪坚硬有力,踏在沙地上,尘沙飞扬。
赤狼一步步走近黑马头前,饶那黑马是大宛有名的乌云追,也自骇得蹄颤腿软,换了一般的驽马,早就吓趴下了。
那碧光莹然的狼眼盯住了高靖廷,流露出聪明、蛮横、凶狠种种表情,浑身上下充满了草原之王特有的傲岸。
高靖廷手一紧,短刀在奇勒布的脖颈上勒出一道红印,赤狼立刻停下了,仰天长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显得那样漫长。高靖廷提起全部的精气神与之对抗,面对这大群的狼,他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这是意志与勇气的较量,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否则,头狼会在对手失神的一瞬间扑上来!
45
热焰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寒冷与孤寂……
狂风在鬼城的洞穴里流窜,呼啸、呜咽、嚎叫,忽高忽低,慑人心魄。
罗文琪安静地躺著,似已失去了全部的生命与力量。唯有两排羽睫偶尔轻颤,手指微微痉挛著,泄露出不可述的一切。
摩云慢慢坐起身,凝视著一直爱如珍宝的人,身上累累的伤痕是自己留下的吗?
狂热的欲望已被强烈的心痛代替……
为了成全自己的心愿,阿宣竟然任由他伤害……
不後悔,但是,心痛欲死……
轻轻擦拭著罗文琪的身子,感觉到肌肤的抽搐,简直不忍下手……
肩头的伤口裂开了,又渗出了血……
从前阿宣皱皱眉自己都会难受,今天居然亲手伤他至此……
包好伤,再替他穿上一件件衣服,衣料摩擦到伤处,听到罗文琪发微微的抽气声。
一缕缕淡淡的光线从缝隙中射入,照在罗文琪清瘦的脸上,苍白得近似凝结的冰雪,仿佛随时都会融化掉……
这一份情,他今生还不了,来世,他一定会还清!
突然间瞪大了眼睛,祭台上流过一道蜿蜒的水迹,暗红掺杂著白浊,异常刺目。
再也难忍万分痛楚,抱住了罗文琪,“阿宣……”
怀中人身子一震,细长卷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
黯淡的眸子先是迷朦不清,无意识地转了转,渐渐变得澄澈清灵,如秋水,如寒星,毫无杂质,好像草原的万里碧空,没有一丝阴霾。
眸光闪动,落在摩云脸上,怔了怔,唇边露出一抹浅笑,“五哥,你好点没有?”
一种从未有过的羞愧涌上心头,“阿宣……”
想道歉,可话还没出口,罗文琪已经淡笑道:“我居然睡著了,五哥,我一定是老了……”
努力坐起,身体不住地颤抖,“刷”的一层冷汗便浸出。
“阿宣,别乱动,你的身子……”
罗文琪神色一僵,转瞬即逝,“我的箭伤不要紧,倒是你的毒伤……”
摩云一愣,忽然明白了罗文琪的用意。
这一切,他只当从未发生过!
生命中刻下了深深伤痕,怎能说忘就忘?罗文琪却轻轻挥开,犹如抹去了暗角中尘结的蛛网……
阿宣为了让自己免去沈重的内疚与自责,才这麽做的吧?
心中激浪汹涌,喉头一热,大股的热血狂喷而出。
罗文琪大惊,“五哥……”伸手欲扶,刚下地,腿一软,险些栽倒。
“没什麽……”摩云强咽下胸口滚溢鲜血,回手抱住罗文琪,一步步走到洞口前,“快,快记住这个符号……”
洞口刻了一个狼头,虽模糊不清,可仍旧昂著怒目,十分鲜活。
“只要洞口刻有这个记号,那就是出路……”
摩云只觉得气闷无比,无法呼吸。
时间到了……
抬起头,用力看著罗文琪。他要将这清俊的面容牢牢记住,来生不会寻错人……
“五哥,五哥……”罗文琪顾不得自己身子疼痛,死死撑住摩云沈重的躯体。可是肩头受伤,手臂无力,根本使不出力气。眼看摩云慢慢沿著洞壁滑倒,连带他也跟著坐落在地。
一层死灰色浮上摩云的脸,大量的鲜血从口鼻中涌出,怎麽也止不住。
眼前五彩斑斓,光晕旋转,盛如彩虹。
地狱之花,让死亡灿烂而美丽。
PS:嘻嘻,请大家多支持。
46
死亡气息如此鲜明,鬼城中回响著它游弋的风声。
“你……你会……一辈子……记……记得我吗……”摩云颤抖著抬起手,轻抚过罗文琪的脸颊,无限眷恋。
罗文琪深看著摩云灰暗的眸子,猛然攥住他的手掌,按在自己胸口,声音似平静的冰川下涌动的寒流,“你亲手刻下的,我想忘也忘不了……五哥,你真的很残忍……”
摩云倏地醒悟,给一个快要渴死的人一滴水,比从来没有给过更残酷。
未来漫长的岁月,罗文琪将带著这无法愈合的创痛,独自跋涉,直至生命终结……
不想死……放不下……阿宣……
可死亡已逼近,再多的深爱与痴恋都将成空……
从未体会过这般极度的不甘与痛苦,心中悲愤不可抑制,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