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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迷北宋之北落师门-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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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看外面天色渐暗,回答:〃不如等到明日早朝,再仔细商量。〃   
母后示意李灼带那人先下去好好看押,但刚到外面,却一阵混乱。李灼又奔进来,向我禀报说:〃犯人自尽了。〃   
我漠然:〃怎么这么不小心。〃   
母后问道:〃他的家世呢?举荐他进宫的人呢?〃   
李灼看我,我于是说:〃还是明日早朝再议吧。〃   
众臣听闻此事,出乎意料地没有惊诧,只是一片安静中轻微地互相交换神情。   
母后问:〃众位大人认为应当如何处置此事?〃   
众臣居然都不说话。   
母后再问:〃宰相认为如何?〃   
吕夷简站出来,躬身说:〃此人罪不可恕。然则已经畏罪自尽。臣以为,当今天下,朝野民心,太后应是知道的。先帝以幼帝托太后,今皇上年岁已长,天意内禁火起以示,人心久思皇上独掌朝政,太后为政多年劳苦,朝廷不敢再劳以繁务,愿太后免以临朝辛苦,可养颐以待长福。〃   
母后微微一怔,然后扫了低头不语的众人,目光在杨崇勋身上停了下,问:〃怎么连枢密使都没到?〃   
〃姚枢密身体违和,无法应诏入议。〃吏部禀报。   
〃那何不让副枢密使来讲一下今晚的事,到底是兵马巡检的过错,还是殿前司的责任?〃母后问杨崇勋。   
杨崇勋忙站起来低头说:〃老臣年事已高,近来甚不敢妄自揣测,已近糊涂了。〃   
他是母后身边亲近的人,做了多年副枢密,而母后却把枢密使交给了刘从善的妻弟姚潍和,所以他不敢为母后接一句话。   
此时钱惟演出列说:〃臣以为,皇上年纪虽长,但太后掌政多年,一时若仓促撤帘,恐怕朝事又旁劳他人,非我朝幸事,不如还是烦劳太后以待时机。〃   
母后低头思量,我本该来说点儿什么了,但是我只是袖手旁观。母后的心腹,在朝中为势力所遏,像钱惟演这样的不多,何况钱惟演当年被母后提拔为枢密使时,按理必加检校官,但朝臣为了遏制母后势力,仅以尚书充使。后来冯拯为宰相时,公开扬言说钱惟演把妹妹嫁给刘美,是太后姻家,不可与机政,将之请出。母后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第43节:第十四章 白露(三)朝来寒雨晚来风(3)         
朝中早已议定将钱惟演出为泰宁军节度使,就要在近日起程,他现在还敢出来说话,与母后自然是关系不比寻常。可惜母后那一派,事实上争取到台阁品位的并不多,说话算不了数,说了又有什么用?我朝历来倚重文官裁决朝事,后戚的势力很难动摇朝廷大局。   
难得一直躲在家中的八大王赵元俨今日也在,慢悠悠地出列来,抬头看了母后一眼,才说:〃太后执掌朝政十余年,对赵氏江山功劳不可谓不大,太后当政以来,虽令出宫闱,但号令严明,恩威加天下,臣民皆慑服。只是老臣近来觉得太后劳心劳力,益发憔悴了,这朝事烦琐,太后可及早请皇上担当,退居延福,此为太后之幸,朝廷之幸,万民之幸,社稷之幸。〃   
母后微微点头,和悦地说:〃好,本宫知道各位心思了,今日先到此,以后可以细议。〃从帘后站起来就退到殿后去了。   
群臣未料到今日还是半途而废,一时满朝寂静无声。我恍如不知,自若地说:〃关于修葺事宜,就任宰相吕夷简为修葺大内使,枢密副使杨崇勋副之,发京东西、河北、淮南、江东西路工匠给役。细部由工部与户部商量行事吧。〃   
我现在住在延福宫的清和殿,回去时发现母后就在殿中等我。   
她一个人坐在窗边看外面的梧桐树,我觉得母后是老了,她的肌肤还只泛了一点儿细纹,可是她的神情却已经非常疲倦,似乎看过了百年一般。   
她听到我唤她,回头对我一笑,说:〃刚刚姚潍和在家中去世了……据说是暴毙。〃   
〃是吗?〃我在她旁边坐下。   
她捧起茶盏,仔细看了看釉色在阳光下的七色绚烂,好久才抬头问:〃那这样看来,京城的兵马现在要移交副使杨崇勋手中,掌侍卫亲军是张孝恩,现在延福的所有守卫则是殿前都指挥李灼?〃   
我点头,恭敬地问:〃母后有不放心的人吗?〃   
母后盯着我看了许久,说:〃杨崇勋、张孝恩、李灼,都是皇上信得过的人,母后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出了会神,又问:〃只是大约那个工匠,是没有族人的吧。〃   
我低声道:〃母后不用担心,大理寺在查。〃   
她又仔细打量我的神情,似乎找不到什么,良久,突然笑了,说:〃那个赵元俨真是讨厌,自己脸上的皱纹都可以夹死苍蝇了,竟敢说母后老了。〃   
我也笑了出来,说:〃母后没有什么变化,和以前一样。〃   
〃得了,我自己知道的。〃她叹了一声,〃母后不是不知趣的人,都已经老了,到该走的时候了,还赖在堂上,是蠢人才做的事情。〃   
我忙挽住她的手,问:〃母后要突然撤帘吗?〃   
〃皇上不用担心。〃她缓缓说,〃母后因大火受了点儿惊吓,精神不佳,大约要退居几日安养了。〃   
她对我微笑道:〃延福宫是个好地方,避暑最佳。〃   
我们坐在空旷高轩的宫里,博山炉内香烟袅袅,外面的蝉鸣一声急似一声。   
陈设在殿内避暑的冰山渐渐融化,雕的人物都不分明了。那水珠点滴坠下,偶尔轻轻一声。此时的无声,就像小时候甜睡中,母后轻缓的脚步。   
于是我突然悲从中来。    
母后临走前说:〃姜遵那个人,为治尚严猛,不过对吏事的才能倒是不错。〃     
〃是,孩儿知道。〃   
〃母后身体不好,以后朝廷的事可都要交在你手里了。〃   
我默然:〃母后比孩儿治政要强很多。〃   
她听了,眉间淡淡带上一丝骄傲:〃你父皇当年也这样赞许过母后。那时母后还年轻。宫苑里,哪个女子不艳羡我……现在想来,我人生最好的时候不是在朝堂上,而应该是那时。〃她用已经有了皱褶的手去抚烟软的窗纱,转头对我一笑:〃这些年,你不怪母后吧……你是知道的,我们都不过被朝廷里两股势力拿来相互攻击,常常我们是身不由己。〃   
我点头,无语。   
〃昨夜那场大火,看皇上在火中呼叫母后,母后不知为何,突然万念俱灰……我和自己的儿子争什么呢?我都已经六十四了。母后不是不识时务的人。〃   
在透帘来的绿阴中,她仰头对我展眉一笑:〃母后以后清心了。〃   
多年来这样强硬的母后,淡然拂衣而去,好像是我成全了她。   
母后离开后,我一个人到宫城外,让车马在汴梁转了一周。一路上看着外面的京都景象。我曾经看过无数次的东西。   
都城之外尽是平原,远山丘陵,曲线连绵,高天迥回,林木层次,人在下面微不足道。这个国家,登上再高的山丘也望不到边。   
城内有宝榭层楼,笙歌按乐,画桥流水,士人行歌。金明池、杏花冈,现在暑气正盛,大堆的人聚在池苑边消暑,听歌女酥软地在轻唱晏殊柳永的新词,隔水送来,喉音揉了波光,恰似醉里梦里,慵懒天气。集贤楼,莲花楼,独乐冈,盛暑中聚集饮宴,京城风气奢靡,只听到盆盏碰撞,觥筹交错的喧哗声。   
沿街去的独轮车子上,准备着今晚又一个喧闹的夜市。   
夜夜笙歌,日日升平的天下,现在,母后居然真的全都交托于我的手上了。   
而我,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这不是我理想中的世界,我不知道在我的手里,我要如何去做?似乎没有人会记得遥远的燕云十六州,没有人关心塞外纵横的那些铁骑。   
可我呢?我宁愿在步天台上,看那些斗转星移。我本来对朝廷并没有什么兴趣,现在我却逼得母后借病离了朝廷。但她在朝中十几年的影响不会消失,还是会掣肘着我。我一时把母后推下去,所有事情都没有平稳的过渡,朝廷里的势力没有交接就匆促了断,我往后的行事必然就阻碍重重,这以后恐怕会是我当政的大患,我是在拿自己以后顺理成章的朝廷开玩笑。   
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害怕。我害怕我现在把艾悯强留在身边,以为自己已经安定,可到最后还是落得十四岁时的下场。当时我如此恐惧地饮下了那些以为是剧毒的水,结果却仍是徒劳,我才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要母后还在,我自己的爱情也许豁出命来也保不住。   
我再也不要任何人来威胁我。         

第44节:第十五章 白露(四)梦泽蒹葭楚雨深(1)         
第十五章 白露(四)   
梦泽蒹葭楚雨深   
到州桥边,看到那个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的乞丐,依在柳树荫下,坦腹露背,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一把破葵扇。   
大热的天气,整条街都是静悄悄的,没有来往人踪。我停下来,到他的前面看他。他拍拍旁边的石头,我就坐下了。他用手撑着身子,拖自己的残腿离我远一点,笑道:〃我身上气味浓,怕熏了贵人。〃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便和乞丐坐在同一个树阴里,呆呆地坐了好久。   
内侍与侍卫都寻了阴凉地,窃窃私语。我也不管他们。   
他在那边放肆地打量我,问:〃别人都说要饭三年,皇帝都不要做,贵人有没见过皇帝?〃   
我慢慢说:〃常看见……他天天不开心,总在忙乱算计,好不容易等东西到手了,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比自己想象的相差很远,所以还是不开心。是个心思古怪的人。〃   
他在那边牵着嘴角嘲笑说:〃贵人没见过皇帝吧?皇帝哪里还会想要什么东西?还好不容易?〃   
我也低头笑了,说:〃对,我胡说八道。〃   
看他笑得开心,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以前……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小孩子给你桂花糕?〃   
〃哪里会有小孩子给我东西?小孩子老拿棍子捅我的腿。我这辈子没吃过桂花糕。〃他拍拍大腿笑道。   
看来,他早已经忘记了失信于他的我了。   
我再看了眼他的胎记,然后站起来要走,他忙说:〃贵人,赏点钱吧?〃   
我今天出来没有带钱。只好问:〃下次吧?〃   
〃这样的话我可听多了。〃他鄙夷地说。   
我无奈地笑笑,要回来时,他又在后面说:〃贵人,告诉你件事,你里面衣服上的龙是四爪的,被人看见要杀头的。〃   
我回头看他得意的样子,叫了个侍卫过来,说:〃给他几个钱吧。〃〃贵人,你可别用小钱随便打发我去。〃他忙说。   
我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幸好遇见的是我,否则你小心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连讹诈都不懂轻重,真是蠢人。   
回宫后我首先就去见她。天色已经有点儿昏暗了,玉华殿却还没有掌灯。   
宫女在外面看见我,忙说:〃我去回艾姑娘。〃她在宫里还没有正式名分,宫女也只好这样叫她。   
〃不用,我自己进去就好了。〃我止住了她。   
深殿里越发幽暗,砖地被冲洗得太过干净,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在这样微有寒意的秋天黄昏里,她一个人在殿里慢慢地走来走去,赤着脚,在光滑的青砖上,穿曳地的薄纱衣,衣服本来是粉色,在黑暗中浅得几乎分辨不出,与白色一样。她的头发长了,绸缎一样披到腰间,没有挽上去。   
她像是一缕幽魂,在这个大殿里悄无声息地徘徊。   
她回头看见我,说:〃进来吧。〃她的声音此时听来,与冰霜一样又清又冷。   
我本想和她说说自己的忐忑,说我做了白痴,现在要开始与朝中母后那一派人纠缠争斗。可是,看见她冷淡的面容,我就懒得说话了。虽然我只需要她轻轻一个微笑来肯定自己。   
以后人间最美好的风景过眼的时候,她会在我身边;我看见繁华万象的时候,她也会在我身边。可她心里和我看着不同的东西,甚至她根本不愿意和我一起看这天下。那这人间,这繁华,这天下,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明明就在我手中,我遥不可及。她在我身边,心却不在。   
那还不如就不要在。   
她让身边人取来前几日的桂花糖,打开坛子,舀了一点儿盛出,那些花瓣的甜香实在浓郁,散得一屋子都是。         

第45节:第十五章 白露(四)梦泽蒹葭楚雨深(2)         
她把碟子递给我,烛火晕红,桂花金黄,瓷碟碧绿,她的手指雪白。想到艳丽的那一句〃皓腕凝霜雪〃,心里突地一撞,层层郁恼就舒展开了。   
我要后悔什么呢?其实本就是自己这么多年的愿望,哪里关她什么事了?而她,现在是在我身边的,我应当要心满意足。   
我们坐在微凉的青砖地上,一起用小饼蘸着桂花糖吃了,浓郁的蜜甜与香气一直渗入全身的所有肌骨。   
未来好像不存在了,明天也不会来,只有周围渐渐陷入幽静的黑夜。   
忽然有风从门缝间漏进,宫灯在风里轻飘飘地摇曳了几下,她的脸在明灭不定的光芒中隐约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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