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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语花一时语塞,蹙起一双眉,竟不知该如何答话。总不能告诉吴邪,这所有的一切都同他有关,而且他还是那个罪魁祸首。如今吴邪什么都忘了,活得快活,无忧无虑,这比什么都好,他不想再看到过去那一幕了,今生都不想再看到了。
相比之下,黑瞎子反而并没有太过在意,依然笑吟吟地抬着头。他揉了揉苏万的脑袋,道,”到底没白疼你,不过你可不能和仙君这样说话。”
“徒儿知错了。”苏万吐了吐舌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反正他蒙着黑巾也看不见。
就在此时,吴邪忽然感到一丝不安,他向外走了几步,道,”此处气息似乎被打乱了,有人来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一人腾着云自东边而来,落下后站在院外也没进来,朝他做了个揖,似乎也并不讶异于他身边的解语花和黑瞎子,毕恭毕敬地说道,”娘娘有请三位仙君赴宴。”
来人不是一般仙童仙娥,竟是值日星君。这让三人大为诧异。解语花率先问道,”有劳星君前来通传,只是不知为何要星君亲自前来?”
值日星君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事出突然,我也是从宴上而来。皆因麒麟神君突然苏醒,娘娘高兴,故而请众仙家同乐。原本还以为所有人都到了,这一看竟还有桌子空着,慌忙查来,着小仙速速来请三位了。还请三位移步。”
“麒麟神君?”吴邪重复了一声,似乎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正是。”
“哪位麒麟神君?”吴邪皱着眉问道,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一副冰冷的铠甲,还有一双浓得好似化不开墨的双眸。他只对自己笑过的那仅有几次,无一不是舒展了眼眉,一片柔情,眉宇间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而那天子之位,千金华服亦挡不住他丝毫光芒。
而这一切,却又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楚。
解语花还没来得及开口,黑瞎子便抢了个先,”元君这就忘了吗?当年可还是您亲手断他情根,助他渡过千年情劫,重归神位。”
黑瞎子这么一提,果然万事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刻意遗忘在人间的旖旎的风情、纠缠不休的情仇,如同前生的记忆一般,纷至沓来,将吴邪推入了那场撕心裂肺的往事。
纵使你是威震人神魔三界的麒麟神君,能只手遮天,只要一旦为情所动,就算是有颗七窍玲珑心,也不免为情所伤,惨淡收场,落得个沉睡百年的结果。
“噢。”吴邪轻声应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听说他归位之后一直沉睡不醒,如今醒来也算是桩大喜事,过两日,我会亲自前往道贺。只是今日……”
值日星君不慌不忙地打断了他的话,”神君点了您的名,要亲自向您道谢。”
吴邪皱了皱眉,只得答道,”好吧。”
守得住天宫流年的孤寂,自然也忘得掉凡间的情缠。
作者有话要说:
☆、2 情债
看着那碧沉沉的琉璃瓦,明晃晃的宝玉阶,吴邪站在廊下,心中惴惴不安。眼前那金碧辉煌的宝殿,巍峨雄壮的天门,端端的是仙家的气派。站在两侧的天兵神将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他们脸上都没有丝毫表情,视线放空,可吴邪却始终有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
走过那盘旋彩凤的长桥,绕过那金鳞耀日赤须龙柱,吴邪一路上都在盘算一会儿见到那人时该如何才好。可是他此时此刻,脑袋里却只有最后那人那黯淡到绝望的眼神。他甩了甩脑袋,却丝毫无法将那时的情景挥之脑后。
自己只是奉命行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他好。吴邪忍不住自我安慰道。
况且吃亏的还是自己。
吴邪耸了耸肩,心中好受了许多。
“小仙拜见西王母娘娘。”吴邪拜伏参见,殿上那人垂帘问道,”来者可是思正元君?”
“正是小仙。”吴邪低头,他很少参见王母,亦很少来这种场合,当下便听到不少人在下面窃窃私语。他佯装没有听到,跪在那儿毕恭毕敬。
“爱卿无须多礼,赐座。”
吴邪谢过之后,站了起来,却不知何时有一人已立于他的身后,他一转身,险些要撞到那人的怀里。
那人身着铠甲,那副神甲上正对着自己脸的是一只麒麟头,贴得极近,那两双铜铃般的眼正凝视着他,吴邪猛地心跳加速,他慢慢抬起头,撞进了那双乌黑黯淡的双眸之中。
那人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吴邪,用目光一寸寸扫过他消瘦的脸颊,描摹着他的轮廓。一时之间,热闹的宴会上阒然无声,众人皆等着看好戏。而被那双眼睛盯着的吴邪却冷汗直冒,心中连呼哀哉,十足十地担心会被对方一脚踢出南天门。
半晌,那人似是终于看够了,小退了一步,朝着吴邪毕恭毕敬地作了一个揖,沙哑冷冽的声音掷地有声,”多谢思正元君断我情根,助我渡过千年情劫。”
众人皆是一怔,就连吴邪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他竟然真会向自己道谢。
吴邪过了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见他朝自己行礼了好一会儿,身子上套着那坚硬的铠甲仍然把腰压得低低的,这才如梦初醒般地慌忙将他扶了起来。
“麒麟神君不必客气。”吴邪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可笑得实在有些苦,”我也是听命行事,况且我也因此飞升成仙,还得亏了神君的相助。”
那人直起身,平静地看着吴邪,那双眼睛淡然如水,犹如界外长河,亘古无波。吴邪不敢瞧他,觉得自己那话更是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一时间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才对。
“海棠花仙解语花参见娘娘。”
解语花这时犹如天降神兵一般及时赶到,解了吴邪的窘境。两人后来,王母便将两人的座位安排在了一块,列在末尾。
“小花,还好你刚才来了,否则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有多尴尬。”吴邪执起酒盏,低声感谢着身边人。
解语花淡淡一笑,道,”你不做亏心事,何须如此介怀?”
是呀!老子那分明是帮他,我心虚什么?吴邪就差一拍大腿了,他用余光瞄了瞄坐在对面上座的那人,但见那人只是低头饮酒目不斜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围那么热闹,众神仙饮下几杯仙酒之后便没了那么多的拘束,可只有他,仍然端坐在那儿,不动分毫,也不搭理别人,就像是个闷油瓶似的。
吴邪又悄悄看了他几眼,越看越觉得那小子有些不对劲,期间解语花同他搭话,他也懒懒地敷衍了几声。
就在吴邪又一次偷偷看他时,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人突然抬起了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淡淡地瞥了一眼,两人视线打了个对穿,吴邪一惊,再扭头已经来不及了,一时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邪心中默默给自己催眠”他没瞧见,没瞧见,没瞧见”,可这却丝毫不管用,而更糟糕的是那个瞧见了的人站了起来,拿着酒盏正慢慢地向他走来。
“思正元君。”吴邪听到他叫自己时,尴尬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神……神君……”他诺诺地应道,站了起来后却没再敢看他的脸。
“张起灵。”
“啊?”
张起灵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悦,伸出另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我叫张起灵。”
“吴……吴邪。”
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吴邪只觉得心跳如鼓,立刻挣开了他的手,偏过头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张起灵看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神君已经归位,神阶与小仙有云泥之别,小仙不敢高攀,今后也绝不会碍神君的眼,让神君平添不痛快……”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起灵蹙起了眉,打断了他的话。
“吴邪的意思是,他不想再见到你。”一旁的解语花插嘴说道。
张起灵瞥了他一眼,解语花不动声色地继续喝着酒,仿佛对这位威震四海八荒的麒麟神君并无半分畏惧。他回过头,眼神落在了吴邪的脸上,那张脸所表现出的慌乱与紧张让他感到有些陌生,沉睡了几百年的记忆在提醒他,这个时候,他应当有类似于心疼的感觉。
可现在,他平静的心起不了半点波澜。
“请元君不要误会。”张起灵淡淡地说道,“我归位之后虽已恢复所有记忆,但因为情根已断,所以不会再对元君有任何爱慕之心,只是……”
他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把后面那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只是曾经爱你入骨。
“麒麟神君,太白金星已到,娘娘让您移驾片刻。”这时一仙童找来,对吴邪和解语花随意行了个礼,慌慌张张地对张起灵说道。
他点了点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吴邪后转身走了。吴邪轻轻拽住那仙童问道,“太白金星闭关多时,为何现在突然出来了?”
那仙童答道,“皆因麒麟神君苏醒。玉帝和王母有些担心,当年神君渡劫时身上的伤并不重,但被拔情根之后情伤难愈,沉睡百年,这样的事从未有过先例,谁也不敢妄言,只得着太白金星前来瞧瞧有无大碍。”
吴邪越听越心惊,那仙童着急走,只待吴邪问清张起灵眼下的居所后便匆匆告辞,拈了一字诀追张起灵那快云而去了。
之后的宴会上吴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的,即使是吃那千年一果的仙桃也食之无味,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
他看着那上座的空位,心里纠结得很,只听邻座两位仙人窃窃私语道,“听闻麒麟神君这次虽然苏醒,但身子却大不如前,这拔情根果真是百害而无一利。”
“这样说来,到底为何如此狠心要拔他情根,这情根一断,此生都不会再爱任何人。”
吴邪蹙了蹙眉,手指冰凉,指尖微微颤抖,仿佛当年那把刺进张起灵身体的匕首仍在掌中握着,丢也丢不掉。
“我只听说,当年麒麟神君情根深种,种恶因,结恶果,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但天帝问他相恋那人身份,他咬死不说,宁愿受雷火之刑,被打入炼狱池受万鬼咬魂蚀魄之苦。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被草草打落凡间受七世轮回便可归位。如今干脆直接拔了他的情根,大概是怕他今后再与那人旧情复炽。”
原来他之前就已有深爱之人。自己与他那一段不过是他在人间的小小插曲,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而已,对他而言助他渡劫的人是不是自己并无所谓,就算换一个人同样能使得麒麟归位,万众归一。恐怕他现在记忆全复,早已想起来自己曾经的恋人,又怎会对与自己那段露水情缘有丝毫记挂?
刚才自己那般介怀、尴尬在他眼里大概显得十分可笑了。
吴邪敞开胸怀,痛饮了几杯之后原以为可以畅快些,却不知怎么的,那酒穿肠过喉之后竟暗生出了些惆怅来。
——“你别喜欢我了。”
——“好。”
这样倒是真的挺不错。
解语花扶着喝醉了的吴邪回了府邸,安置完之后便瞧见镜君的那只小狐狸倚着门朝里面张望,他笑道,“小狐狸你在瞧什么?”
苏万见自己被发现,便跳了出来,伸长脖子瞧了一眼床上的吴邪,问道,”元君生病了吗?”
“不是,吴邪只是喝酒了而已。”
“喝过酒就会这样不省人事吗?”见吴邪睡着毫无反应,苏万大着胆子伸出爪子戳了戳吴邪的脸,见他没反应,又想起了之前吴邪要剥他的狐狸皮,就狠下心用小爪子使劲地揉搓了一下,一边在心里偷偷腹诽他,一边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道,“那我以后可不能让师傅喝酒。”
解语花哈哈笑了起来,道,”你这只小狐狸管得倒挺宽,你师傅会听你的话吗?”
小狐狸显然被他给问住了,小眼珠咕噜噜地直转,然后狡黠地一笑,身后的狐狸尾巴摇了一摇,”那不难,师傅浑身上下全是软肋。”
“没错,那瞎子想要找点弱点出来确实并非难事,哈哈哈。”解语花被他那机灵的样子给逗乐了,苏万看着他,直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