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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要等着一起走,课间不能离开他旁身边,体育课要帮他准备好运动服,受伤了要给他包扎,午饭要排队坐在一起吃,挑食的菜要帮他吃掉,小学时候发的牛奶要帮他喝,冬天的围巾帽子戴完也要放进自己书包,生气的时候要逗他笑,作业不会要帮他写。
猛然想起来这些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两个人之间已经有太多的共同点和交集点。
一直以来是不是自己太过迁就他了。这次到底是谁的错,是我错了吗。
搬家是大人决定的事,我也没有办法不是吗。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么任性呢。
吴世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
当晚搬家公司的车开进了狭窄的小巷,街坊四邻都跑出来看热闹,唧唧喳喳的对鹿芝心说 “你命真好啊” “哎呦,你以后要记得回来看看我们呀” “那你们家这房子还要不要啦?”之类羡慕的话。
而还有另一面便是对着旁边的人低语“哎呀,也不知道她找了什么有钱男人,老公都没见过”“对啊看起来一副狐媚子的样” “搬走也好,这种女人别勾引有家室的”等等嫉妒的话。
羡慕嫉妒,不是还有恨吗?而鹿晗唯一想起带有恨的话,便是前晚在听到自己说要搬家的时候,从小到大第一次朝自己发火的吴世勋说“走吧,离我越远越好!”
最迟不相识,最终不相认。
06
鹿晗把一群人丢在病房独自一人走出了医院。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为什么会想说出‘如果不是友情,我也接受’这样的话。
不是一直以来都是以哥哥的身份照顾他、陪伴他吗,不是18年来都说过不会对他发脾气的吗,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苹果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生气,像是被碰到逆鳞一样。
原来我只是你无关紧要,星期二的梦。
吴世勋耳边回响着鹿晗的那句话。心里好像打翻了什么似的说不出的滋味。
“够了没” “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这些话都像尖锐的刀一道道割在心里。
他不懂,他什么都不懂。不懂我的压抑,不懂我的烦躁,不懂我的无理取闹,不懂我对他所有的不忍心和矛盾。到底还能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也让对方好过一点。
是不是说得越多,错得也越多。
门边的肖米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几个男同学无趣的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要不要闪人“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他谈谈”
“好吧,我们先走吧”
“哦哦哦,走咯走咯”
“妈的,这算什么事情嘛,好心当成驴肝肺”
众人作鸟兽散。
肖米攥着拳头轻轻的把门带上,提步走到吴世勋病床边坐了下来。
“我都知道”
吴世勋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都知道了,你喜欢鹿晗”她的眼睛里都是泪,顺着下巴像断了线的玻璃珠往下掉。
不停地,像涨潮的海水,一直涌。
吴世勋瞪圆了眼 “你!”
“那天!你车祸那天!,我早就看到你在对面看着我们两个。你是故意被车撞得是不是,还有那天下午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你根本没在睡觉——”
吴世勋低着头轻笑“那又怎样?” “你的情书也是我丢的” “那!又!怎!么!样!”
少年轻轻的掀开被子,把挂在架子上绑着石膏的腿移了下来,用那只裹成粽子的脚用力的踹向她的膝盖,肖米疼的从靠背椅上摔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你疯了!你的腿——”
吴世勋轻蔑的笑“怎样?我的腿怎样?”
“你个疯子!你彻底的疯了!”肖米从地上站起来,忍着膝盖的生疼。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要干嘛?我就是故意被车撞你能如何?”少年双脚着地,站在肖米面前,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别以为看到什么就了不起,别以为知道这些就能改变什么,他是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
有人说:爱会粘在玻璃上被风吹散。
一直跑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脚步。鹿晗沿着昏暗的路灯往前走才发现原来已经是傍晚了。不远处便有一个小公园,少年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他不知道,这次不经意的方向改变了两个少年的一生,也改变了他深刻埋在心底里对吴世勋放纵了十八年的感情。
鹿晗还记得小时候两个男孩叠罗汉摘芒果的样子。
那次世勋从树上摔了下来,鹿晗丢下所有芒果背起他就往医院跑。那年的他也像这次的他一样。他害怕吴世勋不见,也害怕吴世勋受伤。少年一路回忆一路踱步,天已经全黑,公园深处布满了高大的柏树。
进入树林,四周就像是一个镜子的世界,每一棵树都长得一样高一样茂盛,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分不清哪里是入口了,天如墨黑,像极了吴世勋脚踏车的颜色,像极了他们校服的颜色,也像极了那个梦中少年瞳孔的颜色。
鹿晗此时就像走进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从来都没想到原来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他对于吴世勋的感情会变质。
是该离去了,曾经的少年。
他知道吴世勋是一个多么容易依赖别人的孩子,也许这次也仅仅是想要依赖吧。
曾经的某个晚上睡得很沉,然后莫名其妙的梦到了少年,脚踏车,自己,和另外几个陌生的少年。长而黑的隧道,高速公路之外的城市,拥挤繁华,却都容不下自己。
鹿晗真实地目睹了吴世勋不笑的脸,是一个让人发笑的梦境,与最后不笑的脸。他还看到身边那个笑容温柔,发色漆黑的自己向其中一个陌生少年递过去一瓶水,而另外几个陌生的少年渐渐模糊了身影。
可以想象下,如果是你和几个少年在高速公路的隧道里骑着脚踏车,然后莫名的到达了一个繁华城市。接着你给一个陌生的少年递过去一瓶水,再然后你在转头的时候看到一个缺失了笑容的脸。
并且突然明白了悸动这个词和自己温柔笑着回看他的样子。
之后醒来。很恐惧,很害怕。陌生少年始终没有递回来的保温瓶,心心念念的少年始终没有给自己的笑脸,与最后几个人都老去的背影。如果是早些年他是经常笑的,腼腆的低头,红了耳垂。
后悔当时没有意识到那是一场梦,否则会一直一直努力的睡下去,会一直让梦境延续,朝着自己的方向,以自己的方式。然而,却这样轻易地错过,无论是生活还是梦境。
后悔了,早知道。
没有早知道,就算早知道我也会爱上你的。
07
回忆到此,被困住的少年抱着头蹲在一棵柏树下。这种难过又害怕的感觉,像溺水,张口便是更大的窒息感涌进来。这种羞耻的感觉深深种在心里。他爱上了吴世勋,他爱上了一个从小依赖他的人,最不堪的是他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有着和他一样性别的人。
“为什么——”少年抬起头往树林深处吼,那些羞耻和恐惧一直散不去。
“或许一直对不起你的是我。。。”鹿晗掏出手机打了几个字按了发送“可是我已经无法逃避了”
片刻后鹿晗手边突然响起了电话声,少年抓过手机接了起来。
“鹿晗!你在哪里?”
少年愣了一下,轻声回答“XXX公园,在柏树林里,迷路了出不去”
“那你别乱走,我现在去找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非常的重要。你呆在原地”
“好。。。”鹿晗无神的看着柏树的最高枝,猛然双手抓着手机“肖米!你能接受同性恋吗?”
肖米沉默了很久,好像深吸了一大口气 “鹿晗!我马上去找你!马上!”
嘟嘟嘟——
医院洗漱间内的肖米挂断了电话,拽着手机倔强的又深吸了一口气,抬脚便往外冲。吴世勋从一旁的转角走了出来,低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随后也出了医院。
两人走了不同的路,吴世勋从公园的后门进了柏树林,开着屏幕灯四处张望。走了不久便看到一棵柏树下闭着眼睛的鹿晗,唇红齿白,卷翘的睫毛在颤,修长的腿横在两棵树之间,和记忆里那个背着自己的人已经差的太多了,抵不过回忆。
他伸过手摸着少年的脸颊,从眉眼到鼻梁再到薄唇,最后在下巴处停住。轻轻摩擦着少年的下巴喃喃自语“鹿晗,原谅我,我这辈子所有的歉意都给你,所以原谅我。。。”吴世勋顺着鹿晗的轮廓抚到他的耳垂,来回抚摸着耳蜗“如果哪一天你因为我而感觉受到了伤害,加倍的报复我吧” “我知道,当我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对不起你了”
吴世勋俯下身子,薄唇靠近鹿晗的侧脸,用贝齿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对方抖了抖睫毛睁开了眼睛“怎么是你?”看不到表情,只有瞳孔的小光在左右晃动,鹿晗诧异的看着他,随后抬手摸了摸耳垂,是湿的,咦下雨了吗,还是错觉?
“不能是我?那你在等谁?”吴世勋轻佻的语气漫不经心,装作没看到鹿晗的动作。
“。。。因为,短信?”鹿晗撑着树干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落叶转开了话题。
吴世勋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仰着头看着鹿晗的下巴“什么短信?你给我发了短信?”
鹿晗又摸了摸耳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发了什么?”吴世勋腾的站起身,一把掰过鹿晗尴尬背对着的身子。
“吴世勋!你给我放开!”鹿晗变了语气,像当年那个抱着小奶娃义正言辞说着哭鼻子很丑的孩子,又好像不再是那个孩子了。两人僵持了许久,鹿晗死死盯着吴世勋掰着他肩膀的手,而吴世勋也死死盯着鹿晗故意错开的脸。就像两个死敌,要狠狠地在对方的身上盯出一个洞。
为什么你站在我面前我都不能伸过手抱抱你,明明就是两个被刺的血淋淋,却还想着拔掉身上的刺去拥抱对方的人啊。
一旦涉及到你,便很容易乱了方寸。
“鹿晗,你到底想怎样,你告诉我好不好?”吴世勋声音细细的,手指打着颤,用了十分的力狠狠的掰着鹿晗的肩膀。而鹿晗则缓缓的低下头,视线从吴世勋发抖的手上移开,盯着自己的鞋头继续沉默。
少年也把视线从对方的脸上移开,跨过鹿晗的发梢看着某个地方“我喜欢你”
“吴世勋你疯了吧!你乱说什么!”鹿晗冲着他一阵狂吼。就像小时候走夜路,两人总是大吼大叫的壮胆,勾人回忆,害人不浅。
“我乱说还是你不敢说?”鹿晗又是一阵沉默,而吴世勋却提高了声音“十一岁的时候,你对我说了一句外文,当时我没听懂。我问你意思,你却说你是在读书随口念的。可是我记了下来,直至今日我也知道了那句话的意思,这个你敢承认吗?”
鹿晗抬起脖子,望着远处的树枝。
“You are my life baby warm and love”吴世勋开了口“小时候你一直说着要去澳洲,你说那里多好多好,所以你一直都在努力的学习。我知道你总有一天要走,要离开我,你会背叛你当年说要陪我一辈子的话。可是我不能开口要求你留下来啊,我只能把英文学的比你更好,每次考完试都笑话你连我都考不过还出国。我很幼稚我承认,可是我只会这么一个办法让你留下来。可是你不懂,你只是更加努力的学习,而我也只能比你学的更多。有一天我想,我为什么就这件事情坚持了这么多年,然后我记起了那次你教会我说的第一句英文”
“You are my life baby warm and love”
“而我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了,所以我不能放你走”
“你是我一辈子的宝贝,温暖和爱”
陷入回忆中的人像一个美丽的天神。吴世勋平静的回忆,平静的述说,像中了毒却沉溺其中。那是鹿晗不知道的另一个他。少年看着吴世勋的眼睛什么都没说。却从眼角滑下了什么埋到土里,滋润了冬日干涸的土壤。但鹿晗的眼睛却还是定定的看着吴世勋,眨也没有眨,只怕一闪而过白驹过隙便再也抓不住这个人。
人们都害怕陷入回忆中,可是那一刻我真的很幸福。
如果永远都是这样在回忆里爱你,该有多好。
“吴世勋,你知不知道这是违背道德伦理的事——”鹿晗死命的摇着吴世勋的手,语无伦次的喊,一句句的错,一句句的不可能不可以,一句句的道德伦理。
“说的那么好听。道德伦理是建立在无爱的基础上违反着人性的狗东西。我一向最不相信的就是这个,你个笨蛋还和我搬出道德伦理。那你告诉我,这个有着伟大道德伦理的世界为什么还会有杀人犯,你说给我听听?道德伦理全都可以丢到厕所去糊墙!就算有道德伦理又如何,我要想吃你还是可以不吐骨头” “所以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听我说?”
吴世勋伸手抱过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的,真的没事的,就保持这样好了,只要你别再丢下我,只要你心里记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