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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殇-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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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民和在办公楼里又给他腾开一间房子。佐拉疲惫极了。他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晚上十点多,他醒来了,睁开眼睛,望着屋顶呆楞了一会儿,起床后,觉得肚子空空的。他一整天没吃饭,这会儿真的饿了,不断的肠鸣搅的他更加难受。 
他想去陆雯洁家看看,顺便把着火的事和陆雯洁说说,省得陆雯洁惦记。 
到了陆雯洁家的门口,他推了下院子门,院门从里面反锁着。他敲了几下,然后又喊了声小路。他忽然觉得屋子里的声音有些反常,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痛苦地呻吟和挣扎。佐拉急了,用劲撞门。这时,陆雯洁突然从屋子里冲出来,跑到院门口,拉开门闩。接着,屋子里窜出一个人影,个头不高,麻利地攀上墙,跳到墙外面跑掉了。佐拉转身要追,陆雯洁双手抱紧佐拉,浑身颤抖,嘴里喊着:“佐拉,你别追了。” 
佐拉把陆雯洁搀回屋子。小路惊惧地望着佐拉。小路被吓坏了,见着佐拉,终于哭了出来。陆雯洁也哭了。 
佐拉看着陆雯洁那凌乱的头发,上衣已经有两粒扣子拽掉了。他问:“那个人是谁?” 
陆雯洁只是哭,不说话。 
佐拉又问:“那人是谁?” 
陆雯洁更加痛苦地摇头。 
“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啊?”佐拉大声地喊道。 
小路说:“是刘大勇。” 
佐拉咬着牙说:“我看着像他。好,看我怎么收拾他。” 
陆雯洁泪眼婆娑地说:“他没把我怎么样,你别去找他了。” 
佐拉说:“那也不行。我们报警吧,得把他送公安局去。”   
煤殇 十三(2)   
陆雯洁忙说:“不要,不要。” 
佐拉不知怎么安慰陆雯洁。他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要说的话,可当他看见那件悬挂在衣架上的陆雯洁从春河穿回来的套装时,他突然觉得不能说了。至少现在不能说。他为了把自己包装得更像那个套子里的人,不得不一遍遍地编织着违心的谎言,而且这一遍遍的谎言还不能撞车,还得自圆其说,不能相互矛盾。 
他觉得自己是在舞台上表演,这舞台就是窝儿矿。 
他: 
一会儿觉得自己是矿工。 
一会儿是道上的人。 
一会儿是护矿队长。 
至于逃犯这件事,他后来不怎么再提了,也觉得没必要再提。可在大个李、陆雯洁和窝儿矿许多人的茶余饭后的闲言里,他佐拉就是逃犯。他们都猜测,他的身上也许隐匿了一桩石破天惊的大案,可没一个向公安局举报佐拉。 
同时,另有一些人也在悄悄地窥视他,甚至想置他于死地。 
佐拉的护矿队长其实是个虚职,他管的那些队员实际上都掌控在马民和手中。他们是马民和安插在窝儿矿的眼线。 
经过佐拉的一番劝慰,陆雯洁的情绪稍微平稳了一些,低声对佐拉说:“你搬回来住吧,咱们住在一起吧。” 
陆雯洁处在这样一种紧张激动的情绪下,佐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怕陆雯洁善良的内心受到新的刺激和伤害。陆雯洁苦苦等待和寻找他的那些细节,他虽然并不能完全清楚,可大部分他是知道的。 
他说:“你容我再想想,这些天,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事儿,我的脑子里有点乱,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不想伤害你,更不想伤害到小路。有些事情我一时也不能跟你解释清楚,以后你会了解的,我不能这样做,更不敢说爱你,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爱你。但我想,你善良的心是会得到老天的惠佑的。好人有好报,我希望你幸福地生活。” 
他不知道这些话会不会伤害陆雯洁,可他只能这样解释了。 
陆雯洁呢喃地说:“我爱你。” 
佐拉说:“我知道。” 
陆雯洁说:“你知道这些,可为什么不能答应我,是你不爱我吗?” 
佐拉说:“我现在说不清。” 
陆雯洁问“很难回答吗?” 
佐拉说:“是。” 
陆雯洁又追问:“是难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佐拉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陆雯洁不吱声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佐拉。她是寡妇,是一个带着一个七岁男孩的寡妇。假如佐拉和她结婚,假如他们生活在一起,佐拉马上就得肩负起这拖油瓶的重任,佐拉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吗?情感一旦远离了生活,就会变得苍白而不真实。自从认识佐拉,陆雯洁感觉自己和佐拉就在虚幻和现实之间徘徊和游离。 
佐拉一直陪着她坐到很晚才离开。 
第二天,陆雯洁去了秀家。秀正盘腿坐在炕上拆洗被子,说是大个李来了好干干净净地盖着。秀脸上洋溢着兴奋,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也有点嗲了,关于大个李的话题她也不避讳陆雯洁。 
陆雯洁问:“你这么不回避,也不怕外面的人嚼舌头说闲话?” 
秀说:“我怕什么?爱就是爱,喜欢就是喜欢,谁想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吧。怕人说闲话,你就得自己折磨自己,自己搂着枕头睡到天亮。我不要求他天天来陪着我。他来了,我能看得见摸得着就足够了。” 
陆雯洁说:“你不打算嫁给他吗?” 
秀缝被子的针扎在手指上,她的手一哆嗦,疼得“哎哟”一声。陆雯洁把脸转向窗外,她知道,秀何尝不想嫁给大个李,可大个李有老婆,有孩子。从开始到结束原本就是一场看不到结局的爱恋,或者连爱恋都谈不上,窝儿矿这样的事儿多了,早已经不新鲜了。可他们全是爱吗? 
秀用嘴嘬了下手指,气馁地说:“我没你幸福。你那个佐拉还是个没结婚的小伙子。”   
煤殇 十三(3)   
陆雯洁脸红了,先摇摇头,接着又垂下了头。 
秀说:“那你更不能放手啊,你们是多好的一对。你是过来人,佐拉可能面子薄,人家毕竟还是大小伙子,一时说不出口也是正常的,你可得想好了。连大个李都说,那佐拉是老天爷给陆雯洁专门安排的男人。你们成不了一家,那就可惜了。” 
陆雯洁羞涩地一笑:“我配不上他。” 
秀说:“我要有你这么漂亮,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追佐拉。你还等什么呀?你傻啊,没准人家心里早有你了。” 
陆雯洁说:“我比他大五岁,而且还带着个孩子……” 
秀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这是窝儿矿,你自己想一想吧。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陆雯洁听了这句话,一下子觉得增添了勇气。她要嫁给佐拉。 
在回去的路上,陆雯洁的步履轻盈了许多。她脑子里构想着结婚的种种方式和计划:先买一套新被子,把房子粉刷一下,再添置一些家具,至少要有个新婚的样子。对佐拉来说,新婚毕竟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她要让佐拉在窝儿矿这样的条件下,尽可能地感受到新婚的快乐和温馨,感受到阳光般的纯真和挚爱,让爱融入他们生活的每一天。这些想法陆雯洁没告诉佐拉。这次,她要用自己大胆的爱去融化佐拉心中的冰雪,哪怕他是块冰冷的顽石。但她知道,佐拉的心是火热的,是佐拉打开了她本已紧闭的爱的心扉。 
她构想着以后的生活,她想把这两间旧房拆掉,新盖一间房子。只要佐拉把护矿队长当下去,他们就可以在这里长期地生活下去,也许等佐拉的官司了解了,他们还可以搬到城里去住。她甚至想到了再给佐拉生个孩子。她要把他们以后的生活打理得有滋有味,井井有条。 
她在干一件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的事,也就是说,陆雯洁要把自己嫁出去。 
只是佐拉还蒙在鼓里。 
这些天,佐拉反复琢磨着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冒儿山那被废弃的砖窑。 
他早就知道马民和在撒谎,白广和那些护矿队员在帮着撒谎,可大个李和赵玉龙好象也在撒谎,包括陆雯洁这些寡妇们也在撒谎,整个窝儿矿都在撒谎。 
他们在共同撕扯着一块遮羞布,扯来扯去,却把一个触目惊心的秘密给撕扯出来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佐拉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知道内情并且不会撒谎的人,马春宁。然而,现在找马春宁谈可能早了点儿。这段时间,马春宁突然不来窝儿矿了。也许,除了陆雯洁,任何人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和症结。 
那天晚上,马春宁从陆雯洁家出来后,回到二矿,惶恐不安,他并不担心陆雯洁会怎么样,却担心大个李把事扩散出来,当做窝儿矿最引人注目的桃色新闻讲出去。后来,大个李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他知道,大个李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陆雯洁,为了那个令他讨厌的佐拉。 
马春宁对窝儿矿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曾想站出来,把这个黑幕揭露出来,公示于天下。可真要那么做了,他回到村子里必将陷于所谓的不仁不义的尴尬境地。他犹豫了,但又时刻受到良心的谴责和折磨,使他感到万般的无奈和痛苦。 
他坐在自家充满夜色的院子里,女儿买回的那只蝈蝈的叫声,使他忽然觉得像是有人在呜咽,在呼唤死去的冤魂。柳月递给他一块西瓜,看着他咬了一口,问:“甜吗?” 
马春宁点了下头:“嗯。” 
柳月说:“外面蚊子多,到屋里吧。” 
“热。” 
“隔壁那家装了空调,咱也买一个?” 
“行。” 
“你还想着当矿长的事?” 
“没。” 
柳月不悦了,沉下来脸问:“你怎么了?咋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蹦。这些日子你总是闷闷不乐的,和你说话咋这么费劲啊。瞅着我不顺眼是吧?” 
马春宁不想和她争辩,也争辩不清。   
煤殇 十三(4)   
柳月在小圆凳上坐了一会儿,借着夜色看着马春宁吃掉西瓜,给马春宁递了块毛巾,看着他擦了手,说:“你明天还去窝儿矿吗?民和那边你也常去看看,怎么说也是亲戚,该照顾还得照顾啊。” 
马春宁说:“他是大老板不用我们照顾,只怕是我们需要他照顾,不过,我马春宁还没混到求他过日子的份上。” 
柳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你总是和别人不一样,总是那么拗。” 
马春宁不吱声了。除了那些井下的工人,他大概最清楚马民和在井下干什么,整个二矿也只有他最清楚那次发生在窝儿矿井下的惨剧。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他能想象得出来,但又没有勇气揭露。   
煤殇 十四(1)   
窝儿矿这地方,净出怪事儿。谁也没想到,刘大勇竟和赵玉龙老婆有了那种关系。 
那晚在陆雯洁家,他快把好事做成的时候,佐拉来了。他害怕佐拉找他报复……可等了几天,却不见有任何动静,胆子就又大了起来。他猜测佐拉不敢把他怎么样。一个逃犯,自身都难保,还有工夫报复他? 
也许陆雯洁根本没把他说出来。 
至于他和赵玉龙老婆,几乎就是偶然和天意了。那天,马民和让刘大勇去赵玉龙家给传个话,说赵玉龙和大个李进城去给矿上买卷扬机的钢索。买钢索的地方,何佳冰早联系好了,他们去其实就是装卸工,是下了班去的,多算半天的工资。 
只有赵玉龙老婆在家,两个儿子回姥姥家帮着收麦子去了。传了话,刘大勇没走的意思,坐在炕边与赵玉龙老婆拉话,先是拉了些煤价上涨、马老板发财等无关痛痒的闲话,后来,就开玩笑,净说的是荤话。开始两人只是耍贫嘴,逗乐子,说着说着,两人的眼里就有了火。 
后来,赵玉龙从老婆反常的行态中看出些端倪,可没往刘大勇身上想,总觉得这事扯不到他俩个。直到有一天,刘大勇神色慌张地从他家出来,他才像蠢笨的麻雀一样,知道鹊巢鸠占了。他没敢声张,也不敢和大个李、佐拉说,他了解这两个人的脾气,他不想丢这个人,再说他也知道自己不行,出这样的事似乎是难免的,可那种滋味实在难受,他咽不下这口气。 
去上班的路上,他碰到了改做井下安检员的刘大勇。那刘大勇看他的样子,就像凯旋的将军,他心中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挥着镐钎向刘大勇的脑壳砸去。好在刘大勇戴着安全帽,不然,那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的开瓢了。刘大勇捂着脑袋一溜烟儿地向矿井跑去。大个李和工人们看着刘大勇顺着羊肠小道跑远了。 
上工后,井下却没有刘大勇的影子。大个李一边干活,一边悄悄地靠近赵玉龙,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下手了?” 
“下什么手?”赵玉龙茫然地问。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话呢?”大个李说。 
赵于龙说:“我呀,还真不知道你说啥哩。” 
大个李沉下脸说:“你是傻啊。” 
“我傻,我他妈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冒。”赵玉龙泣不成声了。矿工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赵玉龙,大个李呵斥道:“干活。” 
下班升井后,大个李在井口看见了佐拉,就问:“你见刘大勇没有?” 
佐拉问:“他又惹什么事了?” 
大个李说:“老赵差点把刘大勇的脑袋开了。” 
等大家把矿灯交了,准备回去睡觉,矿上的喇叭突然响了,马民和哑着嗓子广播说:“大家先别走,矿上有重要的决定宣布,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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