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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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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龙老婆笑着说:“叫顺嘴了,嗨,咋叫不是个叫。对了,最近咋不去秀秀哪儿了?” 
赵玉龙不满地埋怨道:“说这干啥,好些事就坏在你们这些老娘们的嘴上。” 
大个李摇摇头,叹了口气。他在赵家人面前并不避讳这个话题。他和秀就是在赵玉龙家认识的。秀也是一个寡妇,她的男人以前是窝儿矿的正式工,死了好几年了。秀是这西村为数不多的城镇户口。秀的户口本是红塑料皮的,其他人只有一张暂住证。秀在外面挺着胸脯,晃着那一对大奶子走路,很大程度就是因为那个红塑料皮的本子,那是她在窝儿矿的骄傲。   
煤殇 六(3)   
秀没有陆雯洁那么俏丽,她是那种丰腴的女人,但并不显胖。大个李是从喜欢那对乳房而喜欢上秀的。 
那天,秀进了赵玉龙的家,她可能刚才看见大个李进了赵玉龙家。她搓着黑黑的纤纤双手,环视了一下屋子,问:“我家炉子倒烟了,你们谁去给瞅瞅?” 
赵玉龙没动窝,看着大个李,意思很明白,这事你去最合适。 
大个李随着秀去了。她家屋子里满是煤烟,炉口朝外冒出浓浓的烟,发出呛人的味道。 
“这可不行,晚上睡着了,会中煤气的。”大个李盯着墙脚的烟道说。 
“是啊,可我不知道咋弄,干着急没办法。”秀说。 
大个李把手背放在烟道口试了试,又撕了半张报纸在烟道口点着,看了看说:“烟道堵了。”大个李走到院子里,搬个梯子上了房顶,那一根木棍用劲戳了戳烟道,说:“好了,没事了。” 
秀和大个李回到屋里。烟道果然通了。秀把暖瓶里的水倒进脸盆,又兑了一瓢凉水。大个李弯下腰,半躬着身子撩着脸盆里的水洗手。这时,秀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大个李。大个李愣怔了一下,直起腰来。秀抱得更紧了,脸贴在大个李厚实的脊背上,喃喃地说:“你帮帮我。”大个李转过身来,看到秀一脸的泪花。秀将脸贴到他的胸前,那对奶子坚坚实实地抵着大个李的肚子,接着踮起脚尖吻他的脖子,吻他的脸。大个李伸开双臂,像一把大钳似的箍紧了秀。 
从此,秀成了大个李的女人。秀对大个李好,可大个李还惦记着老家的女人,和自己的孩子。 
出来为什么? 
挣钱! 
挣钱为什么? 
养家! 
每次从秀家出来,大个李都会后悔。他发誓再也不踏进秀家一步了。可鬼使神差,他又一次次地迈进了秀家的门槛。 
一次,秀对大个李说:“赵玉龙不行。” 
大个李一怔,说:“你胡说。人家行不行你怎么知道?” 
秀说:“听赵玉龙老婆说的,那还能有假,哪个女人没事会说自己男人不行。咳!女人命苦,窝儿矿的女人更苦。你就说那个陆雯洁,好容易喜欢上了那个小白脸佐拉,可佐拉还是丢下她走了。对了,你说佐拉还回来吗?我看玄。” 
“窝儿矿的男人就不苦?”大个李生气了,“你怎么胡扯。佐拉还没结婚呢,怎么能和陆雯洁扯在一起?再说了,你说这些干啥,佐拉关我什么事?” 
秀说:“佐拉是你朋友啊!” 
大个李哑口无言了。秀又一次捅到了他的痛处。 
没错,他真有点想佐拉了。这小子的伤也该养好了。 
“下山洪了。” 
一大早,大个李被大喊声惊醒了。他竖起耳朵听听,隐隐听见有隆隆的洪水声。夜里的雨并不大,这洪水大概是从山后来的。 
他原本想睡个懒觉,好久没这么舒坦地睡过了。可刚才这一嗓子,又让他睡意顿失。 
他叹了口气,趴在被窝里点了颗烟。那烟刚吸了半截,姚婆子疯颠颠地推门闯了进来,浑身湿淋淋的,语无伦次地说道:“顺子回来了,那河边有顺子的毛衣。大个,你去看看,顺子回来了。” 
大个李一骨碌爬起来,胡乱地穿好衣服,一口气跑到河边。 
有几个人在河边神色讪谲地指指点点。一群孩子挽起裤腿在水浅的地方捞捡山洪冲下来的野山果和野山杏。 
他在河岸边看见了那件水漉漉裹着泥浆的紫色的毛衣。 
没错,是顺子的。 
顺子的毛衣怎么会在这山洪里? 
这是山洪把顺子的毛衣冲到这岸边来的。大个李拾起毛衣,仔细地看了看,下意识地望了眼北面的冒儿山,转身走了。他的身后丢下了几双狐疑的目光。 
走了几步,他又踅了回来。他想看看河边还有什么东西。他什么都没有。除了红果,还有干枝条、杂草和野山杏。 
该有的也许早随这洪水流逝了……   
煤殇 六(4)   
他呆呆地站在岸边,凝望山洪,似乎在等什么。 
赵玉龙也来了。他吩咐赵玉龙先把毛衣带回去。“别带你家去。找个合适地方。”他又叮嘱了一句。他想,死人的东西,放在赵玉龙家不合适。 
赵玉龙拿着毛衣走了,边走边拧毛衣上的水。 
大个李蹲下来,两眼直直地望着洪水。 
这时,他的肩膀被人从后边拍了一下。他转过脸,见是马民和,问道:“马老板也来看洪水了?” 
马民和笑了笑,鼻子哼了一声。 
“我哪有这兴致。山洪有什么好看的?我来找东西的。” 
大个李仍旧蹲着问:“找啥?” 
马民和说:“找山洪漂过来的那件毛衣。” 
“我让赵玉龙烧了。”大个李说。 
马民和将信将疑地追问:“真烧了?” 
“真烧了,看着添堵,留着干啥!”大个李说,“我让赵玉龙扔进锅炉里烧了。湿毛衣不好烧。” 
“咳,你烧了干啥?留着总是个念想。”马民和似乎很善解人意地埋怨道。 
“我不是说了吗,看着添堵。”大个李转回脸,眼睛仍望着洪水。 
马民和狐疑地看了看四周,没话找话地说:“那天我请你喝酒,你怎么没去?你知道,我一直拿你当兄弟看的。” 
大个李说:“我那天不舒服。” 
马民和沉默片刻,点了支烟,随手又递给大个李一支,手插在腰间,目光也望向洪水。 
“你还不走?”马民和没头没脑地问了句,看着大个李摇摇头,就拍了拍大个李的脑袋走了,走了几步,又转回头,似乎有什么不放心的。 
“作孽啊。”大个李一屁股坐在湿地上,仰天长叹。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坐起来,快速地往回走。他走进宿舍时,赵玉龙正坐在床边吸烟。 
大个李问:“毛衣呢?” 
赵玉龙说:“姚婆子拿走了。” 
“快要回来。”大个李推了下赵玉龙。 
两人直奔姚婆子家。姚婆子家没人。 
“有人问,你就说毛衣扔进锅炉里烧了。”大个李给赵玉龙丢下这句话独自走了。 
赵玉龙没耷拉着头往家走,边走边自语:“一件死人的破毛衣,还至于急成这样。” 
大个李在羊肠道上找到了姚婆子。姚婆子正抱着毛衣在离陆雯洁种的那棵石榴树不远的地方哭,悲恸欲绝。 
大个李走过去,从姚婆子手中往出抽拽毛衣,姚婆子犹犹豫豫地松开手。 
“你要干啥?” 
大个李犹豫了一下说:“烧了吧。” 
“不行,不能烧。”姚婆子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把毛衣抢了回去。 
大个李使劲掰开姚婆子的手,又抢了回来,给姚婆子丢下一句“我拿走烧了”,走了。 
姚婆子捶胸跺足,边哭边骂。只是大个李越走越远,姚婆子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消失在白房子里。 
后来,马民和也没再问大个李毛衣的事儿,大个李也没主动再说,毛衣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姚婆子却恨起了大个李,只要路上碰到大个李,姚婆子便冲他吐口水,但都是离他远远地吐,从不到他跟前。 
西村的人说,姚婆子疯得越来越厉害了。 
大个李觉得,姚婆子的口水不是吐在地上,就像是吐在大个李的心上,他的心像刀割一样疼。姚婆子曾经像对自己儿子顺子一样地待他。     
煤殇 第二部分   
煤殇 七(1)   
陆雯洁要走了。 
她记得佐拉说过,佐拉的家在离春河市二百多公里一个叫孟子村的地方。她决定去找佐拉。佐拉走后,陆雯洁突然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漫长了,过得清汤寡水索然无味了。她感到很寂寞,她从来都没有感到日子像现在这样过得没着没落的。 
她彻彻底底地离不开佐拉了。有了这个念头,陆雯洁着实吓了一跳。天啊,我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昏头了吧?但是,她决心已下,不能再让刚刚萌生的爱情之火与自己失之交臂,她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 
决定走后,她给小路买了件新衣服。她要让小路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出现在孟子村,出现在佐拉家人面前,她要他们接纳自己的同时也接纳小路。她连夜烙了两张大饼。她想,这两张大饼足可以使她们娘俩支撑到孟子村。她大概估算了一下,一早从窝儿矿出发,到春河坐上火车,再倒一次汽车,最晚下午五六点钟就能到孟子村。 
出了门,她牵着小路的手,在西村南边的土路边等几乎没有准点的客运班车。 
陆雯洁站在路边向东边的天空眺望。阴云浓重,似乎有下雨的意思。陆雯洁心里感到焦急不安,她担心的是一旦下雨,进城的时间就只能往后推,去晚了,火车可不等她。 
陆雯洁耐心地等待着。她想搭拉煤的卡车。她只要一招手,甚至都不用招手,卡车司机就会把车停在她的身边。可她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最无法忍受的就是那些长期在外的卡车司机色眯眯盯着她的眼神,甚至想借卡车的左右摇晃占女人便宜的司机。 
小路有些累了。陆雯洁想坐下来抱着小路休息一会儿。裤子是干净的,她蹲下来把包里的手帕展开抻平了,正要坐下,听到有汽车声。她把目光转向路的尽头,远远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 
很快,车就到了跟前,停下了。开车的竟是马春宁。 
马春宁探出头来问:“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哦,是马矿长啊。”陆雯洁说,“我们等车去春河。” 
马春宁笑了笑说:“我怎么看像要出远门。” 
陆雯洁也笑了一下,模棱两可地说:“看亲戚。” 
马春宁又问:“你家在春河有亲戚?” 
陆雯洁说:“不在春河市里,在孟子村。” 
马春宁想了下说:“那得坐火车吧。” 
陆雯洁点了下头:“是,得坐火车。” 
马春宁看了下表说:“哎呀,再不走可就误了火车了。” 
陆雯洁望了眼那寂静的土路,还是不见班车的影子,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马春宁下了车,说:“我送你们到春河吧。” 
“不用,不用,你那么忙,我再等等,车差不多该来了。”陆雯洁摆着手,但她放在地上的布包已经被马春宁抓在手里了。马春宁不容分说,拉开车门把布包放进轿车的后座上,又把小路塞进了车里。小路这是第一次坐轿车,感觉很新奇。柔软且富有弹性的真皮座椅,与他以前坐过的硌屁股的班车相比,与颠得五脏六腑快要蹦出来的农用蹦蹦车简直无法相提并论,小路转动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车里的一切。陆雯洁也是第一次坐小轿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觉得有些不自然。她第一次离马春宁在这么近,彼此几乎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陆雯洁本来是想拒绝:人家凭什么送你呀。何况,陆雯洁是女人,一个美丽聪慧的女人,一个结过婚的女人。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佐拉。 
她太想见到佐拉了。 
车开得很快。陆雯洁紧紧地抓住车前面的把手,尽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在剧烈的颠簸中,她的乳房似乎也在随着起伏和颤动,她的脸一阵阵地发红。好在马春宁的注意力全在方向盘和路上。 
走过这条土路,走出黄花沟,又穿过一条干涸的河床,直到上了公路,车才平稳了一些。马春宁吁了口气,身体也放松了。他侧脸看了看陆雯洁,觉得这女人今天更加娇媚。那薄薄的嘴唇,直直的鼻梁,弯弯的眉和迷人的眼睛令他心动。   
煤殇 七(2)   
马春宁主动打破沉默问:“以前去过孟子村吗?” 
“第一次去。” 
“哦,那你可得当心些,现在坏人可不少。”马春宁像老大哥似的关心道。 
陆雯洁点点头,没有说话。 
马春宁心里很高兴。他这次在路边碰到陆雯洁纯属偶然。佐拉不辞而别,使他特别的窝火。佐拉到矿上后,那个副局长再没给他打过电话,他又不好打过去追问。听马民和讲,佐拉养好伤还要回来的,可具体时间连马民和也不清楚。他来窝儿矿就是想打听一下佐拉是否不回来了,然后再给副局长打电话讲明情况,也显得自己不怎么被动。另外,窝儿矿还在继续越界盗采,再不和马民和郑重地交代清楚,后果将难以预测。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陆雯洁母子。 
过了一会儿,他没话找话地说: “这么些年,在窝儿矿住得还习惯吗?” 
陆雯洁说:“还好,就是冬天太冷。一到冬天,冷飕飕地就受不了。” 
马春宁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说:“可咱这地方屋子里暖和呀。再说,这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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