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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那些走远的人-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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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到春节,难得再听见武斗枪声。但不管什么地方都难再买到新鲜猪肉,连外地运来的冻肉冻带鱼,人们也见了就抢。年三十凌晨一点,我出去找了十几个地方,最后在一个十里外的肉铺前面排上了队。那个漫长寒冷的长夜和整个白天,长长的买肉队伍鸦雀无声,偶尔发生一阵骚动,出现一阵吵闹,片刻后又归于寂静。远处什么地方不时响起几声冷枪,听起来像过年的炮竹声。我一直没敢离开过队伍,也没能吃一口饭,浑身冻得像一根冰棍。傍晚时分,我爸终于找到了我。他一见我就把破车往路边一扔,直朝我奔来,连车都不管了。他说他差不多找遍成都所有卖肉的地方,以为我出了什么事。说着话,泪水已挂在了腮帮上,他也不去擦。晚上,家里吃香喷喷的年饭的时候,我已经在床上睡着,做着我九岁的好梦。我的梦是孔那个七八岁的老朋友,生前伸手摸姐姐尿尿的地方那种梦。
成都各大造反派组织被命令缴枪那天,马路边上人山人海。
那是一个阴天,看不出几点钟,我们一群小孩全都爬上了路边的梧桐树。戒严的大马路上,数不清的大卡车一辆接一辆地缓缓朝前开。车上摆满各种枪枝弹药,车头上架满各式炮火,许多头戴钢盔和树叶条的武斗人员庄严肃穆地站在车上,有些人头上身上缠着泛出红印的白绷带,有些站在车门踏板上,还有一个个白花黑框的遗像立在车上,多得数不过来。间隔不远就是一辆宣传车,大喇叭发出响亮的男女声朗诵: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朗诵间隙,喇叭传出悲壮忧伤的女声独唱: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捎个信儿到北京,造反派战士想念恩人毛主席。
看着无头无尾的卡车长龙,我不知道车上的人们要到什么地方去缴枪,也看不出他们今后的日子会是一种什么样子,但我相信那些人当中肯定有打过我父母亲的人,还相信他们那种死了爹妈的模样再也神气不了几天了。在一辆车上,我看见了雷巴,他端着冲锋枪立在车头上,昂头看着前方。那种威武不屈的样子,让我刹时间担心,即使我有了一把弹枪,是不是就真敢打他。在他侧面的一排女红卫兵当中,我又一眼认出了吴清华。她挺胸昂首高人一头,一副漂亮的模样,我同样疑心自己,一旦遇上机会,敢不敢真地打她那对鼓奶奶。而在随后的一辆车上,小校华的哥哥竟然站在车头踏板上,他一手抓着车门,一手朝天举着一把盒子枪。我猛然想起大哥二哥在家里说过的那些查问老歪的话,不知道他俩是不是也在马路边上亲眼看见了小校华的哥哥。
车队在行进,坐在树杈上孔大张着嘴,挂着两行鼻涕,一只手依然摸着下面。大奶坐在另一棵树上,枝叶间只现出一个老大的后脑勺。他那个方向可能看得见孔的大鸡鸡,于是把一枚棋子用力扔过来,没打中鸡鸡。棋子碰到树枝落到地上,滚到马路上几下停住,我看见那枚棋子正是我那个经常被大奶用车马炮将军时,追得到处逃跑的红帅。
第二十一章 你抢人东西爸爸能不帮你?
    第二十一章  你抢人东西爸爸能不帮你?
夏天,我爸抛家离口一个人到边远的高原山区去了。
他是怎样离开家又是为何走的,我一概不知。那时候,我和小校花一起稀里糊涂考入了成都市京剧团,正跟几十个差不多同样大小的学员在剧团练功基地排练京剧。包括鞋在内,我们身上迎风抖擞的练功服是公家发的,一日三餐八人围在一起蹲着吃,大盆的菜里总有一些碎肉。有一天文化局举办汇报演出,要我们把学了一年多的功夫向大家交待一下,整个新声剧场坐满了人,其中不少是学员们的家长,想不到我爸也来了。演出的剧目是现代京剧样板戏《沙家浜》,我演刁小三,整台戏只出一次场,抢一个女人挎在胳膊上的一个蓝花布小包袱。总共只说了几句话,一句是:抢东西?老子还要抢人哪!
演出后的礼拜天,我回到家中。我爸一见我就乐滋滋地说,当时他坐在台下,看见我那么小一个人居然穿一身大人穿的皇军军装,还歪戴着帽子,一上台就流里流气地抢一个女人的东西,就使劲鼓掌,甭提有多高兴了。
你咋突然跑回来啦?
你妈妈来信说你们要演京戏,我能不回来吗?
你在台下还喊了口号。
你在台上也听见啦?
剧团领导在演出总结会上讲了这事。
怎么讲的? 
说我一出场抢东西,你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吼叫抢得好!抢得好!还打算往台上扔你那双破皮鞋。
没错。我是这么喊了几嗓子,但我脱了鞋,还没来得及扔。团领导还讲什么了?
台上那个小校花扮演的群众不让我抢包袱,她的台词只有一句,就是干嘛抢东西?她刚对我说完,你就冲我喊叫快揍她!快揍她!就手抓鞋皮要往台上扔。
还讲了什么? 
你就跟小校花的爸爸在台下动了手,真干起来了。
是他先给了我胸口一拳,我才还的手。
你用鞋把人家的嘴打歪了。
台下没灯,我还不是瞎打。
团领导说你不该这样。
谁知道那个户籍民警就坐在我旁边呢,当时他来得晚,我一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再者说,是他先冲你喊小流氓不准抢我女儿的东西,我才喊了揍她。
团领导说,是你先喊了抢得好。
你抢东西,我能不帮你一下嘛。
我演的刁小三是国民党军队的兵,是坏人。人家小校花演的是老百姓,是好人。我抢她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好事,可你倒好,还一个劲鼓掌,差点把两只鞋扔上台。
这个你就不懂了。我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在北京常看京戏,你知道我每次看完戏都要光着脚回家,是因为什么吗? 
你一高兴就把鞋脱了往台上扔,你说过八次啦。
没错,北京的好几家戏园子都欠着我好几双鞋哪。
你鼓鼓掌不就得啦,干嘛非要扔鞋呢? 
光鼓掌能过瘾吗?凡是戏演得好的,都是无法无天的,看的人能不无法无天? 
演得不好,你也扔鞋? 
演得太差劲,当然更要扔啦。
要是鞋扔完了,那怎么办? 
逮什么扔什么。
身上除了鞋,还有什么好扔的? 
还有袜子呀。只要在袜子里塞上点什么就能扔上台。有一回看戏,梅兰芳唱《贵妃醉酒》里的扬玉环唱段:海岛冰轮初转腾。那是一段西皮调慢板,本来第一个海字要唱三分钟,第二个岛字要唱八分钟,可海字刚唱了三十四拍,还差九拍才算完,我身边座位上有个二大爷一急眼,大声叫喊受不了啦受不了啦,边叫嚷边找东西想往台上扔,结果什么也没找着,就逮住自己身边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差点给扔上台去。
没扔成? 
二大爷举起小孩刚要扔,孩子吓出尿来了,冲了二大爷一脸。二大爷浇清醒了,气不过就直扇自己嘴巴子,自己跟自己干了起来。
北京人一看京戏就起哄,就玩命。
这话是你们团领导讲的? 
几个团领导都说你那天做得对。
这话怎么没跟我说? 
说你爱京剧爱到这个份儿上,比我们那帮小王巴蛋强。
那你们剧团人保组的两个大汉,为啥把我抓到地下室五花大绑关了一夜? 
团领导觉得你做错了,就关了你。又觉得你做对了,就放了你。
团里面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咋的,只说我在台上不该扯人家小姑娘的头发,不该抓小姑娘的脸,不该踹小姑娘的屁股,更不该满台追小姑娘撕坏了她的衣裳,说剧里根本就没这些戏。团领导要我长大了跟那个小娘们结婚。
嘿,三儿子,你可不知道,你那样演就算演绝了!要在解放前,我早把鞋扔到你们台子上去了。
爸,团领导还说北京京剧团演第一场《沙家浜》的时候,演刁德一的那个马长礼在阿庆嫂面前唱的那句――这个女人哪,哪字的反西皮摇板拖腔有三分多钟,颤音和装饰音黏黏糊糊地混在一起,唱得阴阳怪气鬼哭狼嚎,全场一片掌声,响了足有十分钟。
你知道大伙为啥鼓掌吗?不知道吧?我告诉你,因为人们心里都有刁德一那种颤音和装饰音黏黏糊糊混在一起的东西,马长礼唱到大家心里去了。
但是后来再演的时候,就把那句拖腔缩短了一大半,不到十拍了。
这个我知道。唉,现在的京戏,都不准坏人演得太好。
演太好了,你好扔鞋?
马长礼是马连良的弟子,马派的传人。我要是他演第一场时在台下听他那么唱的话,你看我敢不敢扔!
你看梅兰芳演戏的时候,扔过鞋吗?
梅兰芳演的戏好倒是好,但谁也不知道究竟哪儿好。他明摆着一个大男人可老是演青衣,你看见他在台上刚演得来劲,正准备扔鞋时,你就会又发现他跟女人一样老是比画着柳叶掌,还来回扭腰又扭屁股,就简直没办法跟着他撒点野。不然鲁迅就不会骂他了。
鲁迅骂梅兰芳?
是呀,经常骂。谁让他招惹鲁迅呢。
梅兰芳唱戏惹了鲁迅?
没惹。
那干嘛骂他?
不骂他骂谁?
怎么骂的?
这个不好说。好像鲁迅骂过梅兰芳扮演林黛玉。林黛玉本来是个苗条的美女,成天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可梅兰芳把她演成了一个鼓眼睛、厚嘴唇、胖乎乎的不男不女的人。你想想,鲁迅看了那么一个雄纠纠傻不拉几的林黛玉,能不生气,能不骂梅兰芳吗?
梅兰芳也骂鲁迅了?
没骂。
不敢?
可能他根本就不知道,要不然根本就没法回骂。
为啥?
鲁迅在文章里的那种骂法就跟表扬似的,别说老梅了,就是我看了也挺高兴。
说话间,我妈走过来小声对我爸说:
前一阵,小校花的哥哥来过家里,问你到哪里去了。这几天,你最好还是呆在家里少出门。
我爸听后静了一下,忽然大发脾气叫嚷说:
哼,那小子再敢来,我非宰了他!
我记得那次谈话后的当天夜里,我爸带着大哥装的那台来复式半导体收音机又远走他乡,返回高原,再没来剧场为我抢人东西叫好。他是个京戏迷,为儿子的一场只有一两句台词的演出专门从高原回来,忘乎所以地高兴了一下子,但当夜又走了。这事显然跟小校花的哥哥有关,还有点迫不得已。
第二十二章 报告首长,她扯了我的鸡鸡
    第二十二章 报告首长,她扯了我的鸡鸡
山里正在修铁路,需要很多人去支援,我爸去了。他一走,好像把家里的好事和坏事全带走了。
我们回到距离成都四十公里的龙泉山基地继续练功。说是基地,不过就是几排石头房屋,旁边是一座寂静的佛教庙宇,门口一块石碑上刻着石经寺三个草字。走进寺庙,从碑文上能看出石经寺始建于东汉末年,是藏黄教法王宗喀巴大师嫡传汉区的第一个密宗道场,明皇朝册封的楚山禅师坐化于寺中栖幻庙,供奉石室之中,成为肉身菩萨;还有能海上师于1966年12月31日深夜暝然坐化,美国总统曾在1946年电邀能海上师赴美宏扬佛法以济美国人道德贫乏。
碑文上的意思,我不能全看懂,甚至连那块石碑上刻的石经寺三个狂草字也认不全。但我知道,我们的男女教师个个都了不得,有几个还是富连成社、斌庆社、荣春社科班出身,听说那些科班等于京剧界的清华、北大。此外,毯子功老师都是老头,冬天也光着脊梁,翻起跟斗来能嘭咚几下上房,简直不可思议。他们每天手握一把把大刀追着我们翻跟斗,谁动作慢了一点、哪只胳膊腿不到位,准会挨刀。那可是亮晃晃的真家伙,只是他们知道该往哪里砍,该往哪里捅。另外几个教腿功腰功的老头,在最初的时候,每天把我们一对一地压在垫子上扳腿,硬要把我们腿里三尺长的几根韧带拉成五六尺。又把我们挨个搂在面前扳腰,硬要把我们腰里面的一节节好骨头弄散架,最后好让我们整个人像一根绳子似地想怎么弯折就怎么弯折。每当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疼得呲牙咧嘴天旋地转,头发上直冒热气,然后很长一段时间,走起路来只能叉着两腿,一步一步往前挪,腰上的骨头还在嘎吧嘎吧响。而教唱功和念白的老师个个都像吃了迷魂药,摇头晃脑地教你一种唱法、一句唱腔或念白,你就照着学,只是不能摇头晃脑,学她们那副很过瘾的样子。说起来,我们在练步法、手势、水袖、龙套还有身段时,样子都挺轻松的,但是在练把子功、毯子功、武打套路和特技时受过不少伤。
老师上课时告诉大家,京剧有唱做念打四功、手眼身法步五法,绝活有帽翅功、甩发功、扇子功、手绢功、耍旗、耍牙、变脸二十多种,而最难的功夫是水袖功。这功夫能把人的手延长放大,把人物心里和脑子里的东西统统表达出来,动作多达数百种。比如像挥、抛、抖、抓、撩、荡、翻、扬、摆、折、叠、搭、打,还有拂、绕、挑、甩、掸,等等,等等。老师说,在戏台上,两人把长袖子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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