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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那些走远的人-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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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我爸二话不说立即满口答应下来,我吓得一阵哆嗦。
演出好像一眨眼就完了。几个领导先后上台一讲完话,主持大会的胖子就冲着麦克风大声说:现在请当年跟梅兰芳同台演过戏的北京老名票和他非常出名的儿子刁小三上台讲话!会场立即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我爸见我坐着不动,只好假笑着一个人走上台,我趁机起身往场外溜,听见整个礼堂响起我爸的讲话声:
各位呀,这个解放前,北京演京戏可不像咱们今天这样。那时候,北京的好几家戏园子都欠着我好几双鞋哪。大家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时,我已经一口气跑到了大礼堂外面。在大院门口,不巧遇见师傅朝大礼堂走来。
你怎么来了?师傅停下,惊讶地叫住我。
我爸带我来的,是人家请他来的。你呢?我说。
我带知青来汇演呀。他说。
校花也归你管吗?我说。
当然啦,我把她弄到公社宣传队来了,唱得怎么样?他说,没等我回答,急忙进了礼堂大门。
散场后,主持大会的胖子带着我爸和我,在没有路灯的县城里转来转去,拐进一条小胡同,来到京剧团所在的一片古庙里。又倒几个拐,最后走进一间破旧的木板屋。屋里除了几根长条板凳和一个发黄的灯泡,以及扑面而来的蚊子,别的什么也没有。
你们咋知道我是个老京票,我儿子是成都京剧团的呢?我爸问胖子。
是那个表演京剧清唱的女知青透露的,再说了,这个也瞒不了我们。现在是十二点,两点钟开始讲课。胖子说。
你是说半夜两点?我眉毛拧在了一起,但脸上仍保持着假笑。
胖子边微笑着点点头,边用一根老粗的顶门杠把大木门顶死,然后搬来一条长凳,守在门前坐下,两眼静静地盯着我爸和我。我们对他的举动不好说什么,也许人家是想给我爸一点讲课的准备时间,更可能是为防止坏人或者狼闯进屋才那么做的。不太愉快的气氛中,我们只好在长凳上坐下,又累又困,都变得不声不响。我看见我爸的两只眼睛先是看着屋顶的灯泡,后来向下看着地面,再后来,脸上的假笑慢慢凝固,消失。我的眼皮渐渐垂下去,又抬起来。蚊子到处嗡嗡叫着,让人不敢眯一会眼睛。
第二十七章 鲁迅骂梅兰芳演戏不男不女
    第二十七章  鲁迅骂梅兰芳演戏不男不女
时间过得说快也快,后来突然有人在外面又是推门又是喊叫,胖子蹭地一下站起来。时刻即将来临,我们在黑不见光的巷道里摸索着前行,来到剧团排练场。我永远不能忘记,在高原,半夜两整,因为京剧的原故,不知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冒出来上百个陌生面孔,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爸一开口就大声对那一大片人说:
各位一定知道,电影一开始叫开演,演完了叫散场;各种会一开始叫开幕,完了叫闭幕。那么京剧一开演叫什么呢?我告诉大家,叫开台。京剧演完了又叫什么呢?我告诉大家,叫封箱。而京剧团每年演的第一场戏叫什么戏呢?我也告诉大家吧,叫打炮戏。
掌声哗哗哗响起来。我爸咳嗽两下清了清嗓子,接着又说:
再比方说吧,大家也一定知道,在戏台上,两个人把长袖子扬起来,互相搭靠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就是握手和拥抱,有时候还等于亲嘴,可不得了啊!但是咱们的京戏为啥不真亲嘴而只是搭一下袖子呢?其实,当着观众在台上搂几下,亲几个嘴,我看没啥不可以,别不好意思!
掌声又是一片。我爸又说:
大家知道,在台上,绕场走一圈台步就表示走过了千山万水,其实,谁信你这个京剧艺术的时间缩短法呢。还有,眼看着敌人的刀枪剑戟杀过来了,还楞要摇头晃脑地唱上半个钟头,依我看,这种京剧艺术的时间延长法耽误事,要捅漏子。另外,大家知不知道,在台上,只要摆上一张桌子几条凳子就能演一台戏,为什么我们只摆桌子凳子呢?为什么有时候整个戏台上什么道具都不摆,只摆着我扔上台的两只鞋呢?我看哪,这是因为京剧团太穷,没别的东西可摆。要不就是不乐意多摆些别的家伙,人特懒,忒扣门儿!
掌声高过了前两次。我爸还说:
现代京剧一看就懂,人人都学。但戏要三分生,当场一字难,救场如救火,不然就吹台,谁懂这个?再说啦,学不等于会,会不等于对,会看戏才会演戏,谁又懂这个?大家都知道,花了一百五十年才形成了京剧。要知道,这可是一百五十年哪,就那么好懂好学吗?京剧传统剧目、曲牌和曲调、板式和锣鼓经、乐器、道具、服装、什么的,多得数不过来,学问大了去了,这些,谁懂?还有,京剧的念白、字韵都是些古代的东西,是好几种地方方言长期混合在一起变成的东西,看看这些,谁又真懂?就拿昨天晚上知青们演的戏说吧,演员把密电码说成联络图,像那样扒豁子,要搁在以前的北京,整个戏场早就起堂开闸啦!再说我吧,我十八岁倒仓,就改唱黑头,俗话说架子花脸一哭二笑三话白,可我一不怕哭二不怕笑,那我怕什么呢?我实话告诉大家伙吧,我最怕的就是阴阳怪气的念白。这也难怪,千斤话白四两唱嘛。但是艺多了就傻,术多了就假,我每次一念白就觉得怪不啦几,像个大傻屄!
掌声中,我爸喘口气最后说道:
刚才说到梅兰芳,大家都知道这个人,对不对?我年轻的时候也自以为了解他,可长大以后叛变了,原因是我闹明白了两个问题。一是鲁迅至少在九篇杂文里骂过梅兰芳,骂什么?主要骂他男扮女装,台下的男观众看他是个女人,而女观众看他却是一个男人。但鲁迅的骂法同样很怪,骂得你干着急,而你反以为好像在表扬你。第二是梅兰芳的京剧表演艺术之所以博大精深登峰造极,就因为他的艺术风格无风格,艺术特征无特征。他的表演艺术,大到整个唱腔,小到一个手势,全都是女性化同时又是男人味的,始终不温不火,处于中性,所以很多想学他的人,包括梅派的后代,都学不像他。因此,梅兰芳只好成为独一无二的京剧艺术大师。
我爸讲完了,这次只有胖子一个人使劲鼓掌。
我爸半夜三更能在众人面前从肚子里倒出来那么一大堆货色,是我绝没想到的。而且我相信,他说的那些东西,我肯定有一半没听懂,而听懂的另一半,我相信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讲的是什么。他讲来讲去,根本就听不出在倡导什么又反对什么,还把自己对梅兰芳态度的变化说成叛变,难怪整个会场只有他一个人口若悬河,始终没人插话,大家没被搞懵才怪了。同时,我怀疑,他很有可能把吹台呀、开台呀、封箱呀、打炮戏呀什么的讲错了,只是作为一个老京票,他能蒙就蒙,谁也不好说什么。
吃完夜宵后,离天亮还早,胖子要我们再留几个钟头,天一亮他送我们。我爸说有个朋友一直在外面等,不用麻烦他了。胖子一高兴,说他也一起送。
跟来的时候一样,考古学家又用他的两匹马送我们回家。我爸凭着来高原的路上练出来的骑术,骑着建昌马在前面小跑,考古学家骑另一匹后腿长前腿短的什么马跟在后面,我则坐在胖子拉的一辆架架车上。夜风清凉,马蹄声声,我看着一旁马上的考古学家,几次想问他知不知道罗列从高原逃走的事,但一想起来转念就忘了。因为听了我爸一堂课,胖子欢天喜地,浑身是劲,拉得不停抬手擦汗。在往大山坡上拉的时候,他还唱起了临刑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我实在不怎么喜欢他,也不喜欢我爸所说的传统京剧中的那么多鬼名堂。
我更喜爱现代京剧《杜鹃山》中柯湘唱的家住安源和《红灯记》中铁梅唱的听奶奶讲革命,以及《智取威虎山》中小常宝唱的八年前。不管在什么地方,一唱家住安源,眼前就出现柯湘漂亮的脸蛋和优美的身段,唱着哼着就觉得她像对雷刚一样在深情抚摸我的脑袋瓜。我也顶喜爱现代舞剧《沂蒙颂》,那个女演员的舞姿美极了。事实上,我还老想着校花跪在沙河边的母亲和倒在血泊中的父亲,经常唱她演李铁梅时唱的那几句:却原来,我是风里生来雨里长,奶奶呀,十七年教养的恩深如海洋。
第二十八章 紧急救援失控的军列
    第二十八章  紧急救援失控的军列
到家后,考古学家和胖子一个骑马一个拉车返回城里,我爸着魔似地一直睡不着。他不停翻身,弄得床板嘎吱响,后来又爬起来,走进我睡觉的屋子,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一会,他拉开灯,从床底下拉出旧皮箱,搬到饭桌上打开锁,翻出一些散发着霉味的旧书、老照片、小册子、烂本子和旧纸卷。我躺在床上看见他的身影被灯光弄得歪歪扭扭又高又大,在墙上一直不停地晃动。
有一刻,他轻声地自言自语说,不对,准要坏事。
我爸这人的任何一种担心从来都不能算是杞人忧天。他跟铁路打了大半辈子交道,却怕坐火车,担心撞车翻车。早些年,他坐轨道车为公家买杠炭,半道上跟一辆闯进道口突然熄火的拉砖大卡车猛烈相撞,当场死亡十三人,他被抬进附近一家医院,七天后才醒过来。从那以后,他事先每每担心什么,事后都能得到印证。
后来,他回到自己的屋子,大声说起梦话。我再也睡不着,两眼望着黑暗,能想像出他躺在床上一对眼珠在眼皮下面乱动的样子,又记起他说的那句准要坏事。第二天一早,我爸单位上的汽车要送我们一群高中毕业生去下乡,我的行李已经准备好,提起来就能上路。我不明白,他说的准要坏事是不是指我下乡的事。迷糊中,窗外那些在树上过夜的大鸡,可能遇到了什么异物偷袭,叽叽咕咕地一阵骚动之后忽然不停地扑腾翅膀,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那些大鸡呆在树上每天夜里都会那种样子,让人老是鬼使神差地担忧,不时出一身冷汗。而小鸡们,我爸关在家里养,让它们夜里听他大喊大叫说梦话。
在后半夜的什么时候,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最先醒来,听见院里值班的王老头一边敲门,一边叫着我爸的名字说,来了紧急电话,要我爸立即去电报所。我赶紧开灯去叫我爸,他大概正在恶梦之中,感觉有人摇晃他,就一下坐起来,做出一副要跟我搏斗的架势。接着,他清醒过来,几下穿好衣服,我怕他单独一人路上遇狼,穿好衣服提起一根钢钎跟他出了门。我妈在当夜班,要是在家的话,肯定也会说别忘了带上家伙。一下楼梯发现师傅一人立在篮球场边上,再一看,球场上还有一群人。
师傅,你怎么从农村回来了?呆在这儿干吗?我走近问。
这不是那几个上次抢手不服气的老朋友几次托人带信,要我回来再抢一次嘛。师傅说。
还不快走!我爸在一旁边催边系鞋带,没理我师傅。
上哪儿去,三儿?师傅问。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
不行,我得送送你们,这个时候路上难说有没有狼。师傅说。
一说完,我们三人疾步如飞,刚走出几十米,球场上那一群人追了上来,在后面喊出几句挑衅的话,挺难听。师傅边走边回头朝对方大声说:
我送送他们父子,公家有急事要赶紧去分局,十分钟我要是不回来,就不是人!
师傅跑着赶上来以后,我们三人越走越快,空气清新凉嗓子,满天星斗,万物寂静。一出大院门,前面漆黑一片,但仍能听见那群人跟在后面。我爸没回头看那些人,他在全国电报行业名声不小。在我的印像中,像这样突然被叫去处理报务上的急事,早已是家常便饭,从没遇上什么狼。又疾行了不远,果然不出师傅所料,前面真遇上了狼。不是一两匹,而是一大群,正挡在路上,许多绿眼睛有在在动,有的不动。师傅对我说:
三儿,把钢钎给我。等我把狼一引开,你带着你爸爸先冲过去,正好也让那群有劲无处使的家伙赶上了。
师傅一说完,接过钢钎,又朝后面大声喊叫,说遇上狼群了,问他们敢不敢过来打狼。只听见那群人一哄而起奔跑而来,打狼声响顿时成一气。黑灯瞎火之中,一群人很快从我们身边跑过,奔到了前面。人与狼可能交上手了,我和我爸一边前行一边辫认绿色光点去向,从狼眼散开的空处一冲过去就朝前猛跑,老远还能听见后面的打狼声。
当我们一路小跑匆匆赶到一公里外的分局电报所时,灯火通明的发报间,人们已忙成一团。在场的几个领导一见我爸,马上迎过来,其中一位跟我爸说,刚才四点零五分的时候,在离我们这里三百公里远的高山线路上,一列货车失去控制,从长大坡道上冲了下来,全线已封锁,所有车辆停止了开行,沿线各车站已把正线开通,失控的长大货车正以每小时一百多公里的速度冲来。
大奶的父亲老包也在场,他跟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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