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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那些走远的人-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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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概就是几十年后闻名天下的成都担担面的发源地。
肚子饱了,又去逛城里。走着走着我妈就一副很纳闷儿的样子问我,老三,你说咱们进城是要买什么来着?我说我怎么知道呀,可能是要买回锅肉吧?我妈就在我屁股上给一巴掌,然后拉着我使劲走,天才知道要往哪儿去。我怕她想不起来进城干啥,会像以前那样一着急生气干脆回家,就吃不成回锅肉了,只好赶紧帮着她想。
妈,是不是要买一个碗?咱们家的碗吃饭的时候不是掉地下摔了一个吗?我边跟着快走边仰着脸说。
我妈没说话。
妈,咱肯定是要买姥姥做鞋底用的锥子吧?我看见姥姥的锥子,尖儿折了。我又说。
我妈还是不念声。
别看我妈个子矮,只比我高四五个脑袋,可走起路来赛小跑。我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停也不停,扯着我一只手照样快走不误。
妈,我想起来了!我说。换了口气接着又说,咱们是不是要买一颗那种最小的白扣子啊?要不咱们干脆去吃回锅肉算啦!
刚说完,我妈一下停住,我全身一紧张,怕又要挨一巴掌,本来嘛,一颗最小的扣子,大老远地走进城就为买这么个玩艺儿,这么说不挨揍才是怪事。一时间,我以为已经挨揍了,但好一会才发觉没挨揍,抬头一看我妈,不想她一脸笑容。
真是乖孩子,还是你人小记性好。我妈俯身看着我,表扬我。我心里一阵热乎,突然想到,我妈多漂亮啊!
很快,我妈带我找到春熙路上最大的人民商场,进门上了二楼,在一个大柜台前停下。在摆着不少钮扣的玻璃柜前,我仔细寻找那种最小的白色扣子,还没找好,我妈就拉住我的手说行啦,咱们走。我说不买啦?她说已经买了。我一时有点没听懂,边被她领着走,边不停地回头看那个扣子柜台,心想我妈买什么东西不把售货员给磨蹭得告饶就不会完,可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呢?
妈,真买了吗?我说。
那还有假。我妈说。
咋不多买一会儿呢?
上个礼拜天我就来过这儿,已经跟售货员说好了今天来。这不,咱一来她就赶紧把东西给我了。
那你上个礼拜来怎么不买呢?
身上没装着钱。
买这么丁点东西的钱都没有啊?
可不是。
多少钱呢?
一分钱。售货员说一分买三颗,我说只买一颗,打算给她一分,再要她找回一分。
等于你不给钱?
上面说四舍五入嘛。
上面是哪儿?
不知道,可能是中央领导吧。
售货员干啦?
她不干。我跟她说我在北京也是这么买的,成都的东西比北京还便宜,咋就不行呢?售货员说这么个卖法商场要吃亏,我说不这样我更吃亏。售货员不说话了,她没理说到哪儿去都没理。我就叫她把东西拿出来,我要挑一挑。她不拿,我说你不拿出来我下个礼拜天还来。她说你来就来。我说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她说记着呢,你只要真来,我一准照你说的办。我说好好好。刚才咱一来,又是她当班,马上就把东西给了我,她说东西早包好了快拿着走吧。我说别急,得把东西拿出来挑一挑呀。
扣子有啥好挑的,不都一样?
不是扣子。
不是扣子?是啥?
针。
不是扣子吗?
不是。
怎么会是针呢.
是扣子。
又是扣子啦?
是扣子。
又不是针啦?
是针。
是不是扣子和针?
不。是针。你姥姥说咱家的针,你爸爸都拿去做鱼钩了,你姥姥缝个补丁满世界都找不着针。
那扣子呢?
没买扣子。
咋不买扣子呢?
因为只买针。
我不是路上说扣子吗?
是啊,你咋一下就想到扣子啦?我怎么偏偏没想起扣子呢?
你是想针?
是想针,就是想不起来。你一说扣子,我就想起了针。
哦,我明白了,一想起针就也会想起扣子。
对,乖孩子。
那我根本就没想起针,你说,我咋就想起扣子了呢?
  你说呢?
我听见姥姥说二哥白上衣的小扣子丢了。
我也听见了。咱下个礼拜天再进城买。
咋不刚才一起买?
兜里没装着钱。
我刚才隔着柜台玻璃看了,二哥衣服上那种扣子一分钱五颗。你一分钱也没啦?
没啦。
那吃回锅肉呢?
还有钱。 
还不吃回锅肉啊?
还早得很。不着急。
那咱们上哪去呢?
我看要不咱回家吧,时候不早了,没准你爸爸现在也钓完鱼回家了。
他?你以为他那么傻,像你一样黄昏也不等,老早就往家跑!你不是不知道,今天他晚出门了仨钟头,天不黑你别想见着他。
你说他这个人,今天能钓回来一个半个像样点的鱼吗?
他老想着全家人吃晚饭的时候,饭桌上摆满了大盘子大碗,盛的都是他钓回来的鱼。但我看,他越那样想就越钓不起来一个鱼毛。
是啊,你爸爸钓个鱼挺辛苦,脑子子除了鱼还老想着家。
我们每次在外面钓鱼的时候,他都要念叨家里的事,一会什么这个啦,一会又什么那个啦。一句话,就是不放心家里。
还别说,他是那么个人,我二十年前就知道。
那你早上出门前干嘛要故意气他?
我要他去催一催楼下那个户籍民警,问问你姥姥的户口好几年了怎么还没办来。可他一有点空就往外跑,又老钓不回鱼来。刘老师出事以前,我几次催他去找户籍民警,可他倒好,一次没去找,老是去钓鱼,有一次路过公安局还进去告状,回家后才又去找户籍民警,结果人家才不爱答理他了。
怪不得那次刘老师领着小校花上咱们家来,户籍民警不乐意。
可不是,那咱们还是回家吧。你姥姥一直在等我买回针去,她给你们几个孩子缝衣裳,满世界找不着针。
你不是说还早吗?我爸也说黄昏最关键,再转会儿嘛。
也行。
跟我妈在街上瞎转,我的脑袋变得晕乎乎的。大概下午三四点钟光景,我累得头昏眼花直犯困,实在走不动了,她也走着走着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我心想,要再这样瞎逛下去,我妈没准能半道上睡着了。这时候,她不看裤兜里的表也不拦着路人问时间,终于说是时候了,吃回锅肉吧。那一刻,我已经高兴不起来,没精打采地跟着她就近找到一家饭馆。在柜台前买票时,我妈掏出五两全国粮票和兜里所有的钱,看样子一分不多不少,刚好够买一份回锅肉和半斤米饭。我正在纳闷只买那么点米饭怎么够吃,听见柜台里面的服务员对我妈说:
还差两分。
我妈一听马上把柜台上的钱数了又数,然后手伸进裤兜,接着掏全身的每个兜,结果没找到那两分钱。她一下子脸红了,急得说不出话来,忽然拉起我就往外走,沿着来路往回走,边走边四下寻找,还不停念叨说,两分钢崩哪去了呢?
那时候,我宁肯不吃回锅,也不想走回去找那个两分的钢崩儿了。但我妈非找不可,边走边低头看人行道上的每一条砖缝,我还爬在地上看每一个下水道盖板下面,找着找着迷了路。我昏昏欲睡,就想,人都走迷糊了,不迷路才怪了。后来,我妈对那个两分钢崩绝了望,决定少买一两饭,带我回到那家饭馆。当她从窗口把一大盘回锅肉和两碗米饭端到了桌子上,我顿时忘了自己是谁,伸手就要去抓肉吃。
急啥?你还小呀!我妈小声说,轻轻打了一下我的手,然后去窗口要来了两双筷子。
梦想已久的回锅肉,看我怎么吃掉你!
吃的时候,我妈让我一人先吃,她后吃。她说她不饿。她就那样守着我,看我大口大口地吃肉吃饭,不时用手绢擦一下流到我嘴边上的油。我不小心夹掉了一点肉渣和蒜苗在桌子上,她马上就用筷子夹起来吃掉。我吃完了自己那碗饭,她就把她那碗饭端给我,催我说再吃,再吃,还手摸我的头,又捏捏我的肩,说多瘦啊。我说回锅肉这么好吃,我一个人起码要吃半斤饭,把你的吃了你吃啥呀?她说,好孩子,妈不饿,你使劲吃,吃完了咱们下次再来买。我说再吃饭就到嗓子眼儿啦。她就用手摸摸我的肚子,看鼓不鼓,然后说,不行,再吃,再吃两口,不再吃咋行呀。旁边来了个要饭的,站着看了一会,没伸手也没说话,走了。直到我实在吃不动了,我妈才开始吃饭,不一会就把剩下的饭菜吃光,最后还端起盘子,把上面的回锅肉油汤用舌头舔了又舔。
妈,你饱了吗?我说。
妈不饿。一盘回锅肉两人根本就吃不完。她这样说。
走路回到家里,已经天黑。
第十三章 那个满脑子都是鸡的人
    我爸有一阵说,一个人身上先痛,后来才发现这个人身上有了毛病,而不是这个人先有了毛病后来才疼的,顺序正好相反。过一阵他又说,到底一个人因为是秃子所以才不长头发,还是因为没长头发所以才叫秃子,因果关系要颠倒过来。
想起来,我爸当年干的一些事就得那样去想。
那时候,照他的说法,树上的响蝉把夏天叫来了,要不就是夏天把响蝉叫到了树上去。家里没人能闹清楚,他究竟是因为忽然想养鸡了所以才没再去钓鱼,还是因为没再钓鱼所以才养起了鸡来。反正,他忽然之间买了上百只小鸡,让它们满屋跑,家里人谁要是在屋里一走动,他就要亮开大嗓门叫嚷别踩着鸡啦!
我没踩鸡,是鸡先踩了我。四弟站在鸡群里说,没办法挪步。
你要没踩鸡,小鸡会那样惨叫?我爸气乎乎地说。
那我也惨叫,你能说是鸡踩了我?四弟说。
你还傻站在屋中间干啥?还不快出来!我爸叫起来。
我看见四弟花了半个钟头才从一屋子鸡当中磨着两脚出来,我爸这才松了口气。
我爸养的鸡品种繁多,有外国的芦花鸡、来航鸡、澳洲黑鸡、新汉县鸡、洛克鸡、洛岛红鸡、科尼什鸡和中国的狼山鸡、凤头鸡。这些洋鸡和土鸡里面又有鸡褓鸡和电褓鸡。那些小东西个个毛绒绒的,浑身圆不溜秋,看不出有啥区别。但我爸说,鸡分蛋用型、肉用型和兼用型。说美国的芦花鸡长大了身上的毛是黑白斑纹的,意大利的来航鸡长大了鸡冠是往一边倒的,下的蛋又大又多,而凤头鸡长大了脑袋上要长个鼓包。不久,他又从养鸡场买回家十多只九斤黄,说在养鸡场看见那些九斤黄长得跟人一样高,一逗那些鸡,鸡们就直咬人,可疼啦,一跑还跟着你追。
伺侯鸡太累的时候,我爸就坐下来看养鸡的书,边看边跟一屋子的小鸡做对照,一伸手就会抓起一只翻来倒去察看鸡的脚爪、眼睛、嘴和屁股眼儿。我发现养鸡没几天,他的学问就大得没法说了。他在鸡群里找来找去,抓起一只给我看。
瞧见了吧,这只叫德国罗曼曾祖代褐壳蛋鸡。
这么拗口,啥意思呀?
这个都不懂?意思就是这只鸡的爷爷的爹是德国人,可有来头啦。
德国人变的鸡?
哦,说错了,是德国鸡不是德国人,但这个鸡可是上了点岁数,快成古董啦。
比姥姥还老吗?
我爸没答理我,又抓起一只说:
这只是德国罗曼白祖代种鸡的后代,岁数要小点。
比姥姥岁数小吗?
少提你姥姥。他压低了声音说。
姥姥正坐在床边上津津有味地低头看鸡。她是打小在农村过来的,对鸡的这个那个一清二楚,能一听鸡的叫声就知道小鸡是冷了还是热了,是困了还是饿了,是生气了还是高兴了。但她听我爸把小鸡的老祖宗都扯了出来,只好嘟嘟着嘴插不上一句话。我敢说,我打小就能记住许许多多外国鸡的名字,完全就是从我爸嘴上学来的。比如什么伊沙明星呀、爱巴依加呀、爱维茵呀、塔特姆呀,还有尼克、哈可、迪卡、海兰、海波罗什么的。只是我后来记不准像戈尔巴乔夫、克林顿、米卢这些鸡是哪些国家的了。我爸看着到处跑的小鸡忽然说:
哎,我买的那只祖代海赛克斯褐鸡跑哪儿溜达去啦?
是这只独眼龙吧?姥姥指着地上的一只鸡说。
别看这只小鸡瞎了一只眼,可是个大人物呢!我爸跟我说,连姥姥看也不看一眼。
你咋买回家瞎眼的鸡呢?我说。
要是两只眼都好好的,人家能卖给我吗?还不早嫁给别人了。我爸说。
我爸说话总爱这样出其不意,又别有他意。不过他这句话倒提醒我,他说的那些有来头的外国鸡,没准都是些有啥毛病的家伙,只是一时还不容易看出来,指不定姥姥能看出来。
嘿,快看哪,这只没下嘴壳!姥姥忽然叫道,但听不出是开心还是惊讶。
我果然看见一只小鸡是个豁豁嘴。
哼,都是明白人,要不是个豁豁嘴,我能买到这样的好鸡!我爸说。
听口气,我爸有些生姥姥气了。再看姥姥的脸色,姥姥也不乐意,走到床边自己一人呆坐着去了。我觉得,我爸连说的几句话,多少都带着一些对姥姥的埋怨,可能是对姥姥户口一事的埋怨。户口老迁不来,除了应该怪楼下的那个户籍民警,当然也可以怪一怪姥姥。而姥姥不说我爸买的鸡好,还老挑鸡的毛病,揭鸡的底,我爸好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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