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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雁南压根就没有想到，有人要用美元砸他，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开始就抱着看人笑话、后来变成成人之美的愚蠢念头，做了活雷锋，后悔都来不及。
北京西单图书大厦，即使到了晚上七点，依然人流涌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李雁南铺着报纸席地而坐，手里捧着一本书，是美籍历史学家孙隆基的修订本《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这本书的初订本曾经在他中学时期深刻击中了他。
手机响，安静的环境下异常刺耳，周围投来责备的目光。李雁南歉意地看了一下旁人，拿出手机，用手捂着嘴巴和手机轻轻说：“喂？”
听筒里：“This is Robert speaking。”（“我是罗伯特。”）
李雁南说：“I’m sorry； Robert。 I’m in a bookstore right now。 Could you please call me in five minutes？”（“罗伯特，我很抱歉，我现在在书店，五分钟以后打来好吗？”）
听筒里说：“Okay。 Call you later！”（“好的，再见！”）
李雁南匆匆买了《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和《菊与剑》两本书，出了大厦。李雁南在一个流动杂货铺上买了一瓶矿泉水，坐在大厦前的石凳上喝了几口，然后沿着长安街往东边走去，一边等罗伯特的电话。很快，电话就响了。李雁南咽下一大口，然后接电话。
罗伯特问：“Mr。 Li； do you still remember our date？”（“李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的约会吗？”）
李雁南说：“Certainly！ You know it’s unwise for one to forget the beneficial promises of others。”（“当然。你知道，要忘记别人有好处的许诺是很不明智的。”）
罗伯特在听筒里大笑：“Ah！ So you’re reminding me of the party？”（“呵呵，所以你在提醒我那个聚会？”）
李雁南说：“No； I just want you to follow our customs： when in Rome do as the Romans do。 You know； there’s a famous Chinese saying。”（“不，我只是希望你入乡随俗——就像你们所说的，到了罗马，就按罗马人那样做。你可知道一句中国俗话？”）
罗伯特问：“What？”（“什么？”）
李雁南说：“不吃白不吃。”
罗伯特问：“What’s the meaning？”（“什么意思？”）
李雁南：“You shouldn’t refuse a free supper！”（“你不应该拒绝免费的晚餐！”）
罗伯特笑：“Really？ But should I refuse a free breakfast or lunch？”（“真的吗？太有趣了！但我应该拒绝免费的早餐或午餐吗？”）
李雁南纠正道：“No； you shouldn’t refuse those either。”（“当然也不该。”）
罗伯特赞同道：“Sounds reasonable。 Breakfast and lunch are important too。”（“有道理，早餐和午餐也很重要。”）
李雁南说：“But there’s another saying on this topic。”（“但是关于这一点，还有另外著名的一个说法。”）
罗伯特问：“Really； and what would that be？”（“真的吗，那是什么？”）
李雁南说：“There’s no such thing as a free dinner in the world！”（“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
罗伯特疑惑地问：“No！ No！ Mr。 Li； you’ve gotten me totally confused！ It sounds contradictory and illogical。 How can one refuse a nonexistent free dinner？”（“不不，李先生，你把我弄晕了，这听起来是矛盾的，不合逻辑的。我们怎么可能去拒绝根本就不存在的晚餐？”）
李雁南得意地说：“So you got what’s profound about Chinese culture after all？”（“所以你终于明白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了吧。”）
罗伯特怀疑地问：“But I’m confused。 How illogic can a culture be？ It’s incredible！”（但我确实被搞糊涂了，不合逻辑怎么会成为一个文化呢？不可理喻！”）
李雁南笑：“Ah； that’s the essence of Chinese culture！”（“呵呵，这正是中国文化的精髓。”）
罗伯特说：“I can’t imagine that！”（“我无法想像！”）
李雁南问：“Do you want me to explain？”（“要举例吗？”）
罗伯特答：“Sure！”（“当然！”）
李雁南略微迟疑一下，说：“If you wish to be a leader to others； you claim to be a public servant。”（“假如你想成为别人的领导，你就必须自称公仆。”）
罗伯特否定了：“A liar shouldn’t be elected。”（“一个撒谎的人不应该被选上。”）
李雁南继续说道：“If some Chinese men ask you if you’re hungry； you shouldn’t answer yes even if you’re starving。”（“如果中国人问你饿了吗，即使你饥肠辘辘，你也不要回答是。”）
罗伯特笑：“Why？ It’s crazy！”（“为什么？这不可思议！”）
罗伯特在电话里听见一声怒吼：“嗨，说你呢！你耳朵聋了？”
两人都吓了一跳，但李雁南吓得更厉害。他一抬头，一个交警拦在自己面前，满脸怒容。李雁南这才发现自己闯了红灯，抬眼一看，长安街主干道上，一排国宾车队在万众瞩目中威风凛凛地开过去。李雁南立即对电话说了一句：“Excuse me！ Just a minute。”（“对不起，稍等”）就关上了电话。
李雁南赶忙对交警陪笑：“对不起，对不起，我在跟一个外国朋友学英语呢！”
交警冷冷地说：“罚款20元，掏钱。”
李雁南连连陪笑：“您可别，那可是人民的币呀！”
交警不为所动：“要的就是这个！”
李雁南急了：“别呀，您没看出来我就一穷书生吗？”
交警说：“少废话！穷书生用手机学英语，新鲜！”
李雁南陪笑：“这不眼瞅着就奥运了吗？”
交警笑一下，又阴着脸说：“嗬，还爱国呢！赶紧交钱，甭废话！”
李雁南辩解道：“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废话，我可是在弘扬咱中华文化，我告诉他咱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他们狗屁不是。”
交警讥诮道：“您干的可是大事儿！”
李雁南赶紧顺着台阶爬：“哎哟，夸我呢，哥！您看我，都到了废寝忘食、聚精会神、物我两忘的境界，哪还顾得上钱呀真是？哥，您说，我这种刻苦劲头和当年走路看书撞了电杆的陈景润是不是有得一比？一个为了四化，一个为了奥运。”
交警自嘲的口气说：“得了，我成电线杆子了！”
李雁南赶紧道歉：“那哪能呐——您是咱哥！哎哟，得了，这下下月可得喝西北风了！”
这时电话也突然响了，李雁南看看手机，又哭丧着脸看着交警。交警转怒为笑，手一挥：“走吧，下回别让我逮着！”
李雁南笑：“下回还非撞您手里不可——谁让您是我哥呢？”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李雁南拔脚就走，挥挥手，钻了进去。车子启动，李雁南从车窗里伸出手挥挥：“再见了，哥！”
交警脸都笑烂了，也挥挥手。
李雁南拿出手机，又即兴创作一个词条：
交警：一种多功能肠道药品。当城市的肠胃发生便秘时，他就是“肠浊清”；但如果出现了痢疾，他就是“泻停封”；如果呕吐，他就是“正气水”。
李雁南储存后，接通手机。听筒里罗伯特急切地问：“Hi； Mr。 Li； what’s wrong？ Are you okay？”（“喂，李先生，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李雁南笑：“Don’t worry！I’m fine。 A cop is in trouble and asked me to lend a hand。 But it’s fine right now。”（“哦，别担心，我没事儿。一个警察遇到了麻烦，找我拿主意，已经解决了。”）
罗伯特说：“That’s great！ But I heard him shouting at you！”（“太好了！但是我听见他在对你叫嚷！”）
李雁南说：“He was shouting because of an emergency。 You know shouting is a privilege； a tactic which the police make frequent use of。”（“他叫嚷是因为情况紧急。你知道唧唧歪歪是警察经常使用的特权和策略。”）
罗伯特笑：“Yeah； their shouting is no different from a writer’s use a pen。”（“是的，就像编故事对于作家一样。”）
李雁南转移话题：“Robert； let’s continue our topics。”（“罗伯特，让我们继续我们的话题吧。”）
罗伯特笑：“Okay。 It seems that changing the topic is a tactic too。”（“好吧，看来转移话题也是一个紧急而有效的策略。”）
李雁南说：“Anyhow； let’s get back to what we were talking about； it’s my turn to be puzzled now！”（“那么就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吧，但现在轮到我被弄晕了。”）
罗伯特提醒他：“You gave examples of paradox。 Why shouldn’t someone be serious when a Chinese man invites him to dinner？ It sounds absurd！”（“你在给我列举自相矛盾的例子。为什么当一个中国人邀请你吃饭，你不应该当真。太令人费解了。”）
李雁南解释：“Because such invitations aren’t to be taken literally。 It’s no more than etiquette。”（“是的，因为这顿饭压根就不会发生，这只是一个礼仪。”）
罗伯特笑：“Sounds a little strange！ Then what should you do when you actually intend to invite somebody？”（“太有意思了！那么当你真心邀请一个人吃饭，你该怎么办？”）
李雁南说：“You have to invite your friend repeatedly until he believes your hospitality is not diplomatic language； on the other hand； you don’t have any excuse to regret for your hospitality！”（“你不得不反复邀请你的朋友，直到他相信你的殷勤不是外交辞令，同时你也没有借口为你的殷勤后悔。”）
罗伯特赞同道：“Sounds reasonable！ Go on！”（“有道理！ 继续！”）
李雁南又说：“If you love someone； don’t tell her。”（“假如你爱某人，你就不要告诉她！”）
罗伯特嘲笑：“That seems pretty dumb and cruel！”（“这既愚蠢又残酷！”）
李雁南问：“So； are you beginning to appreciate the plexity of Chinese culture？”（“那么你明白中国文化的深奥了吧。”）
罗伯特感叹：“Yes； I must say； I’m totally perplexed。 It’s absolutely a maze！”（“是的，我得说我被弄晕了，简直就是一座迷宫。”）
这时候，手机里提示：“您的手机里余额不足，请您及时充值。”
李雁南想赶紧进入正题，就说：“So； you have a long way to go if you wish to understand Chinese！”（“是的，如果你希望了解中国人，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罗伯特说：“Yes！ It’s a curious nation indeed！ Help me； please！”（“是的，不愧是谜一样的民族！帮助我，拜托了！”）
李雁南想尽快结束谈话：“Well； let’s wait until later。 Can you imagine it’s possible to convey the essence of Chinese culture over the cell phone？ So； anything else？”（“好了，以后吧。你设想我能够在手机里帮助你理解中国文化的精髓吗？那么，还有别的事情吗？”）
罗伯特恍然大悟，赶紧说：“Oh！ I’m sorry！ Well！ I’d like to invite you to dine with me before our party。 It’s free and I’m not just inviting you to be polite。”（ “哦！抱歉！好了，我邀请你在我们上次约定的酒吧聚会之前吃饭，这是免费的，也不是出于礼貌。”）
李雁南说：“I believe you。”（“我相信你的诚意。”）
罗伯特说：“Yes； I know。 I’m in a bit of trouble right now。 I think you’re the best person to help me out。”（“是的，我知道。我现在遇到一个小麻烦，我想你是我最好的帮手。”）
李雁南笑：“So； there truly is no free dinner in the world！”（“所以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没有免费的晚餐呀！”）
罗伯特也笑：“Therefore； you shouldn’t refuse my offer。”（“所以，你就不应该拒绝！”）
李雁南问：“Sounds good。 How can I help you？”（“有道理，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罗伯特说：“Well； I guess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