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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诊部紧闭着门窗,里面黑咕隆咚,只有走廊最东头的两个房间亮着灯光,门楣上挂着个白地红字招牌:急诊室:里面鸦雀无声。
苏平三人推开虚掩着的楼门,走了进去。杨鹏扶着苏平坐在一个灰白色长条椅子上,孙同去敲急诊室的门。他轻轻地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动静:又敲了几下,等了片刻,还没有动静:他用劲敲了几下,才听一个男人苍老粗暴的应答声:“谁呀?不要敲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慢慢开启。一个男大夫出现在门口。他看样子有50多岁,稍有点驼背:蜡黄的长脸上闪着一双三角眼,眼下鼓着两个大眼泡,围着两个黑圈儿,嘴角肌肉松弛下垂,表明他肉欲放纵无度。他身披白大褂,睡眼惺忪地咧开大嘴,露出一嘴焦黄的牙齿:“哈——哈哈!……”一连打了好几个大哈欠,慢条斯里地穿白大褂,一面沙哑着声音没好气地问:“你们有啥事?”
“放屁!我们半夜三更来急诊室,还能有别的什么事吗?”孙同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然而他恭恭敬敬走上前去,用祈求的语气说:“大夫好,我们三人被人打伤了,来求大夫看看。”
那位大夫对孙同的话没有作任何反应,转过身子,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
说:“你们起来吧,有病人!”说完,又随手关上了门。
孙同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脑海中突然涌出一种预感:身无分文大夫可能拒绝我们。
没钱不能看病,这是三岁的小孩儿也明白的道理。有的病人生命垂危,抬到医院,没钱照样得不到急救,只好早早地去见阎王。何况他们三人离生命垂危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如今,救死扶伤的医神似乎离开了人间,回天宫享受荣华富贵去了。于是一些医生渐渐忘记了医德,他们每天和各种病人交往,对病人的痛苦习以为常,对伴随在病人身旁的死神司空见惯。货币的流通速度改变了他们中的一些人的造血功能,也改变了他们的躯体结构,因此他们的血液像撤去火的开水渐渐变凉变
冷,感受不到病人的痛苦:眼睛像土扒鼠越来越远视,看不见面前的病人,只看见幻想中的前面钱面:手臂像大猩猩越来越长,总想去钩,去捞,去拿。
室内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和嗡嗡的说声。
又过了约半个小时,那门又开启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护士出现在门口。她约摸20上下,体型优美,仪容清雅。她用一只手把刘海向两边扒拉了几下,呼叫道:“你们进来吧!”
杨鹏和孙同扶着苏平进了急诊室。室内还有一位女大夫,大约40多岁,举止庄重,和颜悦色,像一股春风似的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苏平三人一见这位女大夫,心头就掠过几分安慰感。孙平的胳膊的疼痛仿佛减轻了许多。
“你们怎么啦?搞得这么狼狈!”那男大夫沉着脸子粗暴地说。
“我们被人打了!”苏平咧着嘴说。
“你们先去挂号处,挂急诊!”那男大夫说话的语气近乎命令。
“我们没钱。”苏平说。
“没钱怎么来看病?这是经济社会,懂不懂?”那男大夫一脸不快,眼里闪着鄙夷的光芒。
“我们是学生,来郊区玩,在回校的半路上,经过一片小树林,遇见了几个强盗。他们打了我们一通,抢走了我们身上的钱物!”苏平即兴编了一个故事,“我们明天把钱送来。”
那男大夫和女大夫疑惑地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那位女大夫目光温柔,声音透出几分同情。
“K研修学院的。”
“校长是郭宝才,是吗?”那男大夫嘿嘿地冷笑了两声。听得出他熟悉郭宝才。
“怎么?你认识我们校长吗?”孙同抓住机会,想拉近乎。
“我不仅认识他,他肚子里有几滴黄油,我都了如指掌。那人办事不老实,满肚子花花肠,尽玩忽悠人的伎俩!生活很放荡,抱养了好几个情妇。照这样去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哼,兔子尾巴——长不了。……”他没完没了地絮叨着,末了从衣兜里摸出一支香烟,塞到嘴里,一边走向门外走,一边冷酷地说:“没钱不能看病!你们走吧!”
“求求你们了,大夫。天一亮,我们就打电话,让人把钱送来。先给我们看看。我的右手臂撕裂般的疼!”苏平央求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接着,杨鹏和孙同也跪下来恳求。
“快起来!快起来!”那位女大夫上前扶起他们,然后吩咐身边一直默默站着的那位女护士准备为他们检查。
通常,女人较男人情商高,人情味较浓,心肠较软,也比较富有同情心。如果这个世界的权柄都掌握在女人手里,说不定不会再经常发生残酷的战争,也可能会避免你死我活的扭曲人性的所谓政治或别的什么争斗,也许从此会实现友爱和谐的大同世界。
那位女大夫看来还有良知,没有被她职业的某种性质改变造血功能,或者说基本上没有改变,因此她的血液还是红色的,还有正常的温度,还能释放出使你感到温暖的气味。
这个世界真怪,大自然的气温逐渐升高,人的体温似乎逐渐降低!人与人之间冷冰冰地响着钞票磨察的声音!这声音不断地产生出令人眩目而心寒的黑色火花!
第五章
马俊溜进男生公寓,徐静和于曼在户外活动了一会儿,就回了宿舍。
女生公寓楼道狭窄,粉墙斑驳,围墙颜色灰暗,油漆暴起脱落,仿佛多年失修的仓库走廊。自从1995办学以来,宿舍楼只粉刷过一次。近一两年,职工们多次给郭宝才建议,粉刷宿舍楼,理由是学校的卫生环境属于校文化,关系到学校的形象,影响学生的精神状态。郭宝才也觉得有道理,几次想接受职工的建议。可是钮文革、胡来运和他的其他亲友则从相反的方向使劲儿,理由是与某些乡村学校比较好得多,要勤俭办学嘛!对培养学生的艰苦朴素的精神会有好处嘛!
徐静和于曼的宿舍是301,西头阳面。室内的粉墙比走廊墙壁白净得多,飘溢着女生特有的气味芳香。宿舍里有8个床位,都是上下床铺。本学期有三人转走,一人退学,宿舍剩下了四个人。除了她们俩,还有肖茗敏和李媛媛。宿舍人少了,自然宽敞了,也清静了,每人都住下铺,上铺放箱子等杂物,收拾井井有条。上铺都挂着蓝色布帘,用以遮挡床上的杂物:下床上被褥干干净净,像营房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律挂着白色蚊帐:地中央放着一张浅黄色长条木桌子,上面放着暖水壶,饭盒等物:窗台上摆着两盆植物,一盆是君子兰,叶子修长墨绿,另一盆是小金菊,花朵饱满清香:灿烂的秋阳透过玻璃窗,伸出温暖的手指,轻轻抚摩着它们的枝叶花朵。
徐静喜欢君子兰,也善于侍弄。李媛媛喜欢小金菊,但不善于料理,于曼和肖茗敏对养花不感兴趣,因此徐静自然就承担起侍弄这两盆花的义务,她按时浇水施肥,定期旋转花盆,以便枝叶均匀接受阳光,长得匀称,简直像母亲侍弄自己的婴儿似的,精心呵护,无微不至。
徐静默默地拿起小喷壶浇花。于曼一边哼着黄梅戏一边整理床铺,她端起洗脸盆,正要去水房洗漱,肖茗敏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出事啦!苏平他们被打了!苏平的胳膊被打断了……”
肖茗敏是四川人,长得小巧玲珑,仪容俊秀,性格颇急,心直口快,说话像机关枪,无论说什么,嗒嗒的一口气说完。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惊得于曼脑子轰的一声,像被魔法定住似的愣在那儿,一动不动。肖茗敏下面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见。哐当一声,手里的脸盆掉在地上,香皂、毛巾、牙具飞了一地。
“你说什么?”于曼半天才回过神来。
“苏平,杨鹏,还有孙同都被打了!苏平的胳膊被打断了……”肖茗敏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
徐静手里举着小喷壶,怔了一下,但很快镇静下来,语气平静地问道:“他们在哪?”
“住院了!在郊区利民医院。”
“你从哪知道的?”
“他们给刘宇打来了电话。”
徐静从容地放下小喷壶,把于曼掉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安慰于曼说道:“你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也不会太严重的。”
看来这消息八成儿是真的。刘宇是肖茗敏的男朋友,英二的学生,与苏平、杨鹏、孙同和马俊住在同一宿舍,杨鹏还是他的老乡。
此刻,半小时前马俊那阴阳怪气的神态仿佛又出现在于曼和徐静的面前。于曼心里说:“木头人原来是冲着我来的。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小人。”
于曼从床上抓起一件蓝色外套,急巴巴地往外走。
“你上哪儿去?”徐静关切地问道。
“我得去医院看他!”
“你冷静些!我们还没有把情况完全弄清楚哩。”徐静拦住于曼,轻
轻地把她推到床上。
“怎么办呀!”于曼呜呜的哭起来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向她袭来——苏平的伤势很重。她仿佛看见了奄奄一息的苏平躺在医院急诊室,面如土色,紧闭双目,鼻孔里插着输氧管,几个医生护士在忙碌着抢救他。她害怕极了。她不禁想起了昨夜里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夜晚。深蓝色的天空。一轮皎洁的月亮在银白色的云层中穿行,突然从天上掉了下来,像鸡蛋似的破裂成碎末。天空倏然变得漆黑,接着轰隆隆地倒塌下来!她和苏平都被压在了下面……
人们对梦颇为迷信,故中国有许多解梦的说法,其中流行最广的就数周公解梦一说了。
然而现代人对梦及解梦的理论并不那么迷信。
梦不论多奇怪,毕竟是个梦,而不是现实。于曼做完梦,翻了个身,又开始做另一个梦。等到早晨醒来,她把夜里做的梦几乎都忘了。这会儿,夜里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又从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并且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可怕。她记起人们说过,梦见月亮从天上掉下来,丈夫或未婚夫有凶险,于是她开始相信,那个奇怪的梦是不祥的预兆。
“苏平的伤一定很重!我得马上去看他!”于曼重新拿起外套,发疯似的拉开门就向外跑。
“你回来!”徐静几乎命令道,上前一把拉住于曼,接着缓和了一下语气,“你冷静些好不好?”
“徐静说的对,你别急,别慌。我们需要进一步把情况弄清楚。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肖茗敏也劝说道。
徐静和肖茗敏把于曼拉回来,让她在床边坐下。
徐静从自己床上拿了一张面巾纸,递给于曼。
于曼擦着眼泪,望着面前神色沉着冷静的徐静,慢慢地镇静下来。
“你们说的有道理。”于曼放下手里的外套。
“我看,我们得先找班主任。”徐静说着,从床上拿起手机,拨打班主任的
手机,传来的却是服务台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占线。我们先洗漱去。”徐静建议道,把手机放在床上,端起脸盆,招呼于曼和肖茗敏一起去了洗漱室。
徐静洗漱完毕,又拨打班主任的手机,这次拨通了,可是没人接。于是他们决定去找班主任,正要走。李媛媛推门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们知道了吗?”
“什么事?看把你急得!”徐静平静地说。
“苏平,杨鹏,孙同出事啦!都住进医院啦!苏平被人捅了好几刀,已经
……“她说到这里把话打住,看了看于曼,眼里噙着泪水:”已经停止了呼吸!“说完呜呜的哭起来了。
李媛媛来自陕西潼川,中等身材,线条柔和,丰满的胸脯在衣服下面向前挺起:红扑扑的脸蛋,像个成熟了的富士苹果:两只澄澈的眸子,给你一种稚嫩的感觉:她心肠软,富有同情心,可是心眼太实,说话办事没心没肺,对人对事很少分析,甚至认为谁都会和自己说心里话。近来,马俊追得她很紧。因此,徐静马上意识到了她的消息来源。
“是马俊告诉你的吧?”徐静递给她几张面巾纸。
“……”李媛媛抽泣着点点头。
“你信他的话吗?”
“……”
“我想不会有那么严重!马俊的消息水分很大。他的消息不可信。我们要……”徐静还没有把话说完,手机响了。徐静从床上拿起手机:“Hello,王老师,我们正要找你去。苏平他们怎么样……哦,你知道了!……那就好……那好吧!Bye_bye!”
徐静接电话时,其他三个姑娘焦虑地望着她,屏气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