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铁林来到这里时，阳光还很刺眼，他想了一个下午甚至想痛了脑袋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他快步走着，心里盘算着今天吃什么，他想给妻子一个惊喜。“茧蛹！新来的大茧蛹！”随着一声叫喊，李铁林看见一个中年妇女蹲在地上卖茧蛹。他奔过去，一看，肥肥胖胖的大茧蛹正在筐里蠕动，都是活的！李铁林动了心思，他知道妻子喜欢这一口，于是他上前问着：“多少钱一斤？”
“五元一斤。”中年妇女回答着，李铁林想侃价，问着：“少点行吗？”他喜欢侃价，别看一角两角的那是一种斗智行为，是与商人的较量。如果他侃顺了，说明他的智商不比小贩差，如果他侃输了，他会乖乖交钱，下次再与小贩论短长。仅此一项，李铁林一年要节约几千元，有此丰硕利润他为何不侃价呢？所以看见茧蛹他知道妻子爱吃就想多买几斤，可是这几斤不侃价就赚不到实慧的。中年妇女似乎察言观色看出了李铁林的心思，就说：“我这是上等的茧蛹，卖给别人都是五元一斤，算你四元怎样？”
“来二斤。”李铁林递上钱，二斤茧蛹省了二元，他喜滋滋地又去侃别的物品。在市场转了两个来回李铁林手里的货物不算多，但买了一条鱼，三斤半重，每斤五元他硬侃下每斤四元；又买二斤肉，八元一斤被他侃下六元一斤；三样加起来就省了将近十元，他这才高兴地往回赶。他想在妻子下班之前结束战斗李铁林是军人性格，他做饭也像打胜仗一样高兴。当初他在炊事班学习了几手绝活，这些年又勤学苦练烹饪技巧，于是没用一个小时他就把该做的几样小菜做好，然后静静地等到妻子回来。这时天已黑了，从窗里往外望去，暮色苍茫，一切蒙胧，而外面仍旧是灯火闪亮的大世界，李铁林的心霎时又紧张起来了。
“哎呀，你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咋闻着这样香啊？”妻子一进门就忍不住嗅了嗅鼻子，显然，她是闻到了气味竟直朝李铁林的厨房走来。李铁林欢喜地催促妻子：“赶快洗手，赶快洗手。”这是他打官司以来最高兴的一天。妻子脱了鞋，洗了手，揭开桌子上的饭罩，四盘美味出现在桌子上。一盘红烧鱼，这是李铁林在城区一流的厨师学的。一盘油炸里脊肉，这是李铁林在部队学的。一盘樱桃肉，这是李铁林在沈阳朋友处学的还有一盘清水煮茧蛹，这是李铁林跟妻子学的。前三种菜李铁林爱吃，只有这清水煮茧蛹妻子爱吃，她可以不吃别的光吃茧蛹，一次能吃三四斤。李铁林敢说世界上除了妻子谁也吃不了这样多的茧蛹，现在这四盘菜就是李铁林和妻子生活中的精典。
“哇！”妻子也哇了一下，她是故意夸张地哇着，平时她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只是看见李铁林做的美味勾起她的食欲，这才情不自禁哇了一下。同时赞颂地说：“你费了不少工夫吧？一定是名利双收。”妻子指的是李铁林的手艺和他讨价还价的本事。“为这四盘菜我靠了小半天，硬是从小商贩手中夺下一盘菜来，你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李铁林神秘地凑到妻子跟前，伸出两个手指让妻子猜，她看了看，笑着说：“二元是吗？”
“不是。”他摇头。
“不是二元你伸两个手指干嘛？”妻子嗔道：“我猜不出来，你坦白吧。”
“我赚了十元。”李铁林夸着自己的战果，炫耀着他的智商。妻子笑道：“你这是虎口拔牙，那十元钱算我今天给你的奖学金，今天我要好好尝尝你的手艺。”说着，她抓起一个茧蛹，剥了皮，马上露出一只白白胖胖的茧肉来，接着她一口吞下，然后细细品嚼，那幸福滋味美极了。望着吃得正香的妻子，李铁林谗得直流口水。他也学着妻子的样子，捡起一只茧蛹，剥了皮，但他嫌慢，不得不采用平时的吃法，两手指对着一挤，将茧蛹肉挤入嘴里，再把黄吐出来，连皮扔掉。妻子见此，惊叫：“你太浪费了，去去去，你吃你的鱼，我吃茧蛹。”
李铁林喝了一杯啤酒，劝告妻子说：“你也来一杯，这一趟北京没有玩好以后有机会我为你补上。”妻子斜了李铁林一眼，继续吃茧蛹，她的无声责怪让李铁林更加过意不去，慌忙讨好地说：“你爱吃就多吃点，不够我明天再买！”李铁林说着，将一杯啤酒斟满，推到妻子跟前。“你还嫌花钱少吗？”妻子是过日子节省的人，见李铁林买了几样菜花了不少钱她就心疼。但为了不扫他的兴致，她没说李铁林，趁现在李铁林有兴致她开始批评他了。说着，她接过李铁林递过来的酒杯，咕嘟咕嘟灌进肚子里。强烈的辣味刺激得她直咧嘴，咂舌头，一个劲摇晃脑袋：“这啤酒不好喝，太辣太辣，把茧肉味都冲淡了。”
妻子放下杯子，两眼呛出泪水，李铁林见此有些心疼。他知道那不是啤酒呛出来的泪水，那是生活呛出来的辛苦，那是晶莹的苦泪，更是无法言说的委屈的长河。李铁林的心内聚然一热，原本善意的表达是想让妻子高兴，没想到恰恰相反，让他难过了一次，也让他悔恨了一次。这些年他为学习和工作花费不少钱，人情往来搞得他疲于奔命，有几个钱都不敢乱吃乱喝，节省下来就是为了学习，为下一个人情。每当夜深人静时，李铁林都要反复问着自己妻子跟随自己到底图什么，她为什么心甘情愿为他受苦受累？两个人的小家庭为什么不能搞得更好一些？为什么不让它们过得更有意义？如果说在打官司以前李铁林并未认识到家庭的重要，那么打了官司后他越发感受家庭的珍贵妻子的重要，越发感受夫妻之间不仅需要信任，需要同甘共苦的精神，更需要坚强的经济后盾。
此刻，李铁林强烈地感到妻子就有这样一种精神，她为自己做出牺牲，也为自己做出榜样。在妻子面前他感到惭愧，感到自卑，也感到无能。作为丈夫他应该有养家糊口的本事，作为男人他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可是这些年来他的事业总是不顺，他的人生总是坎坷，仅靠微薄工资艰辛度日。现在这点工资也被他们剥夺了，他活得是否太窝囊了？为此李铁林恨他的领导，当初若不是他们三番五次对他提来调去他也不会搞得一团糟，也恨自己如果事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不会得罪这个得罪那个，充其量不过都是普通百姓谁也不比谁强多少，这样下场也许会更好。也许生活有意要证明李铁林是对的，他们单位里先后有几个领导都被收审了，还有的被投进监狱。那些把几十万几百万公款拔入私人账户的大领导们更成为城里有名的大贪官大蛀虫，不同的是他们没有机会转移这些钱了，也享受不到这些钱了，可惜他们仍不觉悟，还想把中国财政都搬入他们家里。面对如此贪官，李铁林不斗行吗？
然而斗争也要有策略，如果家里不和夫妻分道扬镖又怎能战胜敌人呢？为了打赢这场官司的最后胜利，李铁林改变了他的为人处事，改变了他对敌斗争的策略，也改变了他的人生观。他从文学作品中汲取营养，从许多家庭分裂的悲欢离合的故事里找出教训，如果一个家庭处理不好也是引起夫妻茅盾的导火索，眼下他的处境就像这些故事，也处在危险边缘。如果他不注意妻子的感受，一味横行霸道，那么他与妻子也不会过好日子。既然他看出了这些问题，为什么不注意呢？李铁林不会让人看笑话，他冷静地认清了有些人的目的不纯正，社会上有许多人希望他会这样。他们不惜代价，甚至是拉皮条性贿赂，以此讨好李铁林，希望他们如愿，希望他中计。可他是谁？他能如他们的愿吗？真如他们的愿他还需要与他们斗争吗？如果如愿了他还有这么多挫折吗？其实李铁林所有不幸和挫折都来自女人，有时他都不明白他不接触女人为什么还有这些麻烦呢？虽然他被女人追求是一种时尚，也是一种风流但追得太紧便是一种灾难。
李铁林不仅不喜欢追他的女人，反而更痛恨追他的女人，这些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在许多场合常常使李铁林很难堪。他不是那些看见女人迈不动步的男人，也不是对女人的感情无动于衷的冷漠男人，是好是坏他分得清。但命运的不济，人生的坎坷使他防不胜防。对李铁林来说，女人是他事业上的助手，也是他生活的调味精。既然他选择了妻子，他就应该对妻子负责，对他们这个小家负责。无影灯下，李铁林思绪汹涌，他觉得自己想了一下午也不如现在想得实在，平时说一句我爱你也不如现在举杯相邀。他对妻子说：“从今后你可能还要跟我受苦遭罪了，我不能让你过上幸福生活反会害你更加劳累和贫穷，吃不像吃穿不像穿，在此让我对你表示歉意，对不起了！”
这时候李铁林动了真情，是啊，他一个人在外扑腾了这些年从来没有说一句服软的话，可是在妻子面前他觉得有愧，对不起妻子。作为丈夫他没有让妻子过上好日子，这一切源于他性格的倔犟，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平时他很少关心妻子，除了看书看报还是看书看报，为此他敬妻子表示自己多年心情。而妻子对李铁林这样已经知足了，她泪眼模糊地说：“别说傻话了，谁让我们是两口子你到哪里我跟你到哪里，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只要你不嫌弃我，你干什么我都支持你，绝对不反对你写作。”妻子泪眼蒙胧地接着说：“从今往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妻子的话让李铁林心照不宣，他赞颂地说：“好！凭你这份忠厚我下辈子还娶你！”李铁林对天盟誓，这时候他感受到不论他说什么都无法表达他对妻子的祝福。温馨的宴席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悲壮的情绪，好像这两口子既将生死别离似的，两人谁也不再说话默契地注视对方，各自心里都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很久很久，李铁林抬起头来正眼望着妻子，开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妻子也是欲言又止，两人都不知想说什么，你看我，我看你。夫妻再次陷入沉静，整个房间静静的，没有任何声响。不知过了多久，李铁林终于开口问道：“我们还有多少钱了？我想，我想……”李铁林说话有些结巴了。
“你想再出一本书是吗？”妻子问，李铁林点了点头。
“为什么还要出书？”妻子不明白在此关键他还要出书干什么，她的脸色忽然变了，花钱出书是好事，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她有些为难了。李铁林看看妻子，知道她在为生活考虑，可是自己也不能不为前途考虑呀。
“唉，一言难尽。简单说吧就是想争口气，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是无辜的，是委屈的，更是冤枉的。不然仅凭一本书说明不了问题，人们是不会懂的，咱们这地方太小太偏僻离北京离省城都很远，信息闭塞连电话也不方便，来往一次花费都很大。只有再出一本书，再给人一个惊讶，才能打开人们的视野，打开狭隘眼界，让这地方的小百姓也能高看我一眼，不知你肯支持我吗？”李铁林对妻子讲述理由，如同财政部长向下属做预算似的对妻子汇报着，他希望妻子再支持他一把，再争一口冤枉气。妻子虽然很难，但她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两人过了这些年几乎都是在艰苦奋斗中苦熬过来的。当年三十几元工资时她也要留足他的学习费用，现在丈夫没有工资了她也要省吃俭朴留足他买报刊的钱，她知道丈夫不是没本事，是社会上的人太混蛋，他们不好也不让别人好。丈夫能写出书来这是好事，偏偏有人利用职权把他变为坏事，所以李铁林一提出再出一本书时，虽然她愣了一下，但还是挺支持他的。她说：“钱是不多了，但出一本书的钱还是够的。我担心书出来后销不出去我们又要过苦难日子了，将来有了孩子处处用钱，到那时步步是坎，生活会更难了。另外，我还有担心，万一被那些知道又抓你什么把柄，这日子怎么过呀？”
妻子说到这里时眼圈红了，一种伤感油然而生。这个时候李铁林的心里很不好受，本来日子被他过得艰难而清苦，又摊上官司，还不等消停他又要出书，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吗？此时此刻，李铁林是忧心如焚，作为丈夫他对不住妻子，对不住父老乡亲，更对不住自己的才能。有时他真恨自己缺少才能，缺少大作家的气魄，假如他写出一部《红楼梦》似的书来他会遭这样的白眼吗？还有人敢挑拨离间挑起这场官司吗？到那时还需要自费出书吗？曾几何时他埋怨自已干什么不好干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迷上这一行呢？如果进了报刊部门，进了文化机关，哪怕一个小小的文化馆，也不枉他搞一回文学创作。遗憾的是偏偏没有工作的他选上了这一行写作职业，他能写出作品吗？他能成功吗？想到那些狗屁不是的小青年进报刊部门他就不服气，他们凭什么？可是不服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