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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天街1-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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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林泽的心情平复了,朝她笑道:“多买可以便宜点吗?”
  女孩道:“嗯……看你买多少吧。今年花市价也不便宜呢……”
  林泽选了两打三十枝的红玫瑰,用报纸包着,挟在腋下回去。进病房的时候,看见谢晨风躺在床上抽出。
  “怎么了?”林泽吓了一跳,忙过去抱他,说:“不舒服吗?”
  谢晨风满脸都是眼泪,林泽让他坐起来,两人抱着,谢晨风道:“阿泽,我不想死……我还没怎么和你在一起过……”
  林泽闭着眼,伏在谢晨风肩头,谢晨风的情绪有点失控,他剧烈地咳了起来,要推开林泽,林泽却紧紧搂着他,在他耳边说:“我们现在就在一起的。”
  谢晨风的肺像个风箱,呼吸时都是哮喘般的闷响,犹如濒死野兽的嘶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灵魂中逐砖片瓦地倒塌下来,林泽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他想了想,说:“我们晚上去看电影吧?”
  谢晨风点了点头,说:“好。”
  谢晨风安静下来,林泽让他躺好,情况稳定了,林泽又出去朝护士道:“借几个花瓶,矿泉水瓶也行。”
  护士拿来几个半截的矿泉水瓶,林泽去接了水,把玫瑰拆开插好,插了五瓶,病房里一有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登时充满了明亮的感觉,香气闻着很舒服。谢晨风深深呼吸,心情又好起来了。
  林泽躺在谢晨风身边,满意地扫视他的杰作,拆开零食来吃,喂给谢晨风一块。谢晨风忽然道:“我还能活多久?医生说了么?”
  林泽一怔,继而道:“我没问,不知道。”
  谢晨风点了点头,没再提这事,林泽说:“你困了就睡会,今天醒得太早了。”
  谢晨风疲惫地点头,躺平,林泽心思不在电视上,片刻后给他剪手指甲和脚指甲。午饭前医生来巡视,林泽送他出去,说:“我晚上可以带谢磊出去看场电影吗?”
  医生一听就变了脸色,说:“不行!搞笑乜,外面这么冷,感冒了不是玩的。”
  林泽蹙眉道:“等等……”
  林泽想说谢晨风已经没几天了,何必一直关在病房里呢?让他高高兴兴的不好吗,但他看着医生,知道医生也是好意,而且这是他的职责所在,遂改口道:“我用轮椅推着他出去,裹好毛毯,九点之前一定回来,绝对不让他感冒。”
  “不行不行。”医生怒道:“简直是胡闹!要看什么,在病房里不能看吗?你出去租个影碟机给他不行?”
  林泽追着他说:“我们只是想在附近走走,或者不去看电影,轮椅推他出去逛逛,可以吗?”
  医生一直说不行,最后回身道:“你们这个群体已经得到很多宽容了,不要这样,我们的工作也很难做,因为外面群众都对这个病不了解。你跟他们解释只是在公共场合看场电影不会传染,是没有用的。一旦被媒体捅出去,说八院放艾滋病病症期的患者去看电影,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林泽追到办公室前,吃了个闭门羹,只得郁闷地回病房里,给谢晨风喂午饭。
  谢晨风精神很委顿,勉强吃了点,林泽道:“不舒服吗?喝点汤。”
  谢晨风道:“肚子有点疼。”
  林泽抱着他上轮椅去洗手间,但谢晨风已泻在裤子上了,林泽说:“待会去给你买个尿布。”
  谢晨风正在尴尬的时候,被林泽这么一说登时哭笑不得,他的神色有点黯然,林泽又道:“如果我们过一辈子,等到我老了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你也会这么照顾我的。”
  谢晨风笑了笑,说:“对。”
  林泽忙出忙进,给谢晨风洗裤子,心里想着晚上的事,谢晨风自己躺着翻林泽的手机看,对着镜头拍了张照,照片上是憔悴的自己和病房里站在洗手池旁,给他洗裤子的林泽。
  林泽一边洗,嘴角一边带着笑,另一侧则是插在窗外转啊转的风车。
  “阿泽,你在想什么?”谢晨风忽然问。
  林泽转头看他,谢晨风的脸色更苍白了,脸颊凹下去就像个骷髅,他朝林泽笑了笑,林泽拧干裤子,说:“不看电影了吧,但是可以逛超市,去逛超市怎么样?”
  谢晨风道:“可以出去吗?”
  林泽道:“偷偷出去,用轮椅推你,你得多穿点别着凉了,不然我会被医生骂死……”
  
  “当当——!”病房的门被推开,林泽和谢晨风都被吓了一跳,郑杰拿着花进来,说:“新年好!”
  林泽刹那间心里百味杂陈,既想哭又想笑,上前与郑杰拥抱,分开后又踹了他一脚,笑着呵斥道:“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郑杰阳光灿烂地说:“来看看小磊子撒——哇你们家里还多舒服的哟,花瓶花瓶。”
  谢晨风艰难地以手撑着坐起来,笑道:“酒店订了吗?什么时候到的?”
  郑杰侧过身,让出背后的司徒烨,说:“还有哦。”
  司徒烨朝谢晨风笑道:“你好,我来看看你。”
  谢晨风点了点头,林泽又去讨了个花瓶,整个病房里堆满了花,司徒烨不怎么说话,郑杰却饶有趣味有一句没一句地逗谢晨风,两人各自坐下,原来郑杰昨天接完林泽的电话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刚好司徒烨打电话来,问他用不用车,打算载他和他相亲对象出去玩。郑杰便脑子发热,和司徒烨两人把车停在机场去买候补票,又运气好等到票,就一起过来了。
  林泽道:“你相亲怎么样了?”
  郑杰道:“黄了,人家要高帅富,老子球钱没得,死凑闹热。”
  正说话时又有人来了,陈凯带着几个谢晨风的朋友过来看他,病房内一下就热闹了起来,人手一瓶乌龙茶,吃零食聊天。陈凯问起郑杰,郑杰一向勇于自爆并接受嘲笑,说了些自己的倒霉事,到最后数人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郑杰才说打住打住,有东西吃么,要饿死了。
  林泽道:“附近有好吃的吗。”
  陈凯道:“我带你俩出去吃。”
  司徒烨点了点头,收拾椅子,说:“阿泽,我们先去找酒店住下,晚上再过来。”
  谢晨风说:“你们在广州玩玩吧,凯哥你带他们去玩。不用特意来陪我。阿泽你也去。”
  林泽知道谢晨风心里肯定不希望自己去,遂道:“太冷了,不想出去,待会再电话联系吧。”
  于是郑杰和司徒烨出去找酒店住并吃午饭,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人一走,病房里又恢复了空空荡荡的模样。谢晨风的心情好了不少,林泽依旧躺在他身边伸手搂着他,一手玩手机。
  谢晨风说:“有郑杰这样一个朋友很好,可惜是直男,你以前没想过掰弯他?”
  林泽说:“掰弯他干嘛?朋友再好,也是无法取代爱人的。掰弯了也不是恋爱的那种感觉。”
  谢晨风又说:“司徒烨是不是喜欢你?”
  林泽看了谢晨风一眼,说:“喜欢我未必,有点吃你的醋倒是真的。”
  谢晨风笑了起来,林泽说:“他和我关系是比较密切,不过他喜欢那种清秀型的小零。前几天还找了个。” 
  谢晨风说:“过夜了没有?让他没事别随便和人上床,别搞得像我这样。”
  林泽嗯了声,说:“我提醒过他了,他有点喜欢柏拉图恋爱,到现在还没听过他和谁上床,都是交往一段时间,在对方爱他爱得要死要活想和他上床的时候,他就马上跑了。”
  谢晨风哭笑不得道:“还有这样的人?”
  
  林泽摸了摸谢晨风的脸,他憔悴得不成人型,但林泽还是爱他,他俯身吻他的额头,感觉到他体温有点烫,下午或许是因为朋友来探望而特别激动的关系,还一直出汗。
  “热吗?”林泽说,又把他扶起,把手伸进谢晨风病服里摸他瘦骨嶙峋的背脊,全是汗,林泽拿毛巾给他揩干净,谢晨风把身体压在林泽身前,已无力支撑自己的体重了,待得林泽让他躺好,谢晨风才出了口长气。
  林泽去找护士来量体温,谢晨风发烧了。
  “今天不能出去。”林泽说:“明天烧退了去吧。”
  谢晨风点了点头,林泽又道:“困了就睡会,我在你身边。”
  他坐着,趴在谢晨风的病床前,玩他修长的手指头,谢晨风疲惫地闭上双眼,林泽又吻了吻他的手指,两人的手始终牵着。当天下午,谢晨风一直发着烧,喘气的声音沉重而浑浊,时睡时醒,醒来的时候只是叫林泽的名字,看到他,便闭上眼继续睡。
  晚上六点时郑杰和司徒烨又来了一次,酒店订好了,司徒烨看着谢晨风的模样,想说点什么却又忍住了。
  病房里谢晨风又醒了,说:“阿泽,你陪他们去吃饭,我再睡会儿。”
  林泽应了,却没有去,只是在医院门口抽了根烟,朝两人说了情况便回去陪谢晨风。当天夜里谢晨风一直咳嗽,高烧不退,林泽知道他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要准备后事了。
  翌日下午,医生检查完后在走廊里告诉林泽,说:“他的器官正在衰竭,并发肠炎。可能会持续腹泻,你要辛苦一段时间。”
  林泽终于问道:“他还能活多久。”
  医生说:“不清楚,情况好的话,能坚持六到七天。”
  
  林泽进病房时,看见谢晨风醒着,他略侧过头,呆呆地看着林泽,那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林泽静了几秒,上前去吻他。他抱着谢晨风的头,在他的唇上轻吻,谢晨风的手发着抖,伸到枕头下,林泽问道:“要拿什么?我来。”
  谢晨风牵着林泽的手伸进枕头里,摸出一个方形的盒子,林泽看到它的一刹那,想起了半年前的那天,在重庆谢晨风租的房子里,抽屉中看到的戒指盒。里面是两枚925银的戒指,一枚上刻的名字已经被锉平了,成为一枚光秃秃的指环,而另一枚仍然刻着“林泽”。
  谢晨风把戒指盒放在林泽手里,什么也没说。
  那天晚上谢晨风就陷入昏迷,林泽看着输液瓶,数一滴一滴落下的液体,数得睡着,又醒来,半夜睡了一会醒来,摸谢晨风的额头看他还烧不烧。
  又过一天,年初二郑杰和司徒烨过来看他,还给林泽带了饭,给谢晨风带了他能吃的零食,但谢晨风始终昏迷着,林泽便让他们去白云山玩。
  年初三,报社打电话来催上班,林泽请了假,对方还缺摄影记者,司徒烨只得先飞回去帮忙。陈凯早上过来看谢晨风情况,示意林泽出来说话,在走廊里道:“阿泽。”
  “要准备办后事了吗。”林泽小声问道。
  陈凯道:“现在先不用,看看病情会不会好转,不行的话你找医院,他们会给你介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现在应该陪着你们,但是另外一个疾控中心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个小孩子确诊了,想不开……”
  林泽马上道:“你去,没关系的。”
  陈凯有点为难,说:“磊子他……唉。”
  林泽笑道:“有我陪着他,他已经很满足了,真的,你去吧,小孩多大,是同志吗?”
  陈凯点了点头,林泽说:“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发小也在这里陪我。”
  陈凯又嘱咐了几句,走了。
  
  郑杰自己到天河体育场的书城买了几本书回来,在病房里看书,他不太会护理,只能在林泽睡觉的时候帮着看看输液瓶,或者看谢晨风有没有醒。
  年初四,林泽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谢晨风醒了一次。
  林泽回来,在走廊里问:“他说了什么?”
  郑杰说:“没说啥子,就说他对不起你,怕他死了以后你忘不掉他,被他拖累一辈子……你刚才去哪?”
  林泽给他看殡仪馆的卡片,说:“买了点东西,顺便打电话联系丧葬事宜,医院给介绍的。”
  郑杰道:“我明天要走了,阿泽,那边总店要发飙的样子,再不回去怕被炒鱿鱼。”
  林泽说:“你回去吧,没事的,我能应付得过来。”
  郑杰当天回了重庆,剩下林泽一个人留在病房里,年初五,阿空来了,在病房里坐了没多久,谢晨风仍睡着,阿空和林泽简单聊了几句就走了,林泽知道他不敢多看,甚至能感觉到他言谈中流露出来的难受和对死亡的恐惧,因为他终有一天,也会变成像谢晨风这样。
  其实谁不是呢?区别只在于是早一步还是晚一步,每当林泽看着输液瓶的点滴落下时,就忍不住会想,以后当自己老了也将迎来这么一天,只是不知道到了那时,坐在病床旁送他走完这最后一段路的又是谁。
  活着是个或漫长,或简短,或快乐,或心酸的旅途,但不管经历了什么,有什么愿望未竞,最终都总要死的,谢晨风也只是先走一步而已。
  
  年初六,谢晨风一直没有醒来,淘宝的快递到了,林泽签了字拆开包裹,对着谢晨风比划,确实很好看,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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