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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晴儿惊惧,便安抚了道:“不必担心,那刺客既是入宫,想必是别国派来行刺皇上的。即便是误入祈宁苑,想来也不会杀两个无足轻重的妃子与侍女……”
话音未落,房门却忽然便被推开了,一个冷冷淡淡又带了无上权威的男子声音便清冷的响起:“爱妃在祈宁庵祈了两年福,如今竟出落的处变不惊,倒让朕心中宽慰!”
房门外,无数的松油火把,油纸灯笼照得整个苑子通亮通亮,一个穿了明黄龙袍的颀长男子便缓步走了进来。
宁宛然站在屋中,怔怔看着这个俊逸挺拔的男子,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晴儿早已跪了下去,见宁宛然犹自岿然不动,又急又怕,竟不顾礼数,用力扯了扯宁宛然的衣衫。
宁宛然回过神来,虽是满心不愿,却也只能盈盈行了福礼,口中道了罪。
明霄帝只淡淡道:“免了!”眼神随意的在屋中扫了一眼,便指了棋枰道:“坐吧!”自己便过去坐了下来。
两个矮小精干的内侍紧跟其后,左首那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右耳不经意轻轻动了两下。
宁宛然谢了坐,便安宁的的坐在对面。
明霄帝便随意的拈了棋子,执黑先行,宁宛然便随手应对。
棋枰上,黑白两条大龙渐渐成型,互相纠缠不休。
屋子外,风声雨声人声喧闹不已,却更奇异的衬出了屋内的安宁清静。
棋枰边上,白色蜡烛幽幽的吐出光辉,宁宛然纤美的手掌在烛光的映照下直似珠玉精雕而出。
不知何时明霄帝已不再落子,却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宁宛然。
这个二年前自请出宫的妃子,他曾经尽心的疼宠过,只因为她生的极美。
那年选妃,在一众花团锦簇中,他第一眼便见了她。她站在那一群少女中,恰如一支艳丽的芍药,高傲而热烈。
于是他便挑了她。
过后的日子,她渐渐恃宠而骄,那么娇纵的挥霍着他的宠爱。他其实是不在意的,后宫于他,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
后宫的女子,只要不触到根基,不插手朝政,便宠上一宠,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何况又是那般娇美可人的女子。
知道她怀了他的子嗣,他是高兴的,北霄朝从来子嗣并不旺盛,他的父皇后宫三千,也只得了七个儿子,未及成年尚且又夭折了四个。
怀孕后,她越发娇纵,脾气也越发的急躁,甚至连他召其他妃子侍寝,她也妒火中烧。
他渐渐不耐烦了,朝中大事他尚且忙不完,何来心思去抚慰一个女子。
何况,后宫,说到底,是让帝王消遣娱乐的地方。
他慢慢疏远了他,另外宠幸了几个妃子,她们要懂事得多。
她在宫中越发闹腾的厉害,后来连她自己带进宫的贴身侍女都因小事被杖毙了。
听到她因滑倒流产的事情,他心中竟莫名的松了口气。
她流产后,他只是例行的去看了一次,却见她蓬头垢面的躺在床上,犹自大骂宫女。他心中更增厌烦。头也不回的离了那座宫室后,他便再不曾踏进那里半步。
可是她依然不消停,不时的杖责受宠的低位妃嫔。
他终于不耐烦了,便下旨褫夺淑妃位,降她为昭仪。
结果圣旨刚下,她当晚便投环自尽了……
他更不耐烦了,若她不是宁御史的女儿,若宁家不是支撑北霄的四大家族之一……他早赐她去祈宁庵祈福去了……
又是一道旨意下去,由昭仪再降为才人,禁足二月。这一次,她终于安宁了。
雍华殿中,她自请在祈宁庵为国祈福,他其实是惊讶的。但也并不在意,本来这次至祈宁庵的人选定的便是她,她既是自动请缨,那自然再好不过……
北霄帝深深的看着眼前女子,有些奇怪。二年不见了,她似乎没变,又似乎变了很多。
依然是花容月貌,无瑕肌肤,却凭空多了一股空灵与优雅。
素净的面上无一丝脂粉痕迹,却更觉肌肤如玉,似吹弹得破。
沉静的颜容,淡淡的柳眉,盈盈的秋水……他莫名的竟觉得身体有些燥热起来。
屋外有人说话,旋即便有人敲了门进来禀告说已搜遍了整个祈宁庵与祈宁苑,刺客怕是已逃走了。
他冷冷的扫了那人一眼,便起了身,出了门,身后是她清婉的声音:“臣妾送皇上!”不知为什么,他竟从那声音中听出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忽然间心中便有些不悦了,他停下了脚步,也不回头,只淡淡地撂了一句。
“爱妃在祈宁庵中为国祈福也有二年了,其实也该回宫了,朕会斟酌另外派人前来的!”言毕,他便大步离开,再不曾回头。
第一卷 第二章 刺客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09…7…5 17:03:38 本章字数:2585
宁宛然怔怔站在房中一时愕然无语。
半晌,才转过头来,看到的是目瞪口呆的晴儿。
房外,风雨渐歇。
宁宛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细细思虑这个皇帝是怎么了……
胡乱想了一会,终究也想不出头绪来,便也懒得再想。
抬眼看看了屋外,东方已微微发白。她伸手掩住一个哈欠,这才觉得自己竟有些犯困。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或者明日,便能得了机缘离开这里也说不定。自我安慰地想着,她走到自己床榻前,伸手揭起青布帐,打算略略的小憩一番。
眼光触及床榻,她却是失声惊叫起来。
床榻上,一个穿着黑色紧身夜行衣的人静静抱膝蜷缩着。
惊叫声引来了晴儿,主婢二人看着榻上的黑衣人都有些发愣。
宁宛然在这一刻,心中也不知转了多少念头,人却是站着没动。
晴儿扯一扯她,连呼了几声,她才回了神,低声道:“晴儿,你且莫声张,我看看那人情况再说其他!”
晴儿又惊又惧:“娘娘,奴婢这就去庵中,听说这山下还有不少侍卫……”
宁宛然看她满脸惊惧,慌张已极,心知她毕竟是小户人家女儿,几曾见过这个场面,便低声喝道:“晴儿,你不想离开祈宁苑了么……难道你还想回宫中去……”
晴儿犹豫了一会,才道:“奴婢自然是不想回宫的,只是……”
宁宛然低声道:“不要慌张,待我看看这人情况再做定夺……”
一面说着,人便走了上前。她虽是二世为人,毕竟也没经过这种事情,此刻却也紧张的手也抖了,声也颤了。
她伸了手,便想去探探那人的鼻息。却不想那人抱膝紧紧蜷缩,身周似乎却有一团透明的物事裹着,手竟是伸不进去。
细看那人身上,衣衫湿漉漉的,衣上血迹似乎还不曾干,却并不曾有半点落到褥子上。
她心中犹自不信,便又叫了晴儿来试试。
晴儿手颤脚颤,却又不敢不从命,只略略触了那人一下,便频频惊呼有鬼。
一时倒把宁宛然逗得笑了起来,人也轻松了些。
当下便止了晴儿,细想了下,便也明白了。
想必是那人去宫中行刺,被人发现,便一路逃至祈宁庵。却不提防追他的人也颇有本事,竟也一路追了过来。
他见屋外人多,却不敢擅进自己这间屋子,料定了这间屋子必有非常人物,便悄悄潜了进来。却不想虽然侍卫不敢搜房,皇帝便带了人来,他无奈下,只得使了什么功法,将整个人的气息气味尽数封闭了起来,果然不曾被发觉。
宁宛然心中稍稍安定,心中便自有了计较,低声吩咐了晴儿几句,晴儿便匆匆去了。
这般一闹,她也再没了睡意,便斜斜的倚在棋枰边,怔怔的发起呆来。
才发得一会呆,忽然便又想起那刺客全身潮湿,又受了伤,若是一会散了功,难免落在榻上,这苑中衣服被褥都是每隔数日,便由庵中小尼拿去清洗,落了痕迹,难免会惹人注意。
细细思量了一下,便起了身,进了内室,不多时,便抱了厚厚的一叠宣纸出来。
自己站在床边,用力将那人推到床侧,细细的将宣纸厚厚的铺在榻上,待铺完了,才又将那人半扶半抱至宣纸上,想来宣纸吸水吸色,应该不会有什么痕迹落到榻上。
这身子一贯娇弱,祈宁庵中数年,也极少运动,这一番折腾,早累得香汗细细。
方自休息了一会,晴儿便提了食盒过来。
这庵中一日三餐,均是到了时辰,便有小尼送来。
宁宛然折腾了一夜,又闹腾了一个早上,早已饿了,便叫晴儿一同吃饭。
晴儿便从食盒中取了饭来,虽说饭菜均极简单,又都是素的,宁宛然饿的狠了,吃着倒也觉得香了。
苑中本无多大规矩,这两年,晴儿也惯了与宁宛然那一同吃饭。
一时二人吃完了,晴儿终忍不住道:“娘娘,这人也不知是好是歹,我们今日不告发了他,怕他醒了,反害了我们……”
宁宛然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晴儿,你看皇上的意思,怕是这祈宁苑我们也没多少日子待了,这一旦回了宫,只怕就再没了机会……”
她叹了口气,轻轻道:“不管如何,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总是要搏上一搏的……”
晴儿愣愣的看着宁宛然,好半天没有说话。
宁宛然伸了手,握住晴儿的手,两人均觉对方掌心湿湿凉凉的,便都看着对方笑了一笑。
宁宛然心中紧张,便随意找了话来打岔:“晴儿,以前在宫中,你可怕我?”
晴儿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奴婢只是觉得娘娘很可怜!”
宁宛然愕然,半晌才道:“怎么忽然会想到可怜?”
晴儿抬了头,看着窗外,好一会才道:“奴婢是自小便入宫的,娘娘入宫以前也跟过其他娘娘的……”
宁宛然恍恍惚惚的听着,心中迷迷茫茫的,她原本是为消除紧张才与晴儿说这些,却不想晴儿会说那么多。
原来晴儿是十岁便入了宫的,家贫,父母又都亡故了。叔叔听到进宫拿的银子多,便狠心把她送进宫了。
初进宫,也吃了不少的苦头,渐渐的便学了乖。她人仔细,又从不肯出头,只甘心做一个小宫女,因此也就一直平稳顺当,不曾出过事情。
只是宫里的事件,看的多了,也心寒了,害怕了。
晴儿叹了口气,低声续道:“皇上登基后,每三年是要依规矩选一次妃的。娘娘初进宫不久,奴婢就见了娘娘了……”
宁宛然微微一怔,道:“是么?”不由的在记忆中回想着晴儿的模样。
晴儿看她如此,自己倒笑起来:“娘娘莫要想了,那时候奴婢站在一群人中间,娘娘哪里能注意到。”
宁宛然笑了起来,便也不再去想,只听晴儿讲下去。
“后来娘娘便得了宠,奴婢便见娘娘成日里开开心心的,看到谁都笑盈盈的……”
宁宛然有些恍惚的想起那个离自己似乎已很遥远的宁馨儿。
透明而单纯的一个女孩,有些娇气,有些傲气。因了自己的容貌,总觉得这份荣宠能天长地久,却从来不曾去想色衰爱弛的一天。
在那深深的宫墙中,皇帝便是她的天。只要皇帝来了,她就能高兴一整天;若是不来,她就焦躁,发脾气……
这样的少女,怎么能在那个诡谲的深宫生存下去?
爱了,便痛了;痛得多了,便伤了;伤得重了,渐渐就变了……
可是她却不曾去恨那个男子,反而去恨那些与她一般的女子,把她们当做了仇人,骄傲的凌辱着她们,却反而让那个男子越发的疏远她。
宁宛然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听到了一声淡淡的呻吟。
第一卷 第三章 楚青衣
泡书吧 更新时间:2009…7…5 17:03:38 本章字数:2657
她猛然一惊,便起了身,快步走向床榻。
床榻上,黑衣男子已不再紧紧蜷缩,反而软软的摊在床上,湿透的衣衫与血迹,便迅速渗透了宣纸,渲了开来。
他这般模样,宁宛然反而放下心来,低声向晴儿道:“他晕过去了,这样也好,省的我们还要用麻沸散。”
晴儿也松了口气,低低念了声:“阿弥陀佛……”
宁宛然伸手试试那人鼻息,虽是微弱,总还不曾断气。只是满面通红,似是发烧了,伸手一抚那人额头,果然烧的发烫。
便叫晴儿取了宫中秘制的丸药来,和水捣得烂了,撬了那人的口,硬喂了些,又灌了几口清水,送了药下去,给他敷了冷毛巾。
她虽在祈宁庵祈福,日常的月例却是不曾少的。庵中清苦,又少人服侍,一些常备的药物倒也齐全,想不到今日便用到这个刺客身上了。
那人身上有不少伤口,有几道伤得极深,皮开肉绽,隐隐还有血水渗出。
宁宛然与晴儿互相看了半天,一时都有些犹豫。
宁宛然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