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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制-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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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染红镶银的刀柄,一滴深褐色的血冻成冰,挂在刀柄端头。郎士群脸被熏得黑黑的,浑身血迹,皮衣被狼爪撕成一条条碎片,裤腿上几处血糊糊破洞。在相互搏斗中,双方都耗尽最后的气力,但谁也没倒下。 
大家赶紧抱起郎士群,裹上皮大衣,杨启明用雪来回擦他的身子,他皮肤渐渐红润,身子暖和过来,他睁开眼睛,颤颤地问:“有——酒吗?” 
杨启明抱起他的头,拧开军用水壶,对着他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当酒灌进他的肠胃,他“哇”的一声,吐出口血,他又喝几口酒,渐渐舒缓过来。半个多钟头后,郎士群披上皮大衣,摇晃着站起来,一把拔下插在狼身上的匕首,往刀上喷口酒,在狼毛上擦干血迹,刀光明鉴照人。他把刀插进刀鞘,用力踢狼一脚,眼冒绿光,狠狠地说:“这狗娘养的,也叫狼?咱才是只狼哩!” 
“在外面拉真舒服,草挠屁股直痒痒。你在想啥,半天不说话。”郎士群走到他身边,问他。杨启明醒过神来,深有感触地说:“想当年与狼打那一仗,你多么勇敢呀!”郎士群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两手一掰,“叭”的一声,撅折的木棍,被他扔得远远的。他眼睛溢满绿,说:“咱永远是条狼,而且更凶,更狠,更狡猾。” 
“现在经商的人,怎么都成狼心狗肺了?” 
“这叫有种,敢干,活得像只羊,就知道听使唤,咩咩叫,有啥意思。” 
“顺从,听话,社会才安定嘛。” 
“我天生不服气,要活就活得像模像样,想干啥就干啥,想要啥要啥。” 
“你到底想要什么?” 
“鬼才知道,好像啥都想要,又啥都不想要。” 
“你是钱多撑的,人呐,钱多想要势,权大想要名,名大想要钱,一辈子转悠去吧!” 
“说得在理,咱穷怕了,天生喜欢钱。” 
“你这叫贪得无厌,像条凶恶的狼。” 
“当狼有啥坏?自由自在,吃东西连皮带肉,过瘾!人呐,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操他娘就操,天天耷拉个脑袋,软不啦叽的,没球用的货!”这句话戳在杨启明的痛处,欲望是人的本能,自己不行了,不由辩解:“知足者常乐,能忍者自安,这点儿道理你懂吧?” 
“少来你那套之乎者也,知足天天在家睡懒觉,能忍处处受老婆欺负,大男人永远不满足,要不,还活什么劲?奶孩子去吧!”   
《改制》二十四(4)   
杨启明心被刺了一下,话锋一转:“我想问问,你吃饭时通电话,外商那边情况怎么样?” 
“关系找到了,他们感到受了骗,咽不下这口气。” 
“要他们继续做下去呢?” 
“那就降条件,合同重签,股价一块五,股份占百分之五十一,不行就打官司。” 
“那怎么行?这条件从未答应过,要不,你来接这个盘子?” 
“我傻啊?还是老规矩,一分不加,你想甩包袱,连门都没有。” 
“你怎么一点儿不通融呢?” 
“再通融,老本都得赔进去,赔本赚吆喝,傻逼也不会干。” 
“瞧,狼劲儿又上来了。” 
“没错,你就少点儿狼劲,黏黏糊糊,像个娘儿们。” 
“你不是说,谁赢球听谁的吗?” 
“老子说话从来算数,那看什么事,你个人的事,咱听你的,公家的事,谁管呀!” 
“看你说话不算话,典型的鸡鸣狗盗之徒。” 
“没错,小人一个,你可要防着点儿。” 
“不至于吧?” 
“现在假话当真,真话倒没人信,老子话真着呢。”郎士群说完,信步往球场外走去。降点条件怕什么,又不花你一分钱,一个聪明人,连弯也会不拐,哼,有招对付你。 
杨启明跟在他身后,球场灯光突然熄灭,眼前一片黑暗,他目光黯然地望着远方,球场上,只有朦胧的月光洒在那里,一切静悄悄。   
《改制》二十五(1)   
杨启明脸色苍白坐在办公室,郎士群指的道,明明是趁火打劫,自己也算同谋,脱不了干系。不走这条路,又面临外商起诉,本想把国有资产当金子买,结果倒把自己放火上烤,焦头烂额的。前一段先进、荣誉一堆,四处介绍经验,本以为逮条大鱼,没料到被拖下水,陷进场骗局,改制先锋成了江湖骗子,怎么对上交代?这合同虽三个月有效,只要不作废,其他外商也进不来,自己算被套进去了。他往自己脸上狠扇一耳光,骂一声:“你这个笨蛋!”心中泛起不可名状的痛苦,胃闹得厉害,去卫生间吐了好几次,满嘴苦味。 
兼并服装厂像一个炸药包,“轰”的一响,把压在人们心上的石头炸没了,嘴上没遮挡,各种意见都跑出来,灌满他的耳朵。服装厂下岗职工天天来找,纷纷要求上岗。一批退休老职工也来了,说,在岗的发这么多奖金,我们也该发点生活补助。安排过的工人,也意见一堆,说他们是三等公民,后娘养的,苦活累活尽让他们干,好事不沾边。 
本单位职工也有意见,领导只管加任务,又搞一堆下岗职工在后面,是不是借改制炒我们的鱿鱼啊。还有更严重的,说杨启明与齐豫生串通一气,欺骗股民,故意让公司亏损,他们从中牟利等。问题捅到证监委,上面马上要派人来调查。去省市的告状信上说,杨启明借整顿安插亲信,排除异己,为他变相侵吞国有资产做准备。没想到,辛辛苦苦到最后,连好人也不是,成了社会主义的一条蛀虫。 
集团工作组来十来天了,把公司账目都调去,丁书记分别找陈凯志、白副总、苏主任、秦经理等谈了话,独独没找他,平常总先找他了解情况,现在绕着走,其中的深浅他已悟到。晚上,他手拿遥控器,几十个台翻来覆去,电视看到三点多,不知看点啥,人还兴奋得没睡意。关灯上床,望着白天花,头脑特清亮,当天的事都在眼前晃悠,刚合眼又惊醒,出了一身冷汗。白天倒懵懵懂懂的,一头雾水,浑身没气力。 
今天苏主任见他脸色苍白,悄悄说,奖金的事,你小心一点。他明白,为处理邱芳芝,得罪了丁书记,再加上一直催集团还款,又没交今年利润,把关系弄僵了。经商的人,找点茬还不容易?他想跟丁书记好好谈谈,事总能说清楚,领导总不会小肚鸡肠吧? 
常广钦推门进来,冲杨启明大声喊:“你说陈凯志专权,我看你比谁都独裁得厉害,兼并服装厂,是不是你的鬼主意?开个民主会,谁也不敢讲话,走个形式,你和齐豫生搞什么名堂?” 
常广钦的话,春雷般在他耳边炸响,像把重锤狠狠敲在杨启明心上。自己一直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得到却是大独裁者的封号。杨启明知晓常广钦的能量,他常仗义执言,在群众中颇有威望,得罪他就等于得罪一大片。杨启明把心中烦躁压了压,主动倒杯水,递给他说:“老常,喝口水,有话慢慢说。” 
他连水也不接,生气地说:“我给你说个屁,为兼并什么破厂,企业亏损,把我们奖金也扣了,你先评评这个理。” 
杨启明安慰他说:“你放心,奖金的事,我查查,如果扣了,马上发。” 
“这还差不多,领导责任领导负,别干克扣粮饷填窟窿的事。” 
“好吧,如果公司扣错了,奖金一定给你发下去。” 
“行,两天内我听你解释,扣奖金也要讲道理,不能欺负老实人吧。”常广钦语气缓和下来,说完往外走,连水都没喝一口。杨启明拍他的肩膀,说:“老常,你是老职工了,要带个头才对,我们也难啊。” 
“杨总,你也该多听听反面意见,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呀!”他语重心长地说完,扒去杨启明放在他肩上的手,头也不回走了。常广钦的话,像根针狠扎进杨启明的心,难道一心扑在工作上也有错?难道我是假虚心,真专制;假为民,真为己;假民主,真独裁?他惶惶不安,叫来秦汉章,问扣奖金的情况,秦汉章看他的脸色,说:“杨总,你没病吧?”   
《改制》二十五(2)   
“还好。”他叹口气,随便应了句。秦汉章说:“房地产公司扣奖金,是因为进度指标没完成;进度没完成,是因为资金没跟上;资金出问题,是法院官司冻结了公司账户,服装厂让我们背了大包袱,工作都没法干,你说怎么办?” 
“潘家寓贷款的三千万呢?” 
“在酒店账上,集团有指示,没敢动。” 
“不是职工的问题,工作还得干,不能停工,奖金也得发。” 
“钱从哪儿出?” 
“你先从酒店调些资金,暂时解决一下。” 
“好吧。” 
“下岗工人免税,你问的怎样?” 
“对新办企业有优惠,对我们一点儿用也没有。” 
“知道了,你先把工程资金和奖金的事办了吧。”杨启明打发走秦经理,坐在大班台前,心里难受,慢慢揉自己的胃。事到这一步,埋怨谁也没用,他想跟陈凯志交换一下意见,齐心协力对付眼前危机,只要班子硬,上下一条心,没有渡不过的难关。 
晚上,杨启明约陈凯志,两人吃完工作餐,回到董事长办公室,坐在沙发上聊起来。陈凯志说:“这次到杭州开会,风景真不错,三潭印月,花港观鱼,西湖边杨柳青青,吹的风,又爽又过瘾。灵隐寺香火旺着呢,烟雾缭绕,熏得人眼都睁不开。我这次专为你烧了三炷香,许了愿,乾隆下江南就去了那儿,还亲笔题字,那里烧香,真很灵的。”陈凯志滔滔不绝谈旅游观感和烧香拜佛的体会,眼睛亮闪闪的,仍陶醉在西湖美丽的风光中。 
杨启明说:“董事长,你看这次服装厂收购……” 
陈凯志没搭他话茬,依旧说杭州:“我真想去杭州买块地,那儿的房,没建就一抢而光,温州炒楼团把当地房地产包圆了,一手楼根本拿不到。” 
“哦,还有这事?董事长这次开会收获不少哇!我想谈点儿正事,这次收购,怪我没摸清情况,上了齐总的当。”杨启明对公司发展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想跟董事长交交心,共同对付眼前的危机。 
陈凯志依然没接话茬,站起来从柜子摸出一瓶轩尼诗XO,拧开盖,说:“难得咱哥俩聚,干坐没意思,来,饮两杯。” 
杨启明说:“好,难得痛快一回!”陈凯志又从抽屉拿出玻璃瓶,茶几上铺上卫生纸,拧开盖,“哗啦啦”炸花生米倾倒在纸上。 
杨启明低声问:“董事长,这次兼并服装厂,是不是打了场败仗?” 
“别叫什么董事长,叫我老陈就OK。是啊,兼并时我们都看不清,以为是一锅熟牛肉,怎么成泔水了?” 
“那我们还有没有翻身机会?” 
“一场大败仗,伤筋动骨,难呐!齐豫生这老滑头,给我们出了个大难题。”陈凯志端起玻璃杯跟杨启明碰一下,两人又喝下去,杨启明觉得酒苦苦的,一点儿香味也没有。 
“对,还是喝酒,酒中有豪气,灌进肚里什么愁事都没有。老杨,再干一杯,我给你提个意见,你中意不中意听?” 
“什么意见,你只管说。”杨启明喝得脸通红,大大咧咧边倒酒边说。 
“你呀,这辈子就是酒没饮好,没饮好胆就小,酒壮熊人胆,人就不会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了。” 
“我胆小吗?大家都说我是独裁者呢。” 
“真当独裁者才八辈哩!你连边都挨不上,这么小的胆。胆大就不怕走险棋,出狠招,治人往死里整。当前,我们公司首先废掉老齐的合同,去省市告他,把服装厂甩出去,再取消郎士群的施工合同,让他不敢再掺乎改制的事。” 
“这恐怕不行,白纸黑字都签了。”杨启明觉得陈凯志老把齐豫生的事,往郎士群身上扯,牛头不对马嘴,无根不搭界嘛。 
“还有外商,跟任广义签多好,保管让你日子好过。”任广义是陈凯志的老同学,在香港做多年生意,参加了这次改制投标。 
“他出价太低,不可能给他签。”任广义出价才一块一,无根挨不上边,他明白陈凯志的意图。   
《改制》二十五(3)   
“哈哈,还是酒没饮好,只要酒到了,什么事都想通了。” 
“好,干!”杨启明干完酒,话题一转问,“老陈,服装厂的事该怎么办?” 
陈凯志说:“下岗工人,欠债的事我帮你顶顶,你让许市长把新任务减下来先,让企业喘口气。” 
杨启明无奈地说:“这事恐怕不那么好办,尽力而为吧!外商资金迟迟不到位,还要跟我们打官司,你看?” 
“现在谁都乘人之危,想看笑话呢。高调唱半天,又把价码降下去,报到国资委也不行,商场上让人牵着鼻子走,日子不好过呀!你最好回房管局,问题推我身上,反正我也干不了几年,你还去当公务员,那是多美的差事,旱涝保收,天天有人请,又不用动什么脑筋,现在多少人往回溜,李鸿章有句名言,世上最轻松的活是当官,官越大越轻松。人想活得轻松,还是当官好。”陈凯志说完,又跟杨启明干一大杯。 
杨启明喝完酒,身子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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