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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黄喻国回到家,保姆怯生生站在门口,小声说:“房里那位还是不吃东西啊。”
黄喻国正烦着呢,一听差点当场掀桌。黄健从小特别有当军人的素质,这么多年来把守在政治斗争和高危任务的第一线,从来没有让他失过望;结果这么果断利落的一个人,愣是给一个男孩子搞得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黄喻国理智上知道这是黄健自己的问题,但是情感上仍然不禁要归罪于苏隐。保姆小心翼翼在一边站着让他更烦,挥挥手说:“随便他去,死了正好!”
保姆唯唯诺诺的退下了,黄喻国在客厅里坐着抽了一支烟,又回书房去看了会儿书,临近晚饭的时候黄健打电话回来说不回来吃了,跟朋友打牌,在外面吃。
黄喻国一摔书说:“这小子脑子都糊涂了!”
保姆忍不住劝:“大公子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为什么不干脆放着让他去?”
黄喻国说:“你懂什么?那孩子是个男的这都不是问题!我就是恨黄健他把自己不当个人,把自己当成了别人的附庸!他现在一心就惦记着别人家孩子,他现在完全是在给别人活着,父母家人他都不当一回事了!”
保姆大着胆子说:“那不也挺好,苏大队至少是个正经人呀。”
黄喻国说:“你不知道,他那个行当死得最快,第一线上的狙击手更换率最快的时候几天换一个,上了战场人家第一个杀你,能活下来都是万幸,不到身体坏到一定程度都不让退役的。看看那小子三灾五病的样子,能撑几年?黄健条件又不是不好,找个正经闺女成家生孩子有什么不好?”
保姆在黄家呆了几十年,黄家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到了这个程度更不敢说话,赶紧跑去厨房帮忙。
黄喻国一个人坐着生了一会儿气,想想看还是去看苏隐怎么样。结果他一开门进去一看,苏隐靠在床边上,低着头,一只手垂在枕头边上,侧脸烧得通红。
黄喻国一摸他额头,烧得都滚烫了,估计再晚来一会儿直接收尸。他吓了一跳,心说这孩子早上不还精神抖擞的在摔东西吗,怎么说发烧就发烧一点招呼都不打的?
苏隐迷迷糊糊的有点意识,就这点力气还都用来骂人了,骂黄喻国:“老王八蛋!”
黄喻国苦笑,说:“是是是,黄健是小王八蛋。哎哟喂我说你这孩子啊,你这不是肉票,你这是我请回来上供的小祖宗。”
他赶紧打电话叫保姆来送药,和保姆两个人好不容易扳开苏隐的嘴巴往里灌,灌得三个人都一身是水。然后叫医生来打吊瓶,医生不给进,关在外面,怕风声走漏了黄健会回来拼命。
费劲力气弄完了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黄喻国问苏隐:“想吃什么不?”
苏隐有气无力的消化着那一把药,说:“想黄健……”
黄喻国一愣,然后叹气:“真是被他惯坏了。”
苏隐病得有出气没进气,反驳得还伶牙俐齿,说:“谁说的,明明是我纵容他,就他那个脾气除了我还有谁管?”
黄喻国心说就你这个脾气除了他也没人消受得了啊。
“……”苏隐头埋在枕头里,嗓子沙哑声音低微,小小声的问:“黄健在哪里?他知不知道我在这?”
黄喻国又叹气,说:“不知道,……就你这脾气,别人家是儿媳妇儿伺候父亲,这边得是我伺候着你,真够受的。”
他站起身来想离开,苏隐冷笑一声,说:“你什么父亲?出去我就和黄健分了。”
黄喻国以为自己没听清:“……啊?”
“叫你称心如意啊,”苏隐忿忿不平的骂,“你个老王八蛋,心理变态,非法拘禁公民人身自由,简直没法忍受和你这种人成为一家人,趁早分了趁早了事……”
黄喻国咳了一声,坐下来说:“苏隐啊。”
苏隐白他一眼。
“我觉得你喜欢黄健的程度,没有黄健喜欢你的程度深。”黄喻国慢条斯理的道,“你有这种感觉没有?”
结果他一不留神,苏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撑着额说:“胡扯八道!”
那声音响得黄喻国都吓了一跳,然后苏隐眼前一黑,又重重的倒了回去,躺在床上哼唧:“胡扯,完全是胡扯……”
黄喻国背着手在小房间里转了两圈,突而停下来,一只手点着苏隐,笑道:“如果你一天不答应和黄健分手,我就一天不放你走,多长时间你会妥协?”
苏隐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声音嘶哑的反问:“如果你一天不放我走,黄健就一天不会乖乖听你的话,多长时间黄健会妥协?”
黄喻国一下子愣住了说不出来话。
苏隐挑起眼皮轻蔑的看了黄喻国一眼:“谁说的我不爱你儿子,我爱不爱他只有他最清楚,你丫掺和个什么劲。”
黄喻国出生到现在,除了苏隐,敢这么骂他的就是他自己爹妈老祖宗了。原本是一辈子风风光光凌驾人上,想不到活到现在反而给儿媳妇儿骂了一顿,还骂得一点脾气也没有。
“真是反了,”黄喻国一边关门往外走,一边不可思议的对自己说。
结果他请来的这个小祖宗半夜烧重起来,黄喻国深夜爬起来守在床边上看着打点滴,灯光下苏隐眼睛紧合着,眼睫微微颤着,在鼻梁下铺下了一片阴影,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作为一个特种部队出身的特警,苏隐骨架子比他的同事们都要轻,很多人以为他熬不过那边境线上守着的十年,但是他偏偏熬过去了,还熬出头了。跟他同期被派往边境线的那批人十个有九个都成了烈士,比他强壮的比他经验丰富的都没能从严苛的战场上走下来,只有他咬着牙穿越了生死,带着伤痛、勇气和用血肉铸造而成的勋章回来了。
他比一般人要坚韧,就像黄健第一次看到他时就感觉到的那样,他有种一般人想象不到的莽撞的勇气,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懂得后退。脑子比他活的人都知道躲闪,知道忍让和妥协,就他不知道。
最累最痛最无助的时候他也会叫黄健的名字,那其实并不管什么用,但是只要想想在后方还有那个人等着他,前面就仿佛延伸出了那个人亲手为他铺就的路。
永远都有希望,永远都不会放弃长相厮守的梦想。
黄喻国叫保姆拿酒精在苏隐额上轻轻的擦,突而手被苏隐抓住了。黄喻国侧耳一听,苏隐委屈的喃喃着叫:“黄健……”
黄喻国呆了半晌,拍拍他的头发说:“在这里,在这里。”
苏隐轻声说:“我难受……”
黄喻国叹了口气,心说你当然难受。好吃好喝待你你不买账,非要跟只麻雀似的气炸了自己的肺,作出病来不难受才怪。
但是脸上不这么说,还是拿毛巾一点一点的给他擦着额,觉得简直就是在照顾自己孩子那样。黄喻国心说再这么下去妥协的就不是这对苦命小鸳鸯了,妥协的该是我了。这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啊这是?
苏隐委屈的皱了皱眉,翻了个身。黄喻国心里一动,俯身去低声问:“你喜欢黄健么?”
苏隐喉咙里嗯了一声。
“多喜欢?”
苏隐半晌说:“很喜欢。”
“怎么个喜欢法?”
苏隐这次考虑了很久,考虑到黄喻国都觉得他已经睡着了,准备自己收拾收拾走了的时候,才听见他低低的说:“我爱他。”
黄喻国僵立在原地,听见苏隐带着哽咽,重复说:“我爱他……”
第 62 章
苏隐这一烧几天不见好,保姆天天来照看他,有一天苏隐精神稍微好了一点,低声叫她:“阿姨,我是不是不行了?”
保姆吓得把抹布一丢,说:“傻孩子乱说什么呢?”
苏隐一只手放在自己额上,苦笑:“我这么烧下去,怎么也不见好……”
保姆看看周围没人,把他手隔开,摸摸他额前,心疼的在小房间里走了两圈。苏隐看她那样子,就试着叫她:“阿姨,你能不能……”
保姆吓了一跳,赶紧说:“不行不行!”
“我就是真的很想见黄健一面,”苏隐细声细气的求她,“阿姨,你是过来人,你看我这样子能撑几天?说不定见了黄健我就死了,阿姨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知道人都是爹生娘养的……”
几句话说得保姆眼泪都要下来了,苏隐偷眼看她,心里比了个V字型:哦也,早年跟绑匪交涉时那几句话果然经受住了时光的考验,在今天一个普通的劳动妇女身上再次发挥了它无敌的威力。
保姆抹抹眼泪说:“那我去试试看啊,你……你可千万别说我和你说过话啊。”
苏隐立刻做出一副气虚体弱的样子来,一半是装的,一半倒是真的没力气了。
结果保姆出去之后就看见黄健,黄健这段时间跟父亲之间的矛盾几乎已经白热化了,很长时间没回家,今天回来还是喝得酩酊大醉被朋友送回来的。
保姆跟在后面进了黄健房间门口,拉住他说:“大公子,你是不是……”
黄健不耐烦的挥挥手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保姆心说你要是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你保证枪子儿逼着我都要现在就说出来。
但是她没来得及说,后边黄喻国跟上来问:“干什么呢这是?”
保姆立刻唯唯诺诺的退到一边,黄健拉着门对他父亲冷笑一声,点点头说:“好,您狠,您狠。”
黄喻国说:“你还对你老子耍起威风来了?”
黄健笑笑,一字一句的盯着他父亲说:“不敢,但是我跟你说……他死了,我也跟着从这楼上跳下去,你等着看我敢不敢吧!”
说完猛地一甩门,啪的一声巨响。
黄喻国脸色变化莫测,半晌之后才冷笑出来:“好!好!我这儿子真他妈出息了!”
保姆站在门边,鼓起勇气劝道:“实在不行就……就放了人吧,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黄喻国怒道:“不是我不放!是黄健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
没有哪个父母愿意见到自己儿子把命都栓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好,他就活得万般惬意;那个人不好,他就失魂落魄,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博那人欢心。
如果苏隐是个稳当妥善、呆在家里让人保护得好好的一根头发都不会损伤的人,那黄喻国想也就算了,黄健这辈子至少安稳了。但是苏隐不是,苏隐这个状态让人太不放心,连带着黄健的精神状态太狂躁,折腾到现在都没个完。
黄喻国气到极处,对黄健那房门狠踹了一脚,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就让他折腾去吧!”
然后忿忿不平的拂袖而去。
保姆吓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的下去厨房里,冷不防这边下了楼梯经过黄易明门口,被人一拍,一个声音问:“阿姨,上哪儿去呢?”
保姆“哎呀”一声说:“二公子!”
黄易明指指楼上他哥哥的房间问:“怎么了这是,还没找到人?”
保姆苦着脸说:“可不是嘛,首长他又……”
黄易明这两天复习考试,抱着本书,站在房间门口翻了两页,漫不经心的笑问:“老爷子还不肯把人交还回去?”
保姆赶紧看周围没人,嘘了一声说:“快快不要说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