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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作者:酌墓-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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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身体不时会抽搐和痉挛,并长期处於昏迷。陈心也很想时时陪在妈身边,可惜那时高考已开始,所以他未必每天能够去医院看我妈,我则是推掉一切cosplay的job,守在病床附近。我知道的,我隐隐猜得到我妈的病源,但意念总是在脑袋一闪而过,抓不住,每当我快想到时,就被外界的声音打扰,然後如丝的灵感又断了。

  「有一天,我见著妈如常地痉挛,一句话终於破口而出 :『会不会是神经出了问题?』那群庸医仍然在钻研妈的脑袋,听了我这麽一说,才恍然大悟,著手去检查我妈的神经,发现病源果然就是神经,是细菌入了神经。可惜,太迟了……

  「……太迟了。刚找到病源的第二日,我妈就走了。她死得一点都不安详,死之前还来不及叫我一声Autumn,叫我哥一声Sorrow,她死的时候,什麽人的身影都不在她眼内。结果那个贱人呢,大概还在跟那个贱女人在床上颠鸾倒凤。我妈这一招真是绝。她不只将老豆挤出生命之外,就连我和我哥……因为我们有老豆的血,说不定她将我和我哥当成老豆一样,恨著我们,恨著老豆的这一种血,尤其是我长得这麽似他,她一定加倍地憎恨著我。

  「直到今天,我还是觉得我妈不是病死的,她是自杀的。莲蓉月,可能你会反驳说 :『不,你妈是死於疾病,这点你自己亦有目共睹,不是吗?』但是,哀莫大於心死,在她知道老豆有别的女人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了。所以她由那时开始,就不当我们是她的儿子,不会为我们做饭,不再跟我们聊天,她的心已经死了,唯独是肉体仍然被困绑於这一个所谓的家。

  「不,这也已经不再是一个家了。那个野女人为老豆所筑的巢,才是家。这一间房子大得可怕,但永远只有三个人住。然後,只有两个人,最後,只有我一个人住而已。我妈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她布下一场最完美的复仇。她令老豆无法送她最後一程,同时令老豆只记得她生前典丽的样子 ; 她令老豆这个负心汉的儿子,也就是我和我哥,永远地失去母亲,以及一段美好的青春,因为我们缺乏母亲的关怀,所以我和我哥都是有残缺的。

  「最後,她向我报复——我这个儿子既带了陈三愁的血,又长得几乎和他一模一样,所以我妈在冥冥之中给我以灵感,令我好几次都快要思索出病源。当我妈的灵魂知道自己的肉体已经腐朽到无药可救,才给我最後一次灵感,使我想得出病源,同时令我亲眼见证她的死亡。我本应可以救她的,为什麽总是差那麽一点,最终即使想到了还是救不了她?

  「那一定是我妈给我的惩罚。她要我成为唯一见证著她的死亡的亲人。那一个早上是星期六,陈心要考中文聆听,所以医院里只有我一人。我亲眼看著我妈断气,她走的时候走得那麽不安宁,脸容因痉挛而扭曲,在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她第二次堕胎後的那一晚。我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但原来我还记得。只是我不想自己难堪,才选择性地失忆,只有哥一直记得那一切。

  「可是,在看见我妈断气那一刻,我想起那一晚她是怎样痛苦的。那一晚的她和断气时的她一样,只有从表情、沉默地表达她一切的痛苦,痛苦得无法翻身、无法呻吟、无法流泪,只有脸容皱成一团,一点都不美丽、不典雅。好一个玉石俱焚,我妈那一把比男人还要刚烈的火,将一切都烧成焦炭,包括老豆、我哥,和我。

  「讽刺的是,她真的叫阿玉——

  「我妈的名字是何清玉,老豆的茶餐厅就系叫『玉记茶餐厅』,他这一辈子都甩不开我妈,除非他关掉所有茶餐厅。何清玉何清玉何清玉,有多少年没有念过这个名字……如果能够看见我妈的鬼魂,我一定会问她,你是否早在跟老豆相遇时,就预料到这一个结果?

  「我妈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她一定知道的。她就是将一世聪明贯注在学业上,所以她是一个如此失败的女人,被一个下贱而英俊的男人吸引,明知道最後会玉石俱焚,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跳入这个火坑,我妈真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同时,又是一个……很蠢的女人……」

  林春死死望著文学课本,一页都没有掀过,他只听见陈秋逐渐变得哽咽沙哑的声音。

  注一 : 「男人一有钱就身痕」,意指男人一旦富贵,便爱玩女人。

  注二 : 会考,是指香港中五学生必须考的一场公开试,高考则是中七时考的公开试。有关於香港学制,我在首几回已述。

  注三 : 骨场,指提供按摩服务的场所,中性词,「邪骨」就有贬义。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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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送上25

  《春秋》25 (美攻平凡受)

  …这是25

  …说起来,上一回提及到陈秋母亲的病,其实是真有其事的,我姑姐就曾患那种病

  …在鬼门关徘徊了好一段日子,但後来幸好康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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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春步出学校,忍不住朝手里呵一口热气,虽然已穿了大衣和戴上手织的围巾,那份有如芒刺的冷冽寒意还是乘著萧瑟寒风,迎面吹过来,无孔不入,渗透至皮肤底下骨子里。这是最後一天的考试日,一月也过了一半,下个月就是新年了。

  想起来,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上过陈秋的家。对上一次上去,就是圣诞联欢会那天。不知为何,陈秋那天对他说了很多,都是关於陈秋的母亲。林春那时像被人下了咒般,只张著眼睛看身旁浸沉於过去的陈秋,看他如何以一脸轻松的笑容说他的过去,看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去,最後变成一张纸浮雕似的脸,精致却麻木。陈秋的语调也由快活,转为缓慢,最後是沉重,每说一个字,林春都联想到一个双脚各拖著一个铁球的人,以全身的力气仅仅为了踏出那麽一步。

  但他并没有制止陈秋说下去,因为浸淫於悲哀历史的陈秋,看起来是如此的美丽。他眼里含著一汪水,但那又不是眼泪,和著那墨汁一样的黑眸,令林春想起湖泊,但并不是清得可以见到水底石头的湖,而是堆满垃圾与污物的湖,表面上只能看见一层深厚的乌黑淤泥,却无法窥视出淤泥底下的东西。

  陈秋并不脆弱,相反的,他坚硬得很,那天的他就如同一个木制的不倒翁。打不烂,将他推下地,推一百次,他还是只会在地上打转,脸上刻著彷佛一百年都不会变的表情,麻木到一个教人感到害怕的地步。林春从来没想过陈秋是一个心思如此细密的人。

  陈秋是那种明著见到一切,却还是收在心底的人。他见到过很多,所以眼底下才能浸淫出这麽一片美丽又肮脏的淤泥。然而,他从来不倾吐。林春曾经看过一篇文章,里面说到现今的年轻人只顾著一味地写、一味地剖白,却不懂得去倾听,也就是只保留写和讲,而掉了听和读。陈秋却只保留了读和听。

  陈秋那天断断续续的说了接近两小时,然後两个人就在陈秋的房内静静坐著。房内有一种张力,将他和陈秋的身子牢牢胶在一起,谁也站不起来。直至陈心来敲门,他们才如梦初醒,那时已将近黄昏了。林春最後没说什麽,就和被陈心操得面无人色的戴志,一起打道回府,他还来不及看陈秋一眼呢,也许是林春不忍细看。

  林春由衷地觉得,陈秋真的为他上了一课非常好的课。没有什麽故事比陈叔和陈秋母亲的故事,更能表达出「欲望」这种东西。林春回家後反覆想了很多次,但还是觉得自己捉不住脉络,读不懂这个复杂的故事。他想,为什麽女人能留在男人身边,即使他们已经不再爱彼此?

  为什麽背叛的经常都是男人? 如果陈母先发制人,首先背叛了陈叔,那麽陈母是不是就成了赢家? 陈叔真的是赢家吗? 是的,他现在有儿有女,有一个年轻的娇妻,有四五家茶餐厅,但他最年长的两名儿子、以及他第一个深爱过的女人,都永远不会原谅他。

  人总是不安份。欲望就是缘於人之不安份——这是林春第一个想到的,关於欲望的解释。但他不打算告诉陈秋。事实上,自那次之後,陈秋再也没有叫林春上他家了,当然,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由於圣诞假期中,二人都不用上学。

  可是,陈秋不是有他的手机号码吗? 拨一通电话或者传一个短讯过来,不是简单得很吗? 假期之後就立刻开考,虽然他俩都有天天回校考试,但林春却觉得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陈秋了。那大概是因为中六的考试都是在礼堂举行,每一行坐了十五个人,学生依据自己的学号顺序来坐,陈秋和林春的学号又隔得颇远,位子也就不接近了。

  所以这十多天下来,林春彷佛没有见过陈秋一面。是陈秋有意避开林春吗? 或许。林春将手插入衣袋,他的体质可能属於寒底,每到冬天就手脚冰冷,陈秋则不然,手总是暖热的。有次上文学课,陈秋坐在林春旁边,拿文具时意外地碰到林春的手背,他就一阵鬼叫 :「哗! 超冷的! 你的手好像刚从冰箱拿出来那般,简直就是雪藏了N年的冻肉!」

  「你的手倒挺暖的。」林春不在意。坐在前面的戴志也转过头来,一把抓住林春的手,说 :「呜哗! 真是凉如寒玉,教我偏体生寒,书kai子,莫非你就是古墓派的现代传人? 昨晚一定是睡过寒玉床……」戴志那小子那时看金庸看上脑了。

  陈秋在戴志的手背上用力掐一下,戴志痛得直求饶,不得不放手……林春想著,有点想笑,但笑不出来,因为口唇又一阵僵硬,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用过戴志送给他的乳霜,有时还冒失得连润唇膏都忘了涂,就像今天那般。

  林春往T市图书馆的方向行,难得考完试,他想到图书馆借十多本书回家看,自己一个人待在家实在太闷了。尤其是最近这半个月,学生一般八点前回校,十一点多就考完试了,只有其中两科应考的时间特别长,长至六小时(注一),而且在半个月内只考五科,科与科之间相隔了很多日子,林春一个人呆在家总是空虚得发慌。去图书馆的路,跟去陈秋家的路的方向,恰巧是相同的。

  「莲蓉月,我饿了。」

  林春正在发呆之际,忽然有人扯著他的耳珠,在他耳边大声说话,那震耳欲聋的声量让未吃早餐的林春一阵头晕心悸。不用回眸,他也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只有他会叫自己做「莲蓉月」。

  陈秋喷出来的热气令林春的耳朵一阵热的,变成嫩红色,倒稍微驱去体内的寒意。林春斜睨著陈秋,他看起来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额前的头发稍长了几分,林春不禁笑自己,陈秋的模样当然没有改变过,他们只是半个多月无见而已,又能有多大改变?

  陈秋忍不住一脸好笑的拍拍林春的脸,邪笑说 :「怎麽了? 你真是一次比一次奇怪,现在突然望著我傻笑。是想念我穿女装玩cosplay的样子? 真是不好意思,最近要考试,我也很久没有玩cosplay了,就算我要玩,也没有人肯替我拍照,毕竟大家都是考生。喂,你的脸都脱皮了,鼻头起了一块块白皮,看起来很恶心! 不过你脸给冻得很红,也挺可爱的。」

  「什麽可爱不可爱……」林春别开脸。

  「乳霜呢? 戴志之前不是送你一瓶乳霜吗? 快走到一边先抹一点,等会儿还要跟你上图书馆和去超市,我可不想和一个一脸乾皮的人并肩走著。」

  「你又知道我要去图书馆?」

  「拜托,你会向这个方向行,除了去我家和去图书馆,还会去哪儿? 这天你被我递住了,可别想逃走,我已经吃速食吃了半个多月,实在无法忍受,那些东西简直不是人吃的。一会儿你在图书馆只能待半小时……怎麽一脸凶狠地盯著我! 诺,最多让你待四十五分钟,不能再多了。然後就到超市买菜,我想你也没吃早餐吧? 我也是,所以赶紧回家做饭吧,大不了我替你切些东西,分工合作,吃完之後喝杯柚子蜜,你看书,我打机,当然你也可以来打机,说起来我还未和你一起玩过wii……」

  林春将书包放上一旁的石壆位,掏出书包暗格里的那瓶乳霜,先往鼻子抹一点,问 :「戴志伟呢?」

  「那家伙和他妈、他妹去饮茶了。就算他有空,我也不会让他今天上来的,要是他在,就不能吃你做的菜了。」

  「为什麽? 我没所谓。」林春想了想,再拿润唇膏出来快速涂一下,他觉得让陈秋看见他涂唇膏的样子也没所谓。然而,他久久听不到陈秋的回答,林春收起把唇膏和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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