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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作者:酌墓-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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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

  「没关系,你……你慢说,慢慢说,慢慢说没关系。」林春的状况也不比李旭好上多少。

  「秀那家伙……哎,就是王秀明。他拖到今早才打电话给我,没头没尾说了一大堆,都不知道他在干嘛……四点钟就打来,我人还未睡醒好不好! 於是我就骂他,骂他一大朝早打来是不是叫我起身疴尿,但是、但是他……他就……」

  李旭顿了一下,林春隐隐听见一声吸鼻子的声音,李旭又回来,声音变得更厉害,像患了重感冒 :「秀忽然说有些认真的事要跟我说。我以为他又要像之前那样开玩笑,你知道他人一向不正经,和戴志伟一样,十句话有九句半都是鬼话。我正打算挂他电话,他就杀出一句『我要休学了,因为我生cancer。』我根本听不到他说什麽啊……

  「林春,是不是只要我没听到他那句话,他就不是真的生了cancer? 唉,我在说什麽……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麽,抱歉,我还未睡好,一点都没睡,由刚才直到现在……其实我打给你,不是为了说这个,而是想说,秀他已经住院了。

  「医院,T市医院……他这天早上又要出去某间大学的附属医学院,做一次脑扫瞄和组织化验。他这个病恶化得很快,所以现在大家也跟时间竞赛,要快点找到癌细胞到底扩散到哪里去,然後再用标靶药去医,下星期就要做化疗,我连化疗是什麽都不知道,只在电视上看过……」

  李旭的话愈来愈紊乱,林春知道他心很乱,他何尝不是心乱? 是以他勉强劝住李旭,待他情绪稳定了一点,才约定说今天下午五点,约戴志和陈秋一起到医院看王秀明。

  T市医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乘轻铁几个站就到。林春特意提早十五分钟出去,以为自己会是最早到的那人,哪知李旭早已靠在轻铁站的柱,双眼无神地直盯著林春。林春吃了一惊,他从未见过李旭这麽憔悴的样子,不过是分别了一天,他眼下就挂了一圈浅浅的阴影,下巴长了几根胡渣,乾裂的唇带点发白,厚镜片後两只眼睛像两个无底的大窟窿。

  「你这麽早来到?」林春找句话说,李旭重重地点点头,单只看著地下,梦呓似的说 :「嗯。探病时间由四点半开始,我四点就来了。秀的妈便叫我先上去病房看他,叫什麽部来著……」他痛苦地半掩著脸,苦思冥想一轮,又摇摇头 :「忘了,都忘了。反正在老人科对面,在一楼,我待会儿等齐人带你们上去。再过几天,秀就要搬去血科,准备下星期五做化疗。」

  林春胡乱点头,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知道要说些什麽,只盼其他人赶快来,一齐上去看看王秀明。下一列轻铁来了,陈秋和戴志下车,他俩刚好在车站碰面,便一齐来了。众人跟李旭聊几句,李旭就打电话给王秀明妈妈,跟她说一声,然後林春他们三人便跟在李旭身後,由他带路。

  自动门一开,扑鼻传来一种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味,没有丝毫的人气与汗味,怪别扭的,彷佛走进了一个没有生物的地方。四周皆是一片煞白,白色的墙、天花板、坐椅、医生袍、护士服,唯一不是白色的,恐怕是病人身上墨绿色的格仔睡衣,使人想起隔夜的饭菜,不新鲜、不健康。

  他们乘升降机上一楼,出了升降机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氛。墙壁漆成温和的米白,由地板至大概一米高的地方,漆上带点橙的粉红色,灯光略带黄而非青白,造出一种温暖的格调。然而,侧身一看,对面老人病房内是两大排病床,上头躺了带著氧气罩、气息微弱、乾瘦如柴的老人,有一个老婆婆坐在病床吃东西,背驼得高耸,鸡爪子似的手提著汤匙,颤如风中落叶,良久仍未能将那一口饭送入口中。

  王秀明住在老人病房对面的普通病房。他们还未进去,已在玻璃窗外遥遥看到王秀明。李旭先走上前,跟一个一脸疲态但面容福泰的妇人面前,强挤出一丝笑容,跟她打招呼。那大概就是王秀明的妈妈。王母的脸容比李旭更要憔悴十分,可白白胖胖的,林春大概想像到她平日定是健谈与开笼雀似的主妇。一问之下,才知道王秀明在陆运会之後,勉强支住身子回家,可一回到家就跪倒在地上,吓得家人三魂不见七魄,赶紧叫救护车送他入医院,所以他已在这里住了一晚。

  太多人想去探王秀明,可他又暂时不想见其他人,遂叫他们明天才上来,今天就只见李旭他们一行四人。王母一直向他们鞠躬,说 :「谢谢你们来看他,谢谢你们……」

  「哎,伯母,是我们不好意思来打扰王秀明啦……」几个小伙子也红著脸,不好意思地说。他们戴上口罩,李旭就领他们走入病房。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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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68(美攻平凡受)

  …很辛苦啊,辛苦死,很想要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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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大家好吗?」王秀明推开被,翘起一只腿,拿著一本打开了的杂志。骤看下去与平时的他毫无分别,就是戴上了一个蓝色口罩,穿上一辑墨绿色格子图样的病人睡衣,青白的胳臂插了几枝针,针口上贴了一张胶纸,连去病床旁边的银架、盐水袋。众人的心狠狠一抽,只有王秀明依然开朗如昔。

  病床上横了一块长板子,权当是桌子,上头零散的放了几本杂志、书、营养罐头、手提电话和收音机,乱得不像样子。李旭没说什麽,默默的替王秀明收拾好桌子,将杂志和书叠好,清空一方位置,再以消毒湿纸巾抹乾净。

  「怎麽不说话? 现在才发觉,你们戴了口罩的样子还蛮有趣的。」王秀明提起他那没有插上针的手,横起掌半遮著嘴巴的位置,笑说 :「戴了口罩後,一个个的样子都变顺眼了,或许是因为你们那副尊容半被口罩遮著吧? 尤其是陈秋,看不出你眼睛挺美、挺秀气的,平时看你後面就想打你前面……」

  「我的妈……」戴志一手掩著眼,身子渐渐滑落,蹲在地下,呻吟似的说 :「没想到这还是真的。要不是行到这一步,要不是看到你妈……我一定以为你这小子在趁愚人节开玩笑。不不,我在说什麽,愚人节也一早过了。」

  王秀明收起笑容,本来笑弯的眼睛回复成平日的杏形眼,里头隐隐有一丝愁绪,他苦笑说 :「我也希望这是个玩笑。不是常看电影说,XX有了绝症,结果发现原来只是跟别人的报告调乱了吗? 但现实中是不会有这种事的,就是不来看医生,我也感觉到是出事了,差在是什麽事,也没想过会这麽严重。」

  「多久了?」林春开口,冷静地补充道 :「多久之前你就知道了?」

  王秀明嘻嘻地笑,李旭冷冷瞪他一眼,他才不敢笑,望著林春他们身後的墙壁,絮絮地说 :「九月中後期吧,我指真正知道癌症这事。打从今年五、六月开始,就常感到小腹处一阵痛,起初以为是吃错东西或是什麽的,就没大理会。可有一次痛得我冒冷汗,真的在街上倒下来,人还有意识,可已经一步也走不了,要行人扶我去阴凉的地方。

  「然後我妈就要求我去看医生。反覆检查了一大轮,还是不知道发生什麽事,大概知道是肾附近出了问题。医生觉得不妥,就叫我去抽血、抽组织和骨髓化验,结果终於验出是淋巴癌。我之所以肚痛,是因为癌细胞扩散到那里去了。」

  王秀明低头看了看床被,一时不知怎说下去,眼也红了一圈。可他很快又抬起头,笑著说 :「没事。淋巴癌有两种,一种的致命率很高,另一种的致命率低,大多患者都在十多岁时发病,我是属於後者,所以还蛮有机会康复的。」

  「你到底在想什麽!」陈秋不禁提高声音,质问他说 :「既然九月中後期就知道这个病,还天天上学,还玩陆运会,卯足劲报四项赛事。你把生命看作什麽了!」

  「这我哪儿会不知道呢。」王秀明幽幽叹一口气,李旭抱著胳臂,倚著墙,侧望窗外的景色,天渐渐暗下来了。王秀明有一下没一下地翻著杂志,说 :「我就是不甘心。如果你问我为什麽瞒著病情,我就答你,很简单,三个字 : 不甘心。我不想连一句特别的话也不说、一件特别的事都不做,无端端就说『我休学了,再见,各位。』所以我跟家里商量,无论如何都不住院,等我玩完陆运会再说。」

  「陆运会……」由於戴著口罩,林春看不见王秀明可有微笑,可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飘渺,像回忆著一些很久远之前发生的事,但那些事明明才是昨天发生的,何以像隔了几个世纪那般? 王秀明低说 :「真好玩呢。我化疗的时候无聊,一定会在脑海里反覆复习那两天发生的事,那些情节……还有我们跑三千米时做的傻事。狒狒强真绝情,还真是取消了我们五人的参赛资格。幸好到最後,戴志伟总算拿下了男子个人全场总冠军,这块肥猪肉没有落到别人嘴里,嘻嘻,肥水不流别人田。」王秀明乾笑。

  「医生有说病源是什麽吗?」林春问。

  「没有。我也想知。医生说这病没什麽特别原因,可能是遗传问题,可我家族里好像还未出过这病,倒是有过一个姑姐患子宫颈癌。如果我是女人的话,大概就是患这种吧? 哈哈!」

  李旭捏紧拳头,却没有出声。大家的心都像被什麽东西揪紧似的,彷佛将一块浸满水的湿毛巾扭乾,心就是被扭成那个样子,把血和感情都压榨出来,一点不剩,只馀一阵乾硬难受。

  「那之後要怎麽医呢? 做化疗? 化疗又是什麽?」戴志追问,王秀明却只摇摇头,勉强笑说 :「不谈这个。我们不要谈这个,好吗? 如果你们想知,就问我家人,或者问李旭。他比你们早来,这傻瓜在探病时间前就一早坐在轻铁站了。一来到来先是静了十五分钟,就猛然站起来,连珠炮发的向我问了很多东西,我那个措手不及啊。你们没看到李旭那个样子可真可惜,一整个就是有霸气。」

  大家看得出王秀明不想谈病情,便故意找些无聊话题说说,例如是昨天陆运会,王秀明以两分之差输给戴志,还有他们班的臂章拿了全校臂章设计大奖的第一名,又谈论王秀明和戴志两人,谁收到最多女生做的臂章。谈笑间时有dead air,然後就会有人拚命挤出个新话题,让谈话得以继续。

  大家都不想走,他们总想多看王秀明几眼,王秀明也一直紧紧望著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似要好好记下每张脸孔。分离在即。分离——林春又想起这个词了。

  他跟陈秋说过,他们总是要分开的,既然如此,何不趁双方未感到痛苦时就分开? 可是,他所指的分开,是「分手」那种分开,而不是王秀明跟他们的这种「分开」。原来分开也有不同的形式,情人之间协议分手,同意分开,可有一种分离就像无声无息下起来的暴雨,上一秒还是阳光普照,下一秒天就阴,来不及拿雨伞,雨就如铜钱般倾倒下来。你没能够做好准备,就忽然要跟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分开,除了错愕,你不可能感受到其他别的感情,因为你根本来不及去感受。

  既然如此,为什麽他们眼下就连跟对方说声告别也舍不得? 他们想探病时间能无穷无尽地伸延,一直谈下去,假装著什麽事也没发生过。真的,王秀明看起来跟平常没两样,精神依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故意换上一身病人睡衣,装神弄鬼说自己有病。真的,如果现在扯去他右手臂的点滴,塞给他一个足球,他就能龙精虎猛的踢起球来,驰骋球场中。

  可这时王秀明的弟弟——王秀真推门而入,也戴著口罩,礼貌地说 :「不好意思,还有十五分钟就过探病时间了。」大家听出话语中的意思,扯了扯衣襬,纷纷说著要走了。李旭这时才开口,他进来房後就一直沉默,直至现在才说第一句话 :「我明天也来。」

  王秀明开怀地笑,那杏形的眼睛弯起来,有点浮肿,却依旧有神,他说 :「你说过就要来。明天,後天都来吧,如果有时间的话。再过两三天,我就要转去血科的隔离病房,那之後你们就不能再来看我了。下星期五就做第一次化疗。因为化疗期间,白血球数量会很少,抵抗力弱,不能接触到一点细菌,所以你们是不可能来看我的了,要看,就这几天来。」他说完,低头望著被单上的格子图样。

  「说什麽胡话!」李旭激动大喊,立刻被其他病患侧目而视,他才缩一缩肩,收细声量说 :「要见你,机会多的是。化疗之後,下一年、下下年、下下下年……你想忽然就消失了吗?」

  「谁知道呢……」王秀明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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