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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轩没有理他。专心致志地玩着窗帘上的璎珞。
眼神清澈透明,还有些呆滞。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喽。”沈绍钧轻轻地抱起他,就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沈绍钧的卧室直接连着一个单独的卫浴。
他先在浴缸里放满水,用手心来测试温度。调到了一个合适的温度。
“阿宣这个是洗头水,这个是沐浴露,这个是淋浴的喷头,往左调是加热,相反是凉水。”
他一一指给阿宣看。
“那你先洗吧,衣服我一会给你拿过来。”
沈绍钧去卧室给阿宣拿衣服。阿宣的身材,穿他的衣服应该正好。
挑了半天终于挑了一套纯棉的睡衣。
“阿宣,我来给你送衣服了。”
沈绍钧走进浴室,发现王文轩还蹲在地上,一下下撩起浴缸里的水。
沈绍钧也蹲下,“阿宣你为什么不洗澡呢?”他很温柔的问。
王文轩这次有了反应,他断断续续地说:“水,水呀,玩水呀。”
他傻傻地冲着沈绍钧笑。
“阿宣,你知道我是谁么?”
“阿宣是什么?”
“是你,王文轩。”
“王文轩是小鸭子么?”
阿宣还在傻笑着。
沈绍钧却哭了。
他的阿宣,傻了!
叔叔,你为什么哭?”阿宣眨着大眼睛,用手沾了一点他的眼泪,舔了舔,“好咸!”
叔叔?沈绍钧哭笑不得。
“我没有哭,你叫阿宣,我叫沈绍钧,不是叔叔。”沈绍钧认真的跟他解释。
“叔叔,骗人不是好孩子,你明明比我大那么多。”王文轩用手比了一个很大的手势。
沈绍钧无奈。
“我,额,叔叔,给你洗澡。”
沈绍钧伸手帮阿宣脱衣服。其实那件衣服破烂的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了。
阿宣尖叫一声,推开沈绍钧的手,像兔子一样跑进卧室,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沈绍钧连忙追出来。
“阿宣,你是不想洗澡还是不想我给你脱衣服?”沈绍钧已经习惯了用哄小孩的语气和王文轩对话。
“我不要洗澡,你和打我的人一样,都是坏蛋!”王文轩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不是坏蛋啊。”沈绍钧扶额,太阳穴痛得厉害。“阿宣已经很多天没有洗澡了,当然我不是嫌阿宣脏了,阿宣一定要洗澡,变得干干净净的。”
阿宣铁了心不洗澡,继续玩璎珞,一句也不理他。
沈绍钧束手无策。
“少爷,王医生来了。”阿英敲门。
“快请进!”
王医生是在国外专攻心理学的高材生,和沈绍钧同校,两人关系很好。沈绍钧很是敬重这个学长。
王医生简单观察了王文轩的状况。然后对沈绍钧说:“他身体上的伤口没有什么大碍,主要是精神受了太大刺激,我需要和他单独相处一会儿了解他的病情。他还有严重的肺病,需要精心调养,不能刺激。过几天等他状态好了,到医院里来进行全身检查吧。”
“好。”
沈绍钧回头深深望了王文轩一眼,离开了屋子。
阿英从未见过少爷如此坐立不安的样子。
他一会儿来回踱步,一会儿不停地扳手指。看的阿英都很焦急。
“少爷,你喝口茶吧,定心神的。”阿英关切地说。
“不了。”沈绍钧摆摆手。
“啊————”凄厉的,绝望的尖叫声。
沈绍钧一个箭步冲到卧室。
阿宣正疯狂地拍打自己。
沈绍钧一时间愣住了。
“快帮我按住他!”王医生大喊。
沈绍钧反应过来,制住了不停伤害自己的阿宣。
阿宣的力气很大,他几乎控制不住了。
“你们,你们这群恶魔!滚开!萱萱!囡囡!不要走!”阿宣凄厉的惨叫。沈绍钧对上他的眸子,是一双绝望的,痛苦的,狠狠抓住他心脏的眼睛。
沈绍钧快要窒息了。
王医生给王文轩打了镇定剂,他渐渐不动了,陷入了沉睡。
沈绍钧看着他惨白的脸,沈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比我想的心理问题还要严重。”王医生用手绢擦了擦汗,继续说:“他应该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导致心理崩溃,再加上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他现在的心智,只有六到八岁的孩童那么大。”
沈绍钧攥住扶椅的手指似要陷进木头里。
“他,他的妻子离开了他,他曾经自杀过,他的两个女儿可能也——”
王医生皱眉沉思:“怪不得他的心理障碍这么大。”
“这种病如何治疗?”这是现在沈绍钧最关心的问题。
“老实说,国际上也并没有权威的方法。主要采取心理治疗和药物干预的方式,只要能够让病人走出心理阴影,就可以变回正常人。当然,治疗时间,有可能很快会好,也有可能——”
“一辈子痴傻?不通人事?”
王医生看沈绍钧指甲都要抠进肉里,忙说道:“你也不要这么着急。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我隔一天就会来给他做心理疏导。你们也要配合营造一个安全舒适的环境给病人。”
沈绍钧点了点头。
“可是他,他现在不愿意洗澡,怎么办?”
“这个好解决,你就当他是小孩子一样对待就好了,哄他开心他就会洗澡了。”
“他好像对水有恐惧。”沈绍钧皱眉。
“那你就先洗,他看到你洗了就会减轻恐惧感,认为水没有那么危险。”
“嗯。”沈绍钧僵硬的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学弟的事情应该的应该的,我明天上午会对他开始心理疏导。”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王医生离开后,大约又过了三个小时,王文轩醒来了。
沈绍钧陷入了和王文轩的洗澡拉锯战中。
王文轩说什么也不进浴室。躲在被子里以为别人看不到他。
沈绍钧掀开被子,好气又好笑地说:“阿宣,不要捉迷藏了,我找到你了。”
“要像对小孩子一样对待他。”沈绍钧想起了王医生的话。
“阿宣,其实浴室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浮在水上,会发出声音的小鸭子,你没见过吧。”
阿宣眨着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沈绍钧。
“我带你去看哦。”阿宣乖乖的任他拉。沈绍钧一瞬间有了浓浓的怪蜀黍的罪恶感。
刚才的水早就凉了,沈绍钧放掉,又重新放了一缸温水。
他从浴柜里拿出两只黄色的橡皮鸭,放在水上。
王文轩好奇地用食指戳了一下小黄鸭,小鸭子随着水漂到另一边。再戳,又去另一边。他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小月牙,还伴着腮上的两个小笑涡。
沈绍钧轻轻用手戳了戳酒窝,王文轩像赶苍蝇一样拍开他的手,不满的嘟嘟嘴,继续玩小黄鸭。
沈绍钧盯着手指,回想着刚才绵软的触感。心想,这人以前正常的时候那么正经,现在怎么能这么可爱!
“阿宣,那你想不想进到水里和小鸭子玩啊?”进行下一步,哄他进水里。
他的阿宣皱了皱鼻子,有些挣扎,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叔叔先进水里,赶跑怪兽,然后阿宣再洗就不会害怕了对不对?”
王文轩大力的点头。
沈绍钧开始解开衣服,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克制要克制,一定不能在阿宣面前出现奇怪的反应!
沈绍钧的身材很好。多年坚持锻炼练出来的腹肌和人鱼线足以让人流口水,不过很明显,这对阿宣一点用也没有。他还在玩小鸭子,看都不看他一眼。
沈绍钧迈进浴缸,做好。说道:“阿宣,水里很安全的,你也来洗吧。”
阿宣眨巴眼睛看着他,然后,然后,——就抱着鸭子跑出去了。
沈绍钧不敢相信他被小孩心智的王文轩给耍了。他披起浴巾,湿漉漉地到卧室去抓人。
阿宣这次藏在衣柜里。眼中透着小狐狸般的狡黠。
沈绍钧故作生气地说:“阿宣一点也不乖,叔叔要打阿宣的屁股!”
举起手作势就要打。
阿宣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像只无辜的小鹿。
沈绍钧是真没办法了。
他轻轻抱住阿宣,柔声说:“阿宣,别再玩我了好不好。阿宣,去洗澡好不好。。。。。阿宣,记起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阿宣说:“叔叔是个爱哭鬼。”顿了顿,又说:“阿宣去洗澡,叔叔不要哭了。”
阿宣这次洗澡很乖。
乖乖地让他打洗发水,沐浴露。但沈绍钧却有些无从下手。因为他的身上,充满着淡淡的淤青,细小的伤口。
阿宣不想洗澡,或许也是因为,他沾了水,会很痛。
“阿宣洗澡痛不痛?不说实话鼻子会变长呢。”沈绍钧轻轻地为他打洗发水。
“不痛。嗯,有一点点痛。”阿宣不想鼻子变长。
“那些人打阿宣的时候,阿宣痛不痛?”沈绍钧为他清洗耳蜗,阿宣眯起眼睛,猫咪一般慵懒。
“嗯。很痛。”
沈绍钧心痛的像针扎一样。
阿宣的双手一直放在浴缸外,沈绍钧轻轻捧起他的手,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纵横龟裂,指甲有一半都掉了,露出血肉。
沈绍钧用棉签沾了清水,一点点让他露出本来的面目。
这双手原来十指纤纤,柔若无骨。这双手原来提笔檄文,笔力万钧。
这双手,不知道要经过多久,才能再次写字。
沈绍钧轻轻地,密密地吻着这双手,想要将它经受的所有苦难带走。
阿宣被他弄的很痒痒,咯咯直笑。
打破了原先暧昧的气氛。
沈绍钧给阿宣洗完澡后,又给他上了药。
整个过程中阿宣都紧紧咬着下唇,没有说一句痛。
沈绍钧给阿宣换上睡衣后,就已经很晚了。
沈绍钧自己匆匆洗完,出来时阿宣正在床上玩台灯。一拉,灯亮了,一拽,灯灭了,阿宣玩的不亦乐乎。
“阿宣,不要玩台灯了,你要不要听故事?”沈绍钧也上了床。
“故事?”阿宣不解。
沈绍钧记得他小时候母亲在晚上经常念故事给他听,不过阿宣的母亲好像是早逝了的。
“要听么?听了故事会睡得很香的。”
“要听!”阿宣点头。
沈绍钧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童话故事书,戴上金丝眼镜。
“讲哪个故事好呢。”他呐呐自语。
阿宣凑过来摘下了他的眼睛,嘴唇无意中划过他的鼻子。
“你不戴眼镜好看。”阿宣透过眼睛看他,人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嗯,那我以后就不戴眼镜了。”沈绍钧有些燥热,他提醒自己要冷静。“咳咳,就讲这个吧。”
“奥特兰和阿基琉斯是一对好朋友,阿基琉斯是战场上的英雄,没有他打不赢的仗————”
“阿基琉斯离开战场后,奥特兰穿上他的战甲上阵杀敌。”
沈绍钧看阿宣静静地躺在床上,轻轻合上书。关上了台灯。
“最后奥特兰有没有死掉呢?你怎么没有讲完?”
原来阿宣没有睡着。
沈绍钧想了想说:“结局是奥特兰和阿基琉斯一起并肩作战,共享荣光。”
“我还以为这会是个不好的结局。”阿宣满意地阖上眼睛。
“晚安。”沈绍钧轻吻他的额头。
“嗯。”阿宣迷迷糊糊地回答。
其实结局是奥特兰死掉了,不过沈绍钧自己修改了结局。一个他和阿宣都喜欢的结局。
文轩,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再次并肩作战。
沈绍钧第二天清早起来,就发现王文轩不见了。
他下楼去找,发现他正跟阿英在花园里玩的开心。
阿宣拿着小铲子,把种子种进小土坑里。
他仰起脸问阿英,“阿英姐姐,我这样做对不对?”初升的阳光洒在他纯真的脸上,整个人好像会发光一样。
阿英用手绢给他擦汗,“阿宣做的最棒了。”
沈绍钧有些不想打扰这样和谐的画面。
阿宣眼尖发现了他,招呼他一起来种花。
沈绍钧挽起价值不菲的衬衫袖子,蹲下和他们一起种花种子。
这片花园原来四季都有鲜花盛开,他出国的那几年无人照料,回来时已经荒草疯长了。他懒于打理,干脆开辟成菜园子。
或许等明年春来的时候,这里又会是百花争艳的景象了。
“阿宣,你记不记得以前来这里的时候这里有好多好多的好看的花。”
阿宣摇了摇头。
阿英有些诧异。她是今年才来沈公馆工作的,不知道少爷和阿宣是以前认识的。
“阿宣以前可是个花草专家,我不认识的花花草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