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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祖在那里故做正经,脑子里却在转着自己的念头,他喜欢香枝这丫头,天真单纯又直白,可是再一想想自己的那些丫环出身的姨娘,和善外表下暗藏的那些心机,他又觉得香枝就是现在这样就好了,真成了通房、姨娘,香枝也就再也不是可爱的香枝了。
他看向香枝的目光就多了些深沉。
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被坐在一旁佯装无事做棉寝鞋的笑眉看在眼里,她修剪得极好看的柳眉皱了起来,她自然是知道老太太和太太已经把给大少爷选通房的事正式提上了日程,是主子还是奴才成败在此一举了,若是被香枝给抢了先……笑眉咬咬嘴唇,眼睛里满是不甘。
吴凤的事让刘氏担心,另一件让她挂心的是吴承祖的通房,还有他的婚期问题,福建离京城太远了,要想在今年之内成亲就得快送信儿,快定日子,虽然欧阳家肯定已经做好了嫁女儿的准备,可是就算是得到了信马上坐海船往京城走,恐怕也得两三个月才能到。
有长子长女的事比着,吴怡的事就是小事了,她也不会对吴怡说你觉得永祥哥哥怎么样啊?给你做相公成不成啊?之类的话,吴怡也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近亲结婚的边缘了。
她现在正忙着陪吴凤,虽然说是小夫妻在娘家住到十五,实际上却是分室而居的,貌似古人认为女儿女婿在自己家同床会把福气带走。
公孙良本身也不是什么特别有情趣的人,虽然觉得小妻子漂亮又有才华,体态优雅谈吐出众,偶尔说几句诗词歌赋她也能够唱和,下棋更是棋逢对手,可是他不爱在内闱斯混,相比起来他更喜欢跟着吴宪一起应酬,增长见识。
公孙良的父亲虽然是首辅之子,却只在翰林院做编修,整日端着架子做学问,而吴宪出任过地方大员本身又处事圆融侍人和气,公孙良跟他在一起,遇见事情吴宪都会温言相告,谈吐见识都与父亲不同,倒有些像是祖父的样子,公孙良因此对岳父感觉更加亲近了。
而吴宪也有意识地想要教给木讷的大女婿一些为官处事之道,时时处处提点着他,公孙良也因此更愿意和岳父相处了。
他一不在,吴凤也乐得清闲,他们俩个虽然是少年夫妻,却只是淡淡的,吴凤虽已经是孩子的母亲,却不甚了解男女情爱。
吴怡在她这里呆着,整日童言童语地逗着她多吃多喝,吴凤甚觉欣慰,“听母亲说出了正月要请女先生来家里开闺学了?”
“是啊。”吴怡点点头,反正她也快到了现代小孩上学的年龄了,吴雅的学前班快要开到头了。
“你可不要再漫不经心了,如今这京里时兴才女,像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总要有拿得出手的字、拿得出手的诗才行,否则怎么算是诗礼传家呢。”
“我省得。”吴怡点头,她好歹也是穿的,要是赶不上古代土著学得好,岂不是丢尽穿越人士的人了?“姐姐,你这里的马蹄糕我吃着比我房里的好吃。”吴怡咬了一口又嚼了两下之后说道。
“这马蹄糕都是厨房做的,味道自然都是一样的。”吴凤被她一说也掂了一块放进嘴里,“没什么不同,还是咱们家的马蹄糕的味儿。”
“看来是马蹄糕是在姐姐的房里放着,沾了姐姐的仙气儿了,所以好吃。”
吴凤瞅着她的贪吃样不由得笑了,见着了吴怡她又想到了自己在家里的女儿……婆婆说大姐儿太小,不让她带着,硬是把大姐儿留在了家里,婆婆那么不侍见大姐儿,大姐儿身边虽然有自己的奶嬷嬷宋嬷嬷照管,可还是不放心。
“大姐又想小外甥女了?”吴怡碰了碰吴凤的手,吴凤也够可怜,放到现在够发一篇我那极品婆婆的帖子了,保准能够得到一大票人的同情。
“也不知道大姐儿如何了。”
“唉哟,今儿个都正月初十了,你再住几天就回去了,不用惦记啦!”吴怡安慰着她,“你不能再愁了,再愁好不容易补回来的肉又没了。”
“五妹,可怜你我生为女儿身,若是为男儿自有建功立业之时,也不用生在这锦绣丛中却……”吴凤看着天真可爱的妹妹,自是感怀身世,她未嫁之时听祖母说女孩儿是娇客,只有几年的好时光,自然要娇养时,还以为只是祖母偏疼女儿之言,嫁人了才知道祖母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啊。
在家再怎么金尊玉贵,到了婆家一样要伏低做小,话到嘴边要想三次再敢出口,生怕得罪人,更不用说她这样上有婆婆和太婆婆的人了。
讨好了太婆婆,婆婆就要在背后说些难听的话,可若是听婆婆的,太婆婆就要不高兴,她最后索性抱紧了更为通情达礼的太婆婆的大腿,却也因此更加不讨婆婆欢心。
吴凤不知道的是,无论她怎么讨好婆婆都不会喜欢她的,这里面一是因为她是王氏的儿媳妇,王氏只有公孙良一个独子,爱若性命一般,眼见得公孙良跟她出双入对,自是不喜,二是因为刘氏。
这一点刘氏自己心知肚明,当年刘氏与王氏年龄相若,在各种大家闺秀的社交场合常有见面,每次争强好胜的王氏都要被刘氏比下去,无论是相貌、才情,还是父亲的权势,在闺秀中的人缘,王氏都被压得不得翻身。
甚至连公孙家当初都是求娶刘氏不成,这才娶了王氏,刘氏嫁入吴家之后生儿育女贤名远播,更是成了王氏心里那一根拨不出来的刺。
吴凤和公孙良的婚事都是由祖父辈所订,王氏根本没有开口的余地,只是听着婆婆吩咐准备给公孙良娶妻,娶的还是刘氏的女儿,她气得一宿没睡着觉,后来才想起刘氏的女儿到了自己手里,自然是任自己揉搓,这才好受了些。
可是谁想吴凤嫁入公孙家之后,一直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婆婆却对吴凤这个孙媳妇青眼有加,处处照顾,有的时候为了给吴凤面子竟然让自己没脸。
王氏怎么能不恨?
吴凤头胎生了个女儿,王氏除了失望更多的是解恨,哼!原来是个只会生女儿的,她可算有借口揉搓吴凤了,没成想连儿子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相公知道自己要给儿子的通房停药,更是气得拂袖而去,那怕自己病得整日喝苦药汤子都不肯踏进自己房里一步。
忠慎侯府冯家出了皇后,如今皇后所生的嫡子又被立为太子,在京中更是炙手可热,冯家每年都要办的正月初十的大宴自是成为京城显贵人家的头等大事,得到请帖者都引以为荣,一时间忠慎侯府大门口车水马龙,冠盖云集,刘氏和宋氏双双服侍着吴老太太而来,在与忠慎侯府的老太君寒暄过后,自在花厅饮茶,没多大一会儿公孙首辅太太在儿媳王氏、沈氏的簇拥下也来了。
亲家见面自是有一番客套,两位老太太已经有了几十年的交情了,如今又是亲家,谈起天来自是极为和乐的,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吴老太太言道:“我们两个老骨头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年轻人都不爱听,让她们都出去松散松散吧,咱们老姐妹聊咱们的。”
公孙太太是什么人啊,一下子就明白吴老太太这是有话说了,也笑道:“正是如此,是我太高兴了,浑然忘了此事,你们都出去走走吧,这忠慎侯府后花园的梅花可是有名的。”
两位老太太发了话,曼忠慎侯府有梅花,就算是没有梅花看狗尾巴草,媳妇们都是要到后花园去傻溜一圈的。
王氏偷偷打量明明跟自己同龄却因为保养得好比自己年轻十岁的刘氏,心中的不愤之情更甚,可是无论是刘氏身为四品大员的丈夫,还是身为安亲王妃的姐姐,都注定了王氏虽然是首辅的儿媳,面对刘氏时都要谨慎,更不用说王氏身边有一个出身奉恩侯府的弟媳沈氏了。
沈氏出身名门,教养极佳,颇得公孙太太的赏识,甚至自己生病时,公孙太太想着让沈氏替自己掌家,见自己强撑着说无碍,这才罢了,如果说刘氏是王氏的肉中刺,那么沈氏就是王氏的眼中钉。
沈氏一出了花厅就亲亲热热地挽起了刘氏,“刘家姐姐去了扬州三年,真的是想死妹妹了。”
“假话,你若真想我,怎么不去看我?”刘氏笑道,眼神一飘,看见了脸上有愤愤之色的王氏,心中冷笑脸上却笑得更甜了,“亲家您说是不是?”
“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没有你嘴厉害,你说是自然就是是了。”王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沈氏笑容一僵,她没想到王氏会表现得如此明显,“哎哟,你们是亲家,自然同气连枝,两个欺负我一个了,我不跟你们说了,宋姐姐,我们一边聊去,让她们两个亲家一起呆着。”沈氏松开了刘氏的胳膊,挽了宋氏走了。
“亲家,这边风大,我们到那边凉亭去坐一坐可好?”刘氏指着前面的小亭说道。
那亭立在梅林中间,上书赏梅亭,因为冬日,亭的四周用玻璃围了,里面有炭火盆和大红星星毡的软垫,看起来精巧舒适,附近此时又没什么人,正是谈话的好地方。
“嗯。”王氏硬梆梆地说道。
“我那女儿自幼被我婆婆娇养惯了,我夫妇又不好管教,倒教亲家费心了。”刘氏先替王氏亲手倒了杯茶。珍珠是个机灵的,知道自己家太太要发威了,领了王氏的贴身丫环到亭子的外面去说话。
“她原来是你家老太太养的,又得我婆婆的青眼,费心我是不敢当的。”
“唉……”刘氏就像没听见王氏话里面的枪棒似的,只是叹息着,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王氏,“也是亲家自己的事就够糟心的了,我不应该再提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
“你什么意思?我有什么糟心的事?”
“呀……原来你不知道,倒是我多嘴了……我在扬州多年,刚回来就听说……我以为你知道……我多嘴了,我多嘴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刘氏捂着嘴不停地告饶。
“你快说啊……”王氏顾不得许多,推着刘氏让她快说。
“好吧,你我关系如今不比以往,这事我既知道了也不应该瞒你,只是你要应我回去不要与亲家公吵闹,若惹得你们夫妻不和,倒是我的罪过了。”
“好,你说,我定不会与我家相公吵闹。”
“扬州当年有一花魁,名唤楚楚,人是绝色不说,诗词歌赋更是无一不精,最最出名的是曲子唱得好,有绕梁三日之说,我们这些做官夫人的都曾经因听闻她的大名,把她请到宴席上弹唱,真的是曲美歌美人更美,后来听说她被京里的贵人给赎了去做了外室。”
王氏眼神一凝,她早已经失宠多年,家中妾室被她摆布的不敢穿艳色更不敢涂脂抹粉,半点风情都不敢露,稍有得偏宠的就会遭到整治,那些妾室谁也不敢掐尖,她相公也不爱流连于内宅,只是常在衙门里过夜……
“我回京后,我家老爷有一日对我说——你道那赎了楚楚的是谁?正是亲家翁公孙守,后来我在京中一打听,十个人里竟然有八个知道亲家翁有一房极宠的外室,外室还生了一双儿女,只是这外室的外历无人晓得,可不是与我家老爷说的暗合上了。”
啪地一声,王氏手中的茶杯被她打落在了地上,刘氏偷偷用帕子掩了嘴角,糟心吧?你让我女儿不高兴,我让你糟心死!你闹吧!最好闹个鸡犬不宁才好。
看你到时候失了首辅之家的脸面,还有何面目在我女儿面前摆婆婆的谱!
通房
“不管怎么说,公孙太太都是讲理的,我跟她一提说凤儿婆婆要给通房停药的事,她就立刻跟我说这事儿她不知道,回去要好好的跟凤儿婆婆说道说道,她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做出未有嫡子先生庶子这样不规矩的事。”
“多谢婆婆费心了。”刘氏心思却不在这里,刚才在忠慎侯府,她因为吴凤的事一时气愤直接把准备慢慢透风给王氏的事直接跟她说了,现在在马车上,她不由得有些后悔。
若因为此事公孙家闹开了,到最后追究到她身上,她岂不是给凤儿惹祸?也是她关心则乱,遇上关于长女的事就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如今这事她静下来一想,就觉得不对了。
“你也不必担忧,公孙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最重规矩脸面不过,王氏就是再不讲规矩,上面还有首辅大人和首辅夫人呢。”老太太以为她是为了吴凤的事心烦,劝解道。
回到了家之后,刘氏越想越不对,“珍珠,你看看老爷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请他到我这儿来一趟。”
吴宪也刚从忠慎侯府回来,因为喝了些酒正在想着是要回书房还是直接回刘氏那里,没想到却遇上了珍珠来请他,原本微熏的吴宪酒立刻醒了一半,刘氏没有大事从来不会这样急切地找他。
一进屋吴宪就看见刘氏坐在那里发呆,看见他来了立刻下了炕,召丫环进屋给他打水洗脸换衣服。
比平时还要温存小意了三分,吴宪心知这回的事小不了,待丫头们退下去,房里就剩夫妻两个,吴宪干脆主动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