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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夫人本着脸,冷笑道:“你母亲、你伯母都叫你送回娘家了,你连我也不放过,要将我送回娘家吗?”
何循笑道:“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祖父想你了,吩咐我将你接过去呢。”
何老夫人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翕动鼻翼,半日问道:“你祖父原话是如何说的?”
何循说道:“祖父说他不知哪一会子就闭眼了,闭眼之前,祖父想看着您。连屋子都不叫收拾,说叫您就住在他屋子里。依我说,祖母如今就过去吧,我们那边东西齐全着呢,再说离这边也不远,缺了什么只管叫人赶紧来拿。”说着,又厚着脸皮搂着何老夫人的臂弯。
何老夫人啐道:“那老混蛋不知又算计什么,就叫你拿了这话来糊弄我。”话虽如此,却又点了点头,吩咐在一旁伺候着的何二少夫人领着人去收拾东西,嘴里念念叨叨地说道:“你祖父早年总嫌家里人多不乐意着家,如今家里清净了,他可满意了。”
何循嘴里答应着是,又听何老夫人说她自己好糊弄,也不接话,只管搀扶着何老夫人上了轿子然后跟在一旁叫人抬往后头去。
秋日的风微微有些凉意,不知是否是人老了心里多了些感慨,何循随在一旁,瞧见何二少夫人递了帕子给何老夫人,便向轿子上看去,瞧见何老夫人竟是老泪纵横,便看向何二少夫人,见何二少夫人微微摇头,便也不言语。
到了后头,何侍郎等人忙出来迎着何老夫人,何老夫人下了轿子,一言不发地就向屋子里,也不许人跟着。
如此,何老尚书、何侍郎、何征、何慕祖孙四代就都看向何循。
何循忙道:“这可不是我惹的。”说着,又看先何二少夫人。
何二少夫人忙笑道:“祖母不知怎地就落泪了,五弟妹那边少不得人,我过去看着了。”说着,福了福身,便忙要向陈氏那边去。
何老尚书说道:“这几日多辛苦你了,各处你都帮着看一看,府里一时没了女人,不定那群小子要乱成什么样呢。”
何二少夫人说声是,然后说道:“少爷们有才回来的,原先都要来问祖父,如今全被大老爷聚在一处喝茶去了。”说着,便退了出去。
何侍郎心中纳闷何大老爷这回怎这样尽心尽责,又往屋子里瞧了眼,也猜不着何老夫人是怎地了,就对何老尚书说道:“该将四弟叫来好好理一理这事了。”
府里该打发走的人全打发走了,指不定明儿个有多少亲家来何家讨要公道,若不趁着这空当理清楚这事,明儿个就没功夫了。
何老尚书点头道:“将你四弟、大哥叫来,叫你大哥将经手了那点心的人全拉来。”
何侍郎示意何征去叫人,随后便搀扶着何老尚书进屋子里,到了明间也听不到里间声音,何侍郎待要去看,又被何老尚书拦着。
何老尚书说道:“只要你祖母好端端的就行,在外头谁知道又会叫谁害了。这会子,人家可是打定主意要咱们家跟柳家翻脸的,除了我、大皇孙,就数你祖母身子弱,旁人要下手,也只能选了她了。”说着话,嘴里又大声地“嘀咕”着“只要她好端端的就行”。
听到屋子里何老夫人的啜泣声响了起来,何老尚书露出满意的神情,陡然瞧见何慕目瞪口呆地看他,便狡黠地一笑。
何慕此时心里只能想起何老夫人骂的那句“老混蛋”,暗道何老尚书对付何老夫人当真是易如反掌,随即不由地好奇起何老尚书意气风发之时该是如何地招女人喜欢。
不过片刻功夫,何大老爷、何四老爷夫妇、何律夫妇并几个下人便来了。
何老尚书向下扫了一眼,见何循不在,于是便问何征:“循小郎呢?”
何征也不知道,就看向柳檀云。
柳檀云说道:“他去请了三哥回家。”
何老尚书沉默了一会子,说道:“那就先问问点心的事吧。”
何二少夫人上前说道:“这点心是四婶子使了人送来的,掰了一些喂给雀儿,瞧见没事,才散下去的。”
柳檀云说道:“祖父该先问问到底点心里是什么药,若是红花等堕胎药,只怕雀儿吃再多也验不出什么。”
何老尚书点了点头,又问:“点心里到底是什么?”
何二少夫人说道:“巧了,就是些红花等通经活血的药。还有苗儿也说那点心就是这两日五弟妹提起要吃的,因此五弟妹身边的丫头媳妇也一并叫来了。”
何老尚书瞄了眼何四老爷,示意何大老爷接着问话。
何大老爷开口道:“这可当真是巧了,四弟妹那边如何知道役儿媳妇要吃什么?四弟妹又是听了谁的话叫人送来的点心?这送给皇孙的点心,四弟妹不能不经心,想来她该是对这事一清二楚的。”说着,暗自庆幸大皇孙精神不济早早地去睡了,不然这话传到大皇孙耳朵里,大皇孙不定怎么以为何家人要害他呢。
因何大老爷说有话要问何四夫人,因此何四夫人也来了。
何四夫人胆战心惊地说道:“皇孙要来,虽……听说这点心送不到皇孙面前,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于是询问了一些人,问明白哪些东西皇孙能吃,才敢送来。”
何大老爷问道:“你都问了什么人?最后又如何定下主意的?”
何四夫人忙道:“就是几个妯娌一同商议的,最后还请教了母亲身边的丫头,听说这点心犯不着皇孙的饮食忌讳才敢送来。”
柳檀云一怔,忙对何征说道:“大哥,去瞧瞧祖母去。”说着,便与何征两个进到何老夫人屋子里,瞧见何老夫人斜靠在床上不动,心里一慌,便忙扶正了何老夫人,瞧见她嘴边有些白沫,手脚有些抽搐,忙说道:“叫人先将外头院子里的仙人掌摘了捣碎拿进来,再去请了大夫;看住祖母的丫头婆子,别叫人自尽。”瞧见跟着进来的何侍郎等人愣住,便说道:“父亲先去外头看着祖父吧。”
何征转身便向外头去,何侍郎见柳檀云镇定的很,便也向外头去,先吩咐人去拿了何老夫人的丫头婆子过来,因坐不住,就催着人去帮了弄仙人掌汁水。
没一会子,捣碎了的仙人掌送来,何征、何律两个掰开何老夫人的嘴,就将汁水往何老夫人嘴里灌,灌了一会子,何老夫人忽地眼睛睁开一下,然后张嘴便将胃里的东西呕出来。
柳檀云见何老夫人醒转过来,又受不得这味,便向外头去,到了外头被何侍郎、何大老爷几个围住,便说道:“等大夫来了再瞧瞧祖母到底如何了。”说着,忍不住向外头站了站。
不过一盏茶功夫,便请来了大夫,那大夫进去了,须臾便出来开药,口中说道:“老夫人已经醒过来了,仙人掌虽缓解了一些毒性,但那毒太深,只怕早伤了脾胃,这几日须要细心照料,不然……”因下头的话不好出口,便摇了摇头。
何大老爷鼻子一酸,压抑住心中怒火,就叫何律、何慕随着大夫去开方子抓药,待几人走了,先慌忙去看了何老夫人,见何老夫人虽不清醒,但气息平缓了许多,就咬牙切齿道:“看来是有人一心想叫咱们家鸡犬不宁。”
何老尚书慢慢地说道:“看来是有人一心要叫咱们家跟柳家一拍两散。”
何大老爷这会子也机灵的很,立时说道:“家里若有人再将这事怪到老六媳妇身上,儿子立时便将那东西赶出家门,叫他一辈子也姓不了何。”说着,看了眼此时正在喝奶娘送来的补汤的柳檀云,心想这何老夫人才出了事,这丫头怎还有心思喝汤,于是不满地问道:“老六媳妇可有个慌乱的时候?”
柳檀云先没留心这话,待何大老爷问了两遍,便放下调羹,笑道:“伯父,我是双身子的人,凡事都该以小的为重。”
何大老爷待要再说,何侍郎忙打断他,说道:“她就这么个性子,也不是不关心母亲,只是她如今不能心绪不宁。”说着,因早先心里也有些相信是柳檀云肚子里的孩子克得陈氏小产,如今见是有人明摆着栽赃嫁祸;且一家子手忙脚乱的时候就柳檀云能想着先叫人拿了仙人掌缓解毒性,就觉才靠着柳檀云镇定地救了何老夫人,转身又怪她冷情,实在是太过翻脸无情。因这么着,心里就讪讪的。
何大老爷说不过柳檀云,便转而催促人赶紧将何老夫人的人拿过来,待人拿了过来,就听说一个丫头自杀未遂。
柳檀云看着这边也乱得很,心里也明白这是何老夫人的丫头被人收买了,因瞧见何大老爷一心要包揽下审问丫头的事、容不得旁人插手,且听凤奴过来说柳家来人了,心里不乐意瞧见这边乱哄哄,便领着人向前厅去。
到了前厅,竟看见柳仲寒过来了。
柳仲寒瞧见柳檀云,便说道:“檀云收拾了东西跟二叔回家。”
柳檀云失笑道:“二叔,这是怎地了?”说着,看柳仲寒满脸通红,一身酒气,步履蹒跚,显然是喝醉了过来的。
柳仲寒冷笑道:“这何家也忒地张狂,竟敢嫌弃起你来了。我们柳家的女儿也是他们何家能嫌弃的?”
柳檀云心想虽然何家闹得动静大了一些,但这才多少功夫,先是何夫人兄弟上门,后是柳仲寒上门,就像是旁人一早算计着教唆这两家上门将事情闹到一般,于是笑道:“二叔,何家嫌弃我的人都回娘家学为妇之道去了,这剩下的可没谁敢嫌弃我。”
柳仲寒冷笑道:“你莫替何家说好话,仗着家里出了太子妃,来了皇孙,就敢不将柳家放在眼中了?柳家如今你二叔做主,他们定是以为我好欺负,才敢欺负柳家呢。你听二叔的话,赶紧收拾了东西随我回去。”
柳檀云猜到这是有人有意趁柳仲寒吃醉了酒在他耳边说了些别有用心的话挤兑着柳仲寒为了柳家的颜面上了何家门,于是忙一边叫人去准备醒酒汤,一边请柳仲寒坐下,笑道:“二叔跟谁一同吃得酒?不知二叔的朋友里可有识货的人?我出门那会子父亲真金白银没给多少,单给了一些古玩,我又不懂这个,如今家里出事,急需银子上下打点人,不知二叔能替我寻到什么人脱手不?价钱倒在其次,首要的是银子要赶紧给我还不能叫人知道我干了卖嫁妆这等没出息的事,我急等着用呢。”
柳仲寒今儿个听人说何家打了柳家的脸,又果然瞧见何家外头车来车往,于是仗着酒劲打上了何家门。如今酒虽未醒,但也从柳檀云的话里听出这事有利可图,柳檀云那性子,柳孟炎哪里敢给了她不好的东西。且听柳檀云说急需要用银子,便知这会的事当真是十分厉害的,恰正是自己在柳老太爷面前露脸的时候,于是也不闹着立时便领了柳檀云回家去,坐下说道:“你二叔交际广阔,这样的朋友还是有两三个的。”
柳檀云见凤奴送了醒酒汤来,闻到“醒酒汤”中的酒气,心想凤奴果然机灵,一边从凤奴手上接过醒酒汤递到柳仲寒面前,一边笑道:“不知今日的朋友可有会鉴宝的?”
柳仲寒说道:“今日那几个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当不得真。”
柳檀云见柳仲寒自己对此也是一清二楚,就笑道:“我琢磨着人家是将二叔当知己呢,不然怎会跟二叔说有人打了咱们家的脸?”
柳仲寒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几个只会从我手上得几个赏钱的东西,哪里配当我的知己?”
柳檀云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既然这几个酒肉朋友是只会讨二叔欢心的,这么着今日他们跟你说这话,明摆是要惹了二叔生气的。据我说,定是这几个酒肉朋友跟二叔的死对头相熟,听了死对头的话来教唆二叔上何家闹事,好惹祖父不待见二叔呢。”
柳仲寒嗤嗤地笑道:“大哥都不在京里,谁会有这样坏的心眼?”因又喝了酒,也忘了自己对着谁说话呢。
柳檀云笑道:“二叔说的是,但你那几个酒肉朋友若只靠从二叔这边拿赏钱过日子,这日子未免太拮据了一些。”
柳仲寒笑道:“拮据什么?骆五爷他们也给赏钱呢。”
柳檀云笑道:“二叔跟骆家五爷十分相熟?”
柳仲寒醉醺醺地说道:“骆五爷是个人物,我跟他才是知己。”
柳檀云笑道:“既然是知己,那想来你们该是志同道合的,不知骆五爷的志向是什么?”
柳仲寒笑道:“骆五爷志向么,说了你也不明白,但总归骆五爷跟你二叔是十分要好的,但凡你二叔说句话,骆五爷都会鼎力相助。”
柳檀云笑道:“这也是二叔你真心待人的结果。骆五爷往日里都跟二叔说些什么?”说着,瞧见柳仲寒略有些狐疑地看她,便淡然地笑道:“骆五爷也该娶妻了吧,听说看上了唐尚书家姑娘?不知骆五爷可要买了宝贝不要?”
柳仲寒也不过是那一会子清醒,此时又头脑晕晕的,接着柳檀云的话说道:“骆五爷才不爱那些东西,骆五爷志向大着呢,上回子蒙将军来京,我领着骆五爷见了蒙将军,蒙将军也说骆五爷是个将才,可惜骆家人非要骆五爷从文。”
这蒙将军也是柳老太爷门生,何老尚书每常说柳老太爷手上有真刀真枪,说的便是这统领几十万大军的蒙将军,先前何役也曾求柳老太爷将他荐到蒙将军门下